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有芳草

琴声心口砰砰直跳，不敢相信流云居然会挽留她，立刻关掉对话框，不再提请假的事情。
    看到她的反应，流云很满意，当即便领着四人小队走出复活点所在的空地，踏入森林。可才一踏进森林，他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当然，这些天来他们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尝试了多种方法，把许多种可能性都排除掉了。
    比如杀小怪激怒隐藏boss这种可能性。
    森林里的每种怪都至少被杀了一百只，有的怪本来数目就少，便等着刷新。可杀戮等待，森林一直是安静的。虽然不敢说确实没有隐藏boss，但至少没有因为族群被屠宰而愤怒现身的boss。
    再比如，怪物的掉落触发隐藏任务这种可能性。
    狂风山谷第二层那个有山魈的秘境的通道就是用这种方式打开的。只不过那里的怪基本上都是猴子，猴子的掉落又简单，很容易就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而这低语森林呢？统计完发现有十三种怪，每种怪的掉落物品种类最多的有十五种，最少的也有七种。这至少九十一种掉落物品，再分别去研究是否能够触发秘境通道任务……
    排除掉这个可能性之后，就连一向生龙活虎的绝世狼王都萎靡了。
    虽然小队人少，可他们也进行过地毯式搜索，这一步耗费的时间最长，最后的结果也仅仅是是排除掉林中物品中藏有秘境的可能性。
    大家都累了，除了算是新加入的琴声兴致勃勃，剩下的两个包括自己恐怕都需要休息缓解一下。
    “今天最后检查一遍低语森林，”流云说道，“我还有一个候选地点，明天就去那里看看。”
    绝世狼王和琉璃蔫蔫地答应了一声。
    琴声有些不解，不过，她实际跟队活动太少了，虽然不明白，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她看着低语森林四处都很有趣，看哪里都好奇，觉得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藏有像雪山秘境中的那只神奇的紫砂壶，或者都可能会跳出摇头摆尾口吐蓝光的大怪物。
    她一眼瞥见在树下丰厚的树叶堆里露出一块光滑如镜的有人脸大小的石头，便几步走了过去，想学着在雪山时那样用妖术打一下，也许就能激发秘境通道呢。
    刚要动手，却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琉璃。
    “这是个长脚的镜背蜘蛛，很难缠的，动不得。”
    吓得琴声立刻离得远远的，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刚想问这蜘蛛怎么不到树上去结网，反而藏在树叶堆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句话。
    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吹气，轻轻滴说了一句话，如泣如诉，听起来好像……鬼！
    “你你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琉璃被她突然间一问，一时没反应过来，待看到她脸色变化，又听她颤抖着声音说：“有有有人说话！”便明白过来。
    “没事，”琉璃连忙说，“这是这儿的特色，你想想这里叫什么名字的？”
    “低低低语森林么？”琴声还发着抖，她一害怕就脖子后边发紧，牙关也紧，说这几句话都牙齿打颤。
    每个进入低语森林的人呆的时间久了，就会碰到这样的事。而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不论是谁都会被吓一跳。琉璃第一次来也是这样，因此很明白琴声此刻的心情。
    “是啊是啊，我刚才也有听到的，什么事都没有，不是闹鬼。”
    真不是闹鬼？
    “那怎么我有影子你没有呢？”
    让琉璃和琴声同时尖叫起来这件事，流云却认为是条能够带他们找到秘境的线索。
    于是，低语森林中便出现了这样的情形，四位各具特色的妖族玩家每人相隔一步远地站成一个菱形。他们笔直地站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地面，目光在各自的脚下来回梭巡。
    低语森林树木参天，林间并没有光线，虽然视物没有阻碍，可这四人却都没有影子。
    忽然，绝世狼王脚下出现一道黑浓的阴影。仔细看，甚至好像乌云缭绕，水墨重染。
    “怎么办？”
    琉璃和琴声也都看向流云。
