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53)听琴


黎伟看着走在他前面的榕华和松长卿,笑着摇了摇头,他搞不懂为何这两位极端不同的精灵男子,会成为两千多年的朋友?不过松长卿说的一句话他倒觉得很是充满玄机,纵然民被吏围,吏被官围,官被君围,君被国围,国被天下围,天下被大势所围,可是大势却不一定就是他榕华的黑暗专制,这世上还是有美好的东西可值得去追求。
    这后来,松长卿又带着黎伟和榕华参观了他这两千多年来收藏的名器古玩,有极为珍稀的晋唐古琴、两宋陶瓷、元代书画、明代家具以及清代玉石,这一切,皆价值连城。原来这松长卿虽是一精灵男子,但却自古以来都对榕华所建精灵国的权力爵位毫无兴趣,当初也是因与榕华相交甚深,不忍看见他在灭族灾难中消沉,所以才义无反顾地帮助他,也才会跟着他至此生活。而松长卿本人又是一位修炼极高的精灵,所以能自由地飞出森林去到人类生活的三维空间,收藏一切他认为美好的事物。
    从这方面说,松长卿是一位重情重义的男子,而他却生性追求自由追求美追求无拘无束的生活,与榕华是极端相反之人,一直以来,他都在反对榕华的极端专制思想,从而提倡自由,倡导通过修养去除魔性。
    黎伟看着这些无比精美的陶瓷书画玉石,总觉得它们不应该属于这个森林的世界才是,再又听那松长卿满嘴宋代呀元代呀清代呀等跟森林全无相关的事情说个不停,他本想就此打断松长卿,但又见那榕华也在评头论足,正在兴奋点上,因此便不好提问了。
    松长卿珍藏古琴和书画的房间叫鸣风馆,收藏陶瓷和玉石的房间叫玉瓷阁,黎伟、榕华跟着松长卿赏完鸣风馆和玉瓷阁的陶瓷、书画和玉石后,方来到幽然居,和榕茵紫怡共餐。
    幽然居四面是绿色竹席编织而成的窗帘,白日放晴时,紫怡便把窗帘拉到屋檐顶上,顿时四周便竹影婆娑,美景一片。在幽然居进餐,方可真正领会何为‘秀色可餐’。
    “松卿老弟,现不弹琴一曲,更待何时?让玉玄也领会领会老弟你‘此曲只因天上有’的绝世琴艺?”榕华看着这四周林壑森秀的春景,忽然兴致一来,便要松长卿弹琴助兴。
    “呵呵,好好,可不知榕华老兄要长卿弹哪首曲子方好?”松长卿捋了捋颔下那黑色的美髯长须,问道。说到弹琴,那可是他松长卿的强项,虽然在这森林里,能弹琴的精灵不在少数,但论及弹琴的功力和境界,这座森林,恐怕也只有他松长卿才最厉害了。
    “‘蜀歌’我最喜欢了,不如松卿叔叔来一曲榕儿去年来时您弹得那首‘蜀歌’吧?那首曲子最好听了!”榕茵坐在黎伟旁边,忙建议道。
    “呵呵,如此甚好,就依榕儿说的,来一曲‘蜀歌’吧,我也是好久没听这首妙曲了,不知松卿可赏脸?”榕华一脸春风得意,笑道。
    “呵呵,好,就依大家说的办,紫怡,你快去我房里把李延年那古琴取过来。”松长卿听榕华这么一说,于是便悠然地转过头去,让倚在身边的紫怡去取琴。
    李延年是汉武帝时的琴师,当年松长卿飞出森林去西汉京都长安时,便闻听有这么一位梨园名师,于是他便慕名前往,想方设法结识了当时汉武帝的宠臣李延年,不仅一睹李延年的妹妹李美人的绝色风姿,更是拜师学艺,从李延年那儿学到了不少梨园的琴艺精华,而且走时还得李延年相赠一把千年难得的古琴。松长卿因此也对这把琴情有独钟。
    少刻,紫怡便把古琴取了来,递给松长卿。松长卿接过古琴,走到旁边的垫子上,悠闲地盘膝而坐,他把古琴放在膝上,稍稍调试琴音后,便指尖轻落琴弦,依着旋律,忘情地拨弄起来。
    琴声刚开始还轻轻柔柔的,十分优美动听。许多鸟儿听到琴声也都飞过来,停在屋檐上、枝头上和幽然居的地板上,叽叽喳喳地唱个不停,就连那屋外的斑竹,也跟着扭动身姿摇晃起来。
    而黎伟,更是觉得这琴声奇怪得很,随着琴声悠悠然地在这空灵的茂林修竹回荡,他忽然觉得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渐渐充斥着他的血脉,令他全身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在慢慢扩张,不仅如此,他更是觉得自己眼前恍惚出现了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这里重峦叠嶂,涧水如蓝,宛若仙境。森林里弯弯曲曲掩映着一条不易被觉察的石子小路,沿着小路拾阶而上,黎伟远远便望见有一座掩映在树林中的泥墙庭院,出于好奇,他便朝那走了过去。