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夜啼

(70)他乡故人


杜宇夜郎惊魂未定,但脑子仍然清醒,他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白衣男子,但觉和他素未谋面,不知他怎会认识自己,还晓得自己是蜀国王子,也不知他是何方高士,当下便警觉了起来,便扶着子伶,谨慎地回道,“噢,没事,夜郎在此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若公子有何需求,只要夜郎能办到的,一定尽力而为!只是现下夜郎不知如何称呼恩人?”
    “王子不必客气,叫我玉玄便可!”白衣男子正是黎伟,刚才就在子伶和杜宇夜郎被魔鬼吞噬的那千钧一刻,他胸前的十字架竟然又变成了一柄血红的长剑,直指那拖着绿尾的魔鬼脖子,而他自己,也像正常人一样奇怪地出现在了这个时空。黎伟看着他面前这位同样英俊的蜀国王子,躬身回道,“这里冤魂不散,实乃不洁不祥之地,王子应带着子伶速速离开这里!”
    “玉玄说得对!只是夜郎不知,玉玄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身份,又怎会恰巧出现在这里?玉玄到底是何方高人?”杜宇夜郎不解地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子和子伶平安!”黎伟笑道,他当然不会告诉杜宇夜郎这位蜀国王子他是从另一个时空入画而来,这其中的关系,如何复杂,只有他自己方知,而他,更不会告诉他们其实他一直都在他们身边,像离魂一样日夜守护着他们。更何况,为何他们会看见自己,他为何能像正常人般出现在这个时空,他更是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自己每次要出现时,那脖子上的十字架总是先会发出一阵阵灼热的银色光芒。而那松长卿,不是告诉他,只有蜀山氏族长蜀翁才能见到他的么?
    “玉玄不告诉夜郎,一定有玉玄的苦衷!”杜宇夜郎也释然一笑,他看着黎伟的眼睛,那是一种令他信任的眼神,于是便赶紧扶着昏沉沉的子伶,和黎伟一起离开了这片神秘而恐怖的森林。
    第二天清晨,子伶朦朦胧胧从梦中醒来,她坐起身子,散着长发,发现自己仍是昨晚的一身着装,那海绿色的外衣长袍,显出了些褶皱横印,于是子伶便赶紧揉揉双眼,走下床,摸着脖子,摇了摇那有点昏沉的头,向妆台慢慢走去。
    她的脑海又朦胧地浮现出昨晚的一组画面:她先是参加了寨子里那结婚人家的花夜晚会,后来又跟着杜宇夜郎闯入了一处悬崖峭壁,峭壁上是埋死人的坟场,子伶不仅见到了那传说中的神秘悬棺,还碰到了一堆堆摆成魔阵的白骨…还有那恐怖的魔鬼,许是这样的缘故,子伶脑子现在还有点昏沉,有点疼痛。
    “对了,那个人…”子伶吃力地晃了晃头,在妆台前坐了下来,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惨白的面容,想努力回忆起昨晚她昏沉时所见到的那个朦胧的白衣身影,他,之于她,是那么熟悉。
    “他是谁呢?难道是?”子伶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又回忆起了在蜀山遇见过的那黎伟的幻影,那真是幻影吗?还是…,为了证实她心中那大胆的猜测,她赶紧梳妆整理了一番,便走出房门,向那蜀国王子杜宇夜郎的房间走去。
    却没想到在走廊上碰见了迎面而来的蔡国商人蔡显和他的两位青衣婢女。
    “子姑娘,这大清早的,你是要匆匆赶往哪?”蔡显换了一身蓝色带花纹的宽衣长袍,手里仍拿一把折扇,潇洒地向子伶走来,笑着又道,“脸色还如此苍白,难不成是昨晚睡得不好?”
