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何晚来

正式进入学习状态的第一个星期，大多数人要么在宿舍睡懒觉，要么就呼朋引伴地去逛一逛这个新鲜的城市，或许鲜有像杜晚来这样的，对着一纸传单已经开始找起了兼职。
    “万晨小区……啊，是在至梦广场对面的那个是吧？嗯嗯我看见了……哦哦哦好，不好意思啊你传单上的地址没怎么看懂哈哈……嗯嗯，我还有五分钟左右吧，好的。”
    挂了中介的电话，杜晚来有些疑惑地又看了一眼传单。
    “奇怪了，明明写的是万辰小区来着，难道打错字了啊，亏我还绕这么远……”
    嘴上抱怨着，杜晚来还是加快了脚步。现在已经十点了，比约好的九点半已经晚了半个小时，这可不是她的作风，早知道应该再早一点出门的。
    但穿过了至梦广场，走着走着，杜晚来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
    至梦广场是长汇市新建的商业中心，位于长汇市西南边，与位于东北的观林大学几乎跨了一个城市。正因为是新建的商业区，周围的配套设施还没有完善，新建的商品房还没有多少居民搬进来，有几片楼还在盖，旁边甚至还有一片老旧的居民楼还在拆迁中，孤零零的一个广场和一圈高低错落的店铺看上去有些凄凉。
    杜晚来东张西望了一番，走进了一个小胡同，旁边就是人去楼空的老居民楼，来来回回又看了许久，终于在路边一个不起眼的牌子上找到了“万晨小区”四个字。
    “不是吧……”杜晚来仰起头，“万晨小区……是这个没人的居民楼？这边是要拆迁了吧，还有人要招家教？”
    一丝不好的预感倏地就冒了出来，杜晚来退了两步，正打算离开这片没人的鬼地方再出去问问，一双泛着汗臭味的手就捂上了她的嘴，与此同时，她感觉到脖颈上有什么冰凉凉的东西靠了上来。
    杜晚来整个身板都僵硬了，随后她双手被另一个人飞快绑了起来，那人绑完了便站到杜晚来面前。
    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个子不够，杜晚来不过一米六二，她甚至可以和这个男人平视。
    “不想死就别叫唤，跟我们走。”
    杜晚来感到背后那个人用胳膊肘使劲推了她一下，好在那人很注意地把不再用刀锋威胁杜晚来，而是用刀腹紧紧贴着她喉口。
    杜晚来一颗心瞬间悬到了最高处，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跟着前面的矮个男人走了。
    走了几步，在潜意识的呐喊之下，杜晚来的终于恢复了一些思考。
    “你是招家教的那个人吗？”
    矮个男人冷哼了一声：“闭嘴。”
    “我是来应聘家教的，对方知道我在这，如果我不见了又联系不上我，肯定会报警的。”
    身后传来了一个较为浑厚的男声，说：“那真是抱歉啊，我们就是招你来的。”说着大笑了几声，惹得走在前面的矮个男人也冷笑着看了一眼杜晚来。
    杜晚来现在极度紧张，但还在尽力冷静分析着。
    既然对方就是这个圈套的设计者，必定有他的目的，我只是偶然捡到这个传单，这个传单是放在学校食堂门口的宣传栏里的，其针对的对象……是大学生？
    杜晚来死死握着拳头，不让身体颤抖，沉默地跟着矮个男人走进了万晨小区。
    万晨小区里只有五六幢楼房，矮个男人上了二号楼的三层。房间里的家具已经全部被搬空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墙壁，和一些搬不走的橱柜吊灯等。
    身后的男人推搡着杜晚来进了一个看上去像是原客厅的地方。
    客厅的墙纸已经褪色卷边了，墙上还留着一些泛黄的、将要脱落的奖状，已然看不清被表扬的小朋友的名姓，客厅里只有两张椅子，和几桶方便面，空气里还残留着泡面的味道。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客厅的中央，躺着一个和杜晚来年纪相仿的女生。
    她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倒在地上