推开院墙大门,他看见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院子里种了几棵桂树,桂树上开满了粉红的桂花,一位身穿淡黄长裙,披着长发的女子正站在院子一角,沐浴着深秋时节散发出的浓郁桂香,但奇怪的是,那位女子却望着天边的晚霞,愁容惨淡。黎伟正想走过去,问那女子这是何地时,那耳边的琴声却又变得渐渐急促起来,随着那琴音的节奏,他忽然急速地离开了那种满了桂花的院子,身子轻飘飘地在空中漂移,最终,黎伟眼前又出现了一片浩瀚的江水。江水奔涌如歌,在那潮汐涌动的河岸边,有一位女子昏厥在那,他慢慢靠近,一看,却是刚才站在泥墙院落里的那女子,他赶紧蹲下身去,想叫醒她,可是任他怎么喊怎么摇,她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仍然一动不动。黎伟心里有点慌乱了,他站起来,想看看周围有无人家时,却看见几十匹骏马向他汹涌奔来,骑在骏马上的全是戴着青铜面具的人,他们正背着弓,朝他而来,铁蹄下溅起滚滚沙浪。黎伟想躲闪却也来不及了,可奇怪的是,他却能像真空一样穿过这些马蹄,最后,他看见为首的一位戴着青铜面具的男子走了下来,把河滩上的那位女子抱上马,然后向远方奔去……
    曲子最终接近尾声,但那时而清幽、时而哀怨、时而雄浑的曲子仍然余音绕梁,在幽然居内轻轻回荡。
    “松卿叔叔的琴技果然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让榕茵好生佩服!”松长卿刚弹完曲子,榕茵便鼓起掌,兴奋地赞赏道。
    “呵呵,公主夸奖了。”松长卿拱手笑道。
    “榕儿说得对极了,松卿老弟的琴艺凿实又提高了不少,真是可喜可贺呀!”榕华小饮一杯酒后,也笑着欣羡道,“这意味着松卿的修炼又向前迈进一步,来,为了松卿这可喜的进步,榕华敬老弟一杯!”
    “呵呵。”松长卿笑道,于是他便把琴递给紫怡,回到原来的位置,与榕华畅饮起来。
    只有黎伟一人坐在那沉默不语,他还在想刚才眼前出现的幻境,那始终在幻境中出现的女子,他好像很熟悉,可是却又始终想不起她是谁,还有便是他感觉这首曲子似乎令他身体变化不少,具体是什么,他现在还不得而知,只觉全身心都似乎比以前更清爽更有力量。
    “玉玄,你怎么了,没事吧?”榕茵轻轻摸着她身边黎伟放在膝上的手,关切地问道。
    “噢,没事呢榕儿,我只是觉得刚那曲子有点奇怪。”见榕茵摸着自己的手,黎伟方回过神来,他转过头去,看着榕茵,微笑道。
    “奇怪?如何奇怪?”松长卿忽然眼睛一亮,饶有兴致地问道。
    “那曲子刚响起时,玉玄眼前便浮现出一片奇幻的景象,刚开始是一片涧水如蓝的森林,接着便在一座院子里遇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再后来又到了一处河滩前,还是那位女子,她倒在那河滩上,但当我前去试着摇醒她时,却感觉自己毫无力气地飘在空中,你们说这不奇怪吗?”于是黎伟便把心中的疑惑悉数向众人说了出来。
    “这首曲子名叫‘蜀歌’,是我回忆当年古蜀一些片段时所写的一首曲子,莫非玉玄走进我的回忆,走进了当年的古蜀?”松长卿讶异极了,他盯着黎伟的眼睛,惊奇地问道,“玉玄居然能走进我的回忆,当真神奇!莫非你是……”他正要说出什么时,却忽然看了一眼旁边的榕华,顿时又停住了。
    “松卿叔叔,莫非我是什么?”黎伟忙追问道。
    “呵呵,玉玄是长卿的有缘人,呵呵。”松长卿看着一脸疑惑的黎伟,若有所思地笑道。
    “有缘人?”黎伟对松长卿所说的话更加糊涂了,他正想追问下去时,却忽然瞥见斜对面的榕华捋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便顿时心中了然起来,他想,这一定跟榕华的复仇计划有关,所以也就顿住,硬把自己舌尖那刚冒出的话给生生吞了回去。
    “呵呵。”
    松长卿还是一脸笑意,但他那爽朗的笑声,似乎在掩饰着什么,这一切,当然没有骗过黎伟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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