    “谢谢蔡公子关心,”子伶嫣然一笑,回道,“兴许是初到这里,认生的缘故。”
    “如此?蔡显这里有从滇南转运来的安神丸,可赠与子姑娘些!”蔡显眼里闪出柔和的光,倍显关切,说罢又朝身后的二位侍婢吩咐道,“记住了,呆会儿往子姑娘那送些药丸…”
    “不了,”面对蔡显的一番殷勤,子伶拒绝了,她又想起了昨晚那蔡显送给自己的服饰钗环,若不是为了让那二位侍女难做,她也是断然不会接受的,世界上有些人的恩情可以接受,而有些人,如非得已,是必须拒绝的,子伶心里明白,“子伶真的谢过蔡公子关心,只是区区小事,实在承受不起蔡公子的如此厚待!”子伶又淡然一笑,“现下子伶当真有急事要办,所以便要失陪了!”说罢便告辞蔡显,转身离去。
    蔡显望着子伶那渐去渐远的身影,慢腾腾地摇着扇子,邪邪地笑道,“如此?呵呵,只是我就不信…”
    “不信这世上没有主人征服不了的女人!”蔡显身后的两位青衣侍女咯咯一笑,那银铃般的笑语,乖巧伶俐的样子,都是为了逗他们主人的喜爱。
    蔡显没有回答,却依然乐呵呵地摇着扇子,他看着子伶那远去的背影,想,他蔡显走遍了九州四海,也见过了不少女子,那些女人表面虽是各有不同,但那骨子里却都一摸一样,他的确不信他搞不定眼前这位叫子伶的女子。
    子伶站在屋外,敲了敲杜宇夜郎的房门,不一会儿,门便咯吱一声开了,杜宇夜郎把子伶引入屋内,关切地问道,“子伶,何事如此慌张?”
    “王子,子伶这大清晨的,冒昧打扰了!”子伶那焦急的面容下,是难以遏制的兴奋和期待。
    “子伶怎会如此客气?王子?冒昧?以后别用这些词了,叫我夜郎…”
    “夜郎?”子伶往后退了几步,神情有些尴尬,脸色也有些苍白,“王子身份高贵,子伶还是叫你王子习惯。”
    “呵呵,子伶还是称我杜公子好。”杜宇夜郎看子伶的反应,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于是便勉强笑着,转移话题,“子伶如此着急而来,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子伶昨晚昏沉之时,似乎遇见了一位故人,子伶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所以特来求证王子!”子伶望着杜宇夜郎,赶紧回道。
    “昏沉之时?故人?”杜宇夜郎忽然恍然一笑,“你是说玉玄?”
    “玉玄?”子伶一脸疑惑,“怎么,她不是黎伟么?”她的神情虽有些失望,但看得出,她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除非亲眼见证,不然她是不会相信的。
    “昨晚我们差点在森林里遇险,是一位叫玉玄的高士救了我们,呐,昨晚回来后,他就住在夜郎隔壁的房间呢!”于是杜宇夜郎便把子伶引入昨晚回来时黎伟所住的那间屋子,推门一看,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哪还有他的身影,不过那被子乱乱的,子伶伸手一摸,还余留有人的体温,显然,他也是刚走不久。
    “奇怪了,这么早,玉玄能去哪里呢?为何又不辞而别?”杜宇夜郎也感到此人很奇怪,昨晚他突然现身,今早又忽而失踪,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子伶为何会说他是她的故人,难道他也是来自二千多年后么?杜宇夜郎又转身朝子伶望去,她正无力地坐在床边,两手摸着被子,口中喃喃自语道,“是他,一定是他!”
    “是谁?”杜宇夜郎问。
    “是黎伟,他一定知道我在这里…一定知道的…”子伶欣喜地语无伦次,脸色也变得神采奕奕,是这被子里她永远无法忘记的味道,让她确定此人正是黎伟。
    “黎伟?可是他告诉我他叫玉玄呀?子伶你会不会弄错了?”杜宇夜郎仍然表示疑惑,他看着子伶那幸福的样子,心里忽又蓦地升起一阵醋意,觉着很是不爽。
    “不会的!”子伶站起身来,朝杜宇夜郎走去,“王子,你知道吗?其实子伶没猜错,那晚我和王子你在蜀山遇见的,不是幻影,他真的是黎伟!昨天晚上,也是如此,原来,原来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一直都在…”
    “你故人的名字叫黎伟?”杜宇夜郎煞白的面容,声音越来越悲哀,“原来住在子伶心里的,只有黎伟,就从来没有,或者再也容不下别人的存在。”
    “别人?”子伶睁大了眼睛,忽觉一阵脸红耳炽,心中隐隐觉得,那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杜宇夜郎也是一阵耳热,他微微一笑,很是勉强,赶紧解释道,“我是说子伶对你那故人太在乎了,夜郎真是羡慕你们的友谊!”
    “友谊?”子伶愣了一下,她看着杜宇夜郎那失望的眼神,随即小心翼翼地回道,“王子怎会羡慕我们的友谊呢?子伶心里也是对王子……”
    “子伶也很在乎和夜郎的这份情,”杜宇夜郎忽然脸泛红光,没等子伶说完,便赶紧接道。
    子伶望着杜宇夜郎,又是一阵木然,不知该说什么方好,在那一刻,她本来应该拒绝杜宇夜郎,或者跟他说清楚她对他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她还是犹豫了,不知为什么,像杜宇夜郎如此好的人,她不忍心拒绝,去刺痛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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