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有芳草

“我们先去看看再说，”流云说道，“现在这个时间，松风山上应该没什么人。”
    一路无话地飞到了松风山，停在纳兰寄魂的小院前。
    自从做了任务之后，琴声还是第一次过来，此刻看到院落中还算熟悉的景致，却有流云站在自己身边，心底又是一番情境。
    只不过，木屋中一丝光亮都没有，周围只有虫鸣的声音，更加显得院子里空寂安静。
    流云快步走进木屋，却很快便出来，摇头道：“没有人。”
    琴声想不明白，便把怀中的信又拿了出来看。
    信上就写了一句话：“灵犀一念，天外飞仙。纳兰寄魂。”
    谁知这信才拿出来，便忽然化作万般光点，洋洋洒洒，明明丝毫没有风，那光点被什么吹拂吸引连出一道时断时续若有若无的金线，蜿蜒地向山下而去。
    琴声和流云循着这空中的金线一路找了过去，找到了一面光可照人好像镜子异样的高大表面平滑的石壁。
    只见金线倏地就钻了进去，好像那石壁不存在一样，点点尾迹也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琴声连忙跟上去，却“嘭”地一声被石壁给弹了回来。
    流云伸手拉起她，说，“闭眼，跟我走。”
    琴声依言，关闭了视觉，跟着流云向前走。周围黑暗，一会儿向下，一会儿又向上，但向前的脚步却并完全没有遇到阻碍，耳边还隐约能够听着有潺潺的水流声，似乎在前边，又好像在后边，只是越走觉得那声音越大。
    然后，她便听到了一道虚弱的声音。
    “你终于来了。”
    纳兰寄魂盘膝端坐在半空中，周身一团淡淡青光，一点点衔接水面，他面色惨白，仿佛随着那青光流走的还有他的生命。
    他身下有一水潭。一道缓流从高处沿洞壁高低不等的岩石潺潺流下，仿佛一条白练注入潭中，潭水却不满不溢，清可见底。
    潋滟的波光中似乎看到一抹清丽的倩影。琴声想要走上前看个仔细，却被流云拉住了。
    “梨若在水里。”
    纳兰寄魂再度开口说道，不过是说了这一句话，他却闭了闭眼，急促低喘了几口气。上次见到他，他虽然也挺狼狈，可还有精力瞪人发狠呢，现在却忽然这副虚弱至极的样子，琴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喘了了一会儿，深情地望着水中的商梨若，缓缓地开口。
    “你看她这百年来神志不明，此刻又昏迷不醒，却不知道，在一百年前，她也是威震一方的大妖尊者。都是因为我，才会落得若此境地……”
    说完又喘起来。
    琴声早觉得纳兰寄魂和这兔妖之前是有故事的NPC，然而，更新在即，讲实话，她还真的有点听不进去纳兰此时讲古，尤其他还讲一句停三句。
    流云干净利落得多，和琴声对视一眼，便体贴地说道，“你身体这么虚弱，直说要我们能帮你做些什么吧？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们一定做到。”
    纳兰寄魂接连喘了几口气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想请你们帮我杀一个人。”
    夜色迷离。游戏更新前夜，一部分玩家已经休息，而琴声和流云却在打怪。
    琴声把爪子从瘦长青年道士的胸口拔了出来，青年道士立刻化为乌有。
    她看着偏殿中还在不断涌出道士，不禁摸摸口袋里的寄魂珠。
    “你就不好奇纳兰寄魂和海云观观主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吗？”
    流云一个旋身，火光流转，震飞了一圈道士。周围瞬间清出了一块空地，看着还在不断增加的道士，他可没有琴声这么多想法。这些道士虽然擦着就死碰到就没，可这数量也太多了。
    “那些跟咱们现在要做的事又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等着道士们跑过来的时间，琴声抓紧机会反驳，“万一，他们之前的事情显示纳兰寄魂是个坏蛋，而海云观主是个好人，我们岂不是要杀错人，做错事？”
    又一波道士来了，流云不等他们到跟前，手掌带着火光，看不清楚他怎么发掌，就好像一道火浪从他手掌中推出。将道士们全都撞倒在地。
    像之前一样，这些道士脆弱得倒地之后便消失不见了，倒像是纸人豆兵。
    流云心中一动。没理会琴声的小纠结，看着下一波道士还没到，立刻说：“你在下边随便打，我到别处看看。”
    说着，便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琴声喊也喊不住。
    那些跑出来的道士，看着有人飞上了天，还像模像样地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要对空中施法，琴声连忙上前阻止他们。
    只是之前流云在的时候，她没觉得，他一离开，压力骤增。
    虽然在他来说，道士脆弱得不堪一击，但对琴声来说，还是需要好几下攻击才能杀死一名道士的。因此围在她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多得她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好在NPC也和玩家一样遵循不能穿透重叠的规则，而且，只要不飞上天，这些吆喝着挥舞法剑的家伙们并不会远距离施法。因此敌人虽多，但想要凑到琴声旁边直接攻击的人，却只有站在身边的几个。
