天涯有芳草

琴声继续在乌鸦镇刷怪，打算过了今天就换个地方。
    凭她之前的一知半解也知道现在的阶段应该是四处去探险，做任务，寻宝，找一些妖术功法才好填充技能的空白。而不是空有等级，只能看着吓吓人而已。更何况现在等级看着也丝毫没有威慑力。
    之前收到三千溺水的消息，按他所说明天将有一位新导师过来指导自己剩下的5级。他这次行动力倒很快，人才离开不久，就解决了所说的事情。
    不过琴声有了之前的经验，已经不想去再去适应配合别人的步子了。如果见了人，还要告诉他（或者她），自己不需要帮助，也不会到公会去解除他们的任务，你得你的奖励，我得我的自在，自由活动，谁也别干扰谁。
    如果这样多费一番唇舌，还不如不见呢。
    她心里想着一会儿得给三千溺水回个信息，继续专心杀怪。
    在这儿，狐妖本身的法术够她对付小怪，只要保持好距离，从小怪出现到冲到她身边这段时间里，足够她释放几个法术来击杀它。她已经很熟练，闭着眼睛也能做到。
    “你没妖法可用吗？”
    忽然，一道声音在身后蓦然响起。
    琴声一怔，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似的。转过身去一看，是位身穿黑色法袍的狐妖。他正倚在一旁的墙壁上，银色长发束在脑后，手里掂着一把短剑，落日的余晖斜照在他身上，轮廓似乎都消融在暖光之中。
    方浩然？！
    被狐妖的特型所掩盖，肤色和身高都有所改变，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纵然觉得荒谬，眼前的情形却奇特的与她记忆中的场景重合。
    那时放学后，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留下做值日，他靠在墙上侧脸看着她跳着去擦黑板最上面的粉笔字，就是这样懒洋洋地说着话。
    “你没凳子可用吗？”
    她忽然眼睛酸胀，明知道游戏里不会跟着有眼泪流出来，还是赶紧低下头。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认出自己来了吗？
    高中毕业后他们再没见过，自己长了点个子，样子却没变。狂风山谷的两次，看他的样子，分明是认出了。那现在呢？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看过去，却愣住了，人呢？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难道是幻觉？
    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是在战斗，只见他手中的短剑上下飞舞，切瓜砍菜，伴随着一道法术炫光，围在他身边的小怪纷纷弹飞出去。
    他立在中间端详手中的短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抱歉，一时手痒。”大概发觉了自己的注视，他收起短剑，走了过来。“我叫流云，从明天开始替三千溺水带你升级到——”
    脚步和话语都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这回总算认出来了吗？
    琴声心中有些得意，她样子变得不多，但看到她的人都说她变开朗了，也更漂亮。
    “没想到吧？”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她抬起眼睛望向流云微笑，“我转阵营了。”
    然而，看过去她才觉得不对。
    流云的样子绝谈不上高兴，他定了定，继续之前说了一半的话，声音听上去带着明显的僵硬。
    “……明天八点在这里，我会指导你三小时，其余时间自由活动。建议你多做任务，探索洞府，搜集妖术。”
    琴声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有不好的预感，难道，难道之前在狂风山谷是自己的错觉？
    流云下一句话就给了她答案。
    “是有点意外，”他平静地说道，“不过我记得，一年前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我们结束了，见面就当不认识。”
    流云就是来交代明天的事情的，很快走了，琴声还站在乌鸦镇中。
    这镇子鬼气森森，怪物样子恶心，偌大的一个城镇，居然就只有她一个。小怪刷出来，她也学着流云那样冲上去，她没剑，就拿爪子肉搏，然而很快便被小怪围住，拳拳脚脚败下阵来。
    到了复活点，也不出去，蹲着回想着之前的情形。
    现在她知道自己是误会了。
    可能在狂风山谷的时候，流云就随便做了那么一件事，偏偏有人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地以为那是为了帮自己，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撞到了这儿，再回头还来得及不？
    不管来不来得及，她不想回头了。