    流云却不看任何人，立刻伸出手指，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嗤”地一声击在地上，正中那阴影。
    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让人几乎想捂住耳朵，地面上阴影窜了起来，唰地一声消失在空气中。
    没影了？谁也没看到它跑到了哪个方向去了。
    “别找了，”流云说道，“就是这个。”
    三人回头，看到他正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大滩绿色的液体。
    这是那阴影怪物的血液？
    只见它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似乎正慢慢地向松软的林间土地中渗入。
    “快！跟我一起！”话音没落，流云已经提掌发招按在了液体之上，再一用力，他的手竟然穿地而入，看上去像是要歪斜着栽进这片绿色的液体沼泽中。
    琴声连忙伸手去拉，流云却笑，“笨蛋，这就是秘境。”说完，推开琴声的手，整个人彻底陷了进去，不见了。
    要说找到秘境哪个最开心，非绝世狼王莫属。
    绝世狼王以前跟踪过流云，因此发现了入云峰第二层的树林秘境的线索，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反而被困在里边出不来，最后只好自杀脱困。
    自杀损失了一个等级，他想找流云报复泄愤，却差点和蝾螈秘境失之交臂。可虽然后来还是进去了，但对流云的心结还在，心里非常纠结。
    如果不是流云后来又回了蝾螈秘境来找他，他也许几经犹豫之下还是会再跳进去。然后还是会被困住，脱困的方法唯有自杀。
    想他不断地想要找流云麻烦，最后却反而自己麻烦，他的气愤渐渐地也没了。
    流云毕竟回来阻止他了嘛。
    这一次，低语森林，亲身经历了气馁，失望和狂躁，此刻看着眼前这片一望无际的沙漠，和空中似真似幻的海市蜃楼，他只觉得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流云脸上也带着微笑。
    以前他找秘境很多都是靠好奇探究以及不可说的运气。看到一样东西，觉得很奇怪，研究研究，结果就进了异次元空间。
    像这次这样卯足了劲儿，为了找到而找，还是第一次。虽然过程挺磨人，可结果却比每次撞大运感觉更踏实。
    琴声却对眼前的情形视若无睹。
    她眼前一直停留在之前的一幕上，流云对她笑，说笨蛋。真是久违了啊！
    还是琉璃拍着她，她才回神。
    “走啦，他们都往前边去了，那里应该有个绿洲。”
    琴声连忙跟上，琉璃侧脸看到她一脸的傻笑，心里在哀叹，完全没的救了。
    这处秘境非常大。温度很高，必须不断地移动，否则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久了，便会被烫的掉血。
    只有沙漠中间的一块绿洲中是安全的。可绿洲中却有成群结队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在等待着他们。
    不过，这些在流云一行四人眼中却完全不是问题。
    流云在前方开路，绝世狼王和琉璃左右出击，琴声这个等级偏低的竟然在后边闲了下来。
    她最想去流云身边，却不敢。去帮狼王，被狼王嫌弃。就只好去帮琉璃，可她自己也发现了，有了自己的帮忙，琉璃反而手忙脚乱的，出招都尝尝打偏。便主动退了下来，安心享受他们的战斗成果。
    地图虽大，怪物虽多，可遇到他们也终有到头的时候。最后一只怪，琉璃和绝世狼王对视了一眼，忽然同时窜了出去。琴声在旁边看得热闹，不知道哪个能够抢到这最后一杀。
    谁知这时，流云轻轻说了一句话，两人立刻停了下来。
    流云说的是，“你们想自杀出去吗？”
    他一直在原地来回踱步，虽然是为了避免总是呆站而造成掉血的局面，可他这样闲庭信步似的，看上去却好像是他就是想散步一样随意潇洒。
    “今天就到这里吧，”叫停了两个人，他先向小怪走过去，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去送死，“明天要通知会长，所以就先在公会大厅汇合，再决定去哪儿。”
    绝世狼王很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到的，只来了一次就要交出去，想想都好心痛。不只是他，就连琴声和琉璃都觉得不想走。这里的风光和天涯别处完全不同，倒像是在度假一样，小怪又多，很久都没有金光绕体的琉璃甚至升了一级。
    流云被小怪一阵撕咬，还有功夫笑。
    “怎么了？还有一次呢。最后一次我们跟大部队来，等大部队走了我们一起吃掉它。”
    琉璃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老大，你敲会长竹杠，小心他过后报复你。”
