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58)古蜀时代


秋风裹挟桂香,与晚霞共舞,遍撒庭院,飘进厢房,黎伟跟在子伶后面,沿着回廊,来到蜀国王子杜宇夜郎的所在地。
    “请问你便是夜郎王子么?”子伶轻轻提起长裙,跨过门槛,进入房内,向站在她前面的黑衣男子背影细声细气地问道,言语礼貌而客气。
    男子身形高大威猛,一身黑色镶金锦衣绸缎,他正站在那望着墙上的一幅刻着百鸟朝凤的壁画发呆,听见后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方转过身来,嘴角向上一挑,朝着子伶点了点头。
    “呀!你…”杜宇夜郎这一转身倒把子伶吓了一跳,她不由得惊出声来。
    “怎么了?”杜宇夜郎问道,声音稳重而低沉。
    “你脸上的面具!”子伶苍白的脸忽然扭曲起来,她压住自己胸口,惊得无力向后退了几步。
    杜宇夜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把自己脸上的面具给取了下来,微微笑了笑,说道,“噢,别怕,这是我在脾邑坊间新定做的面具,青铜的,图新鲜,就戴上山来了,王妹还赞来着,怎么不好看吗?”
    子伶看着摘下面具后的杜宇夜郎,慈眉善眼,目光如柱,特别是他那横在眼上的两条眉毛,远远看去,倒像一只飞翔的雄鹰,英气逼人。她心里顿时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信赖感,于是便定了定神,继而亲切地说道,“王子莫怪,不是这面具不好看,而是子伶看着这面具,忽然想起一位故人来了。”
    “故人?”杜宇夜郎挑了挑眉毛。
    “嗯,是的,是子伶故乡的一位友人,子伶很是想念他,所以才来见王子。”子伶看着杜宇夜郎那疑惑的神情,回道。说罢她那苍白的脸上便开始渐渐光鲜起来。
    “想必那友人对子伶很重要吧?不然子伶睡了整整一年,醒了最想见的,却是你那位友人。”杜宇夜郎盯着子伶的眼睛,笑了笑,继而又关切地说道,“不过子伶心最好放开点,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你已经在你的故乡死去了,你是借用我师父瓶中的花露才在我们这儿重生的,一年前的傍晚,我在森林中听见有女子喊救命的声音,便知是空中飘来了魂魄,那时我怀里正好有一瓶千年花露,于是便往空中一洒,之后再嘱咐我王兄王妹们每日采集晨间花露,滴在你眼中,如此整整一年,你才得以在我们这里新生,不然,你魂魄一直在空中飘洒,会灰飞烟灭的。”杜宇夜郎声音关切之至。
    “原来我已经死去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子伶望着眼前英姿飒爽的杜宇夜郎,听着他讲来她重生的一切,本来充满希望的心又渐渐失落,开始逐渐疼痛起来。
    “因为这是天意,是上天让我救了你,为此,你要珍爱生命,好好活下去。”杜宇夜郎宽慰子伶,既而转过身,背着子伶,继续说道,“你知道么,在我们这里,举国上下,包括我父王在内,所有的人们都敬畏神明,倘若你不珍爱自己,珍爱生命,倒时候很有可能,你会被国人惩罚的。”
    “惩罚,怎么惩罚?”子伶望着杜宇夜郎高大的背影,仍然苍白着面容。
    “人殉,或者火刑用以祭祀神明。”杜宇夜郎转过身,盯着子伶,神情越来越严肃,“而这些,在我们这里,都是很正常的事。”
    “人殉?火刑?天,你们这究竟是何时代?难道我是进入原始社会了么?”子伶又无力地向后倒退了几步,身子依着门框,还是不敢相信自己重生,不敢承认自己已经穿越到另一时代的事实,她望着眼前的杜宇夜郎,仿佛这一切恍如梦中。
    黎伟看着他面前子伶那惨白的面容,很是怜悯,因为这种感受他太能体会了,想当初他在森林里醒来,之后跟着榕茵初到精灵国时,也是这般感受,迷茫、痛苦、失落,以至于至今为止,他都没弄清自己身份,不然他也不会来到这里,遇见这位叫子伶的女子了。
    “时代?原始社会?”杜宇夜郎对子伶的词汇很是不懂,他故意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好奇的样子。
    “啊,时代…时代就是朝代的意思,社会大约等于国家吧!”子伶笑着,无奈地答道,她不知道该怎样跟眼前这位王子沟通,因为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她而言,都太陌生了。
    “呵呵,我大概明白你意思了,”杜宇夜郎忽然爽朗一笑,说道,“子伶,‘普天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可听过这句话?”
    “听过,这句话我听过的,前面那段我好像还记得,应该是,”于是子伶边走边颂道,“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gu,忧我父母。”
    “普天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杜宇夜郎也跟着子伶大声把这段诗句念了出来。“这是《诗经·小雅·北山》里的一段诗句,子伶你居然会记得?”杜宇夜郎笑道,满眼欣赏的目光。
    “我,我在我们家乡曾经念过这首诗,所以会记得一些。”子伶微微笑道。
    “既然如此,子伶你应该知道,现今是周天子周庄王的天下才是,”杜宇夜郎看着一脸茫然的子伶,又说,“不过,中原现今诸侯割据,东有齐国称霸中原,西有秦国虎视眈眈,南有楚国问鼎中原,北有匈奴企图南下,而中部还有强晋占据,中原现在战事纷扰,小国更是自顾不暇呀!”杜宇夜郎自信地笑着,向子伶道来当今天下的局势,似乎这些都已存于他胸中,这也是他下山后这几年周游中原列国所得到的结果。
    可是,子伶似乎对杜宇夜郎所说的这些不甚感兴趣,更对杜宇夜郎说到这些时那眉飞色舞的神情不甚注意,只是应付地笑笑,她知道杜宇夜郎所说的是春秋的五个强国,这些,她在历史书上都学过,由是心里不由一震,天呀,原来自己是回到春秋时代了!可是这里不是中原列国呀,这里是蜀国,她对蜀国的一切都不甚了解,在历史课本中,古蜀,似乎本来就是一个谜。
    “我知道了,你们这里是蜀国,我听公主说,你们是杜宇王族中人。”子伶盯着杜宇夜郎,镇定神色,说。
    “嗯。”杜宇夜郎点了点头。
    “可是,杜宇不是望帝吗?杜宇怎么变成了一个姓了?”子伶心里嘀咕着,疑惑道,她正想问杜宇夜郎时,却看见屋外跑进来一群鹅冠长袍的青年男子,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围着他们的王兄杜宇夜郎,要他给他们从郫邑带回来的礼物。
    杜宇夜郎原本严肃认真的表情忽然孩子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笑着从旁边的麻袋里掏出一个个不同形状的青色面具,扔给他的王弟们。
    子伶看见,杜宇王族的王子们都高兴极了,他们都央着他们的王兄杜宇夜郎,让他带他们打猎去。于是,杜宇夜郎便和其余王子们一样,戴上面具,拿起弓箭,便向外面走去,杜宇夜郎走到门槛时,忽然停住了,他回头看了一下子伶,说,“子伶,等着我的猎物!”
    子伶看着戴上面具的杜宇夜郎,再次惊讶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铜面具么?可是,青铜面具不是用来祭祀的吗?怎么怎么……怎么变成狩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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