    这个倒下消失，下一个立刻就能补位上来，琴声始终还是在和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战斗，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可就算是这样，看着自己虽然缓慢却坚定下降的妖力和生命，琴声暗暗焦急。
    流云干嘛去了啊？
    流云上到了半空中，那些道士让他想到撒豆成兵。很有可能这都是有更高级的NPC在背后施法。不论把前边的道士杀了多少，如果不把幕后的操控者揪出来，都只是枉然。
    他一飞起来，就看到源源不断的道士从后殿中一间不起眼的房间中跑出来，你推我挤地向前厅跑去。
    他立刻落到那房间前，劈开几名迎面跑来的道士，猛地推开房门。
    屋内空旷，正中央只有一蒲团。其上端坐着一位中年道士。
    就算流云是男生，看到这道士，也愣了一下，只因为这道士生得……嗯，比琴声还要秀气……
    道士站了起来，个子却不矮，微微笑着看流云，说，“该来的终于来了。”
    琴声发现自己周围的道士变少了，原本吆喝得她头痛，现在偌大的山门中竟然只剩下了身边的几个小道士。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飞快地送他们回了不知名处。
    给流云发消息，问他在哪。却没有收到回音。
    难道已经找到了boss，打起来了？
    连忙上了天，结果一上来才发现，自己之前一定是被道士围攻给吵得懵圈了。
    这道观后殿此刻已经崩塌一角，她竟然都没发觉。
    夜空中，有一青一白两道光在交错对撞，分开时，各自飞上高空，撞击时，迸发出炫目的光，如同闪电一样照亮暗沉的天幕。
    琴声现在还做不到像他们这样在空中交战，却也看得出，几次撞击之后，青光越发强盛，而白光渐趋暗淡。最后一撞，竟然像流星一样从空中滑落下来。
    琴声心扑通扑通直跳，那白光是流云！
    她慌忙赶到山门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台阶上、血泊中的黑袍狐妖。心里顿时放松下来，起码他没死。
    流云艰难地坐了了起来。
    这谢少雪太邪门了，不论怎么打，多大威力的杀招都不能伤他分毫。他又不是等级很高，所有的招式动作都和自己旗鼓相当，没有道理自己伤不了他，他却招招都能够打到自己。
    他吞了一把药，又拿出食物来补充体力，静静打坐等着药效慢慢发挥作用。好在谢少雪没追过来，否则，这任务恐怕还有反复。
    琴声也跟着流云坐在山门宽大的台阶上，从口袋里掏出寄魂珠。正好现在等回复的时间，可以看看这里边到底是什么。
    只注入了一点妖力，那滴溜溜的圆珠便一下子跳到了半空，快速地旋转起来，把一幕幕画面投射到半空之中。
    他们先是看到牧童从一只金鹰利爪之下救了一只白兔，自己却被那大鹰抓破后心而死。
    又看到牧童的魂魄飘飘荡荡入了轮回，辗转数百年才重新脱胎为人，却是一个孤儿，被九华山门收养长大。
    这孤儿天性驽钝，有些痴傻，连新入门的低阶弟子都可以欺侮他，他也毫不在意。
    忽然一日，在他去提水，被低阶弟子设计滚落山崖，一位美丽的白衣少女突然出现拉住了他。
    琴声认出了她是商梨若。和在松风山上不同，这时的她美丽却灵动。
    商梨若为孤儿讲解不懂的经文，为他演练复杂的功法，他高兴时安静地听他讲话，在他生病时默默地照顾着他。就这样，孤儿长大了。
    低阶弟子还是低阶弟子，而孤儿已经成了九华门的希望纳兰清源。
    纳兰清源手提着滴血的法剑，一步步步下向下的螺旋状阶梯。在最底层看到一个血红的法阵，法阵中，商梨若浑身是血地被钉在地上。纳兰清源背起她，转身面对面带恐惧的同门和惊疑不定的师长……
    是纳兰寄魂和商梨若的过去。似乎没什么作用。
    琴声正要收起珠子，流云却忽然伸了一只手过来。琴声吓了一跳，可他那手却只是落在寄魂珠上，压根没碰到她。
    他推入了更多的妖力，画面飞转，忽然又定了格，停在了纳兰寄魂和商梨若逃下山，从天边飞来一道青色剑光，剑光落地，男生女相的谢少雪笑盈盈的。
    琴声第一次看到谢少雪，不禁“咦”了一声，凑近了点儿看。
    流云立刻加大妖力注入，画面转的更快，而寄魂珠更是因为注入妖力过多，滴溜溜旋转的更快，忽然嘭的一声，爆开了。
    不仅琴声愣了，流云也愣了，两人谁也不敢看谁。
    流云觉得过了很久，实际上却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忽然站了起来。
    “看来没什么用，我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试一次。”说着便向山门走去。
    而琴声则坐在远处，心中非常懊恼。刚才明明是一个机会，自己却只顾着发愣，白白地错过了。下一次机会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到来。
    她赶紧转身追上去，可跑得近了，却不由得停了下来，走在她前面的那个人真的是流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