    沉闷了这么多天，流云的心情也很好，哈哈大笑，“我不怕。”笑声中，化作一道白光消逝而去。
    看看琉璃和绝世狼王也都先后被小怪送回去了，她也跳到了小怪前。真羡慕琉璃和他说话的自然和随意，可把琉璃的话在心里边转了一圈，还是觉得说不出来类似的话。
    想到琉璃的话，她猛地想起了会长元极太初提到的凤髓，哎呀，那个任务！现在不做，恐怕就来不及了。
    既然秘境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那她就只剩下晚上的时间去做任务了。
    不过，那样对琉璃就很不好意思，她本来是为了帮自己才跑到低级练级区去刷怪，现在自己却要先跑掉……
    虽然纠结，不过到了复活点她还是第一时间找琉璃。拉住她，正不知要怎么开口，忽然听到流云在身后说，“琴声，你一会儿没什么事吧？”
    琴声和琉璃有课后活动这件事，流云是知道的。
    琉璃偶然跟他透露的时候，还提到琴声除了这个课后活动外，似乎还有其它的事情。
    可直到昨天，在邮箱前看到那装有十六片龙鳞的小包裹时，所有的事情才在他脑海中联系起来。如此，事情便都说得通了。
    想起琴声今天早前突然的请假，现在又心虚地把琉璃拉到一边欲言又止，原本打算离开铸剑的流云留了下来。
    “作为狐妖，你不用妖术的话，就要把你的爪子练的更利更准。从今天起，你就跟我特训吧。”流云说道。
    琴声愣了，流云主动要给她特训？！
    早上流云不准她请假她就觉得不太符合他平时的表现了，现在又说要给她特训？没听错吧。
    回头看琉璃，流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琴声觉得自己没听错。
    可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啊！这一次两次的，不会真的是昨天奉上那十六片龙鳞所起到的效果吧？！
    不行，她必须得说明一下，那龙鳞只是她偶然听说的，随便做的，绝对不是想要他这种的不同对待……不，也不是，她想要他不同的对待，但却想要他发自内心的，不想要这种交换来的……
    “龙鳞，我收到了。”
    琴声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那边流云却先开了口。
    “不过，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收集全，所以昨天收到的这些暂时还用不到；至于剩下的材料，我也已经找到合适的人去做。所以，你就别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浪费精力了。”
    琴声愣住了，寄信之前所做好的坚实的心理建设在这几句话面前轰然倒塌。所有的纠结心情似乎都成了笑话。
    她扯着嘴角笑，心里却难过极了，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出不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吓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原本可爱的五官都移了位。
    把流云看傻了眼，一时慌了手脚。
    就算一年前她信了别人的挑唆而要求分手，就算后来她被自己突然展开的事情真相吓到，又被自己给甩了的时候满心懊恼，她都从来没有这样过。
    流云下意识地伸出手，可手还没碰到什么，琴声却忽然转过身去。
    流云愣了，手也僵在了空中，心忽然乱了起来。他慢慢地收回手，有点后悔刚才那么直接地说出龙鳞这件事。
    琴声这段时间的表现再怎么主动，她也是女孩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想必承受着很大的打击和压力。看他把她都逼到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琴声再转过来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眼前不知怎么的又浮现起刚才她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神情来，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你不是说要特训吗？还管用不？”声音明明还是能听出一些鼻音来，却又带着难为情和不高兴。
    流云那颗一直冷硬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走吧，你的确需要长时间的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