    说起来，她现在的心情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低落里还带着点兴奋。难道这就是破罐子破摔之后豁出去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豁然开朗了，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那就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吧！
    第二天，琴声蹲在复活点里盯着时间，一到八点，便立刻飞出去准时钻进乌鸦镇。一进镇子就看见一身黑的狐妖已经百无聊赖地立在镇中心，身旁一只活着的小怪都没有，只有摞着的几层小怪的尸体。
    看来在等小怪刷新，她落过去，乖巧地打招呼，“师父好。”
    流云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转身便走，只甩了一个组队的请求过来。
    琴声赶紧同意，笑眯眯地跟上去问，“师父，今天咱们练什么呀？”语气中带着讨好和谄媚。
    她是带着试探流云能容忍的界限的目的的，本来觉得他可能会停下来再度提醒她呢，认真的让她注意态度之类的话，他却还头也不回地走在前边，说道，“今天做任务，你需要一相妖术。”
    他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一丝紧张或者火气，好像他就只是她的技能指导，非常认真地在履行他的任务。
    琴声之前心里的情绪，面对他这种态度，忽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我在这儿待两周了，有任务我会没看到？”说出的话不免带了些火气出来。
    流云不说话了，只在镇子里带着她绕圈，几乎每一个角落都走遍，然后，停在一口水井的旁边。
    他转身对跟在后边的琴声说道，“在这儿自杀。”
    琴声有点没反应过来，她没听错吧？
    天涯里的一般性死亡没有爆东西，掉等级的惩罚，但其中不包括自杀。
    为了避免玩家用自杀逃跑，系统给自杀行为设置了说严重不严重，但却仍是实打实的惩罚。
    其中一个，就是掉级。就算你是一百级大妖，选择自裁，也要掉一级。而且，说一级就是一级，就算像琴声目前这样的已经在70级上得了百分之七八十的经验了，还差小小一段就能晋升71级，但一旦她自杀，便立刻变成69级，实质上相当于掉了两级呢。
    ……会有这样的好事吗？还是听错了吧？
    “呃，你说的是自杀吗？”她还是确定一下的好。万一她真的听错了，想多了，又被他认为是头脑不清楚。
    流云指了指井边，说，“在这儿死。”
    那就是真的咯！
    她差点快乐地叫出声来，原本还觉得五级太少，能和他相处的时间太短，结果又凭空多出一级来，老天助她！
    “一次够吗？”需不需要多死几次，一直死到60级，不，1级，那样她大概梦里都会笑醒吧。
    “足够。”流云的声音云淡风轻，也不知道有没有发觉她的喜形于色。
    琴声站到了之前他指的地方，水井前方，伸出利爪向左胸内插，直接命中心脏，身体倒下，只剩下灰白色的魂魄原地飘飘荡荡。
    周围的景物虚幻扭曲，好像是在从水里向外面看，而呆了两周算是颇为熟悉的乌鸦镇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眼前。
    到处都是灰蒙蒙的，畸形的镇民全都不见了，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她试了一下，魂魄状态下不能飞，那就只好跑到复活点了。
    “等着，”流云的声音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急复活。”
    她只好又跑回空无一人的井边，想了想停在一处。
    之前流云就站在这里，现在虽然看不见，但他们也算是重合地站在一起了。想象着两只狐妖依偎在一起，她有点小小的激动和兴奋。
    早就应该这样做了，平白蹉跎了近一年的时光，之前是她错，不奢望的到他的原谅，只希望他能忘记。就真的把她当做一个陌生人吧，像对陌生人那样，一点点地认识，一点点地了解，然后熟悉。她以前能够吸引他，现在她长大了，更懂得珍惜和爱护了，应该更能做得到……吧。
    “没看到吗？”明明就在身侧，却好像从很远的地方的地方又传来流云的声音，这次带着点不耐烦。
    她恍然回神，却猛地尖叫起来。
    一张苍白的大脸就在她眼前，黑洞洞的大眼正盯着她看，她捏着胸口，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东西再没进一步的动作，才慢慢放下心来。
    这东西全身都是苍白的，脸也确实很大，它看起来有一人来高，只脸就有半身长度，在这样的比例下，眼睛也大的吓人，一瞬不瞬地看人，却贴的很近，倒不像在看人而是在闻人。
    “有多久了啊，距离上一次看到生魂。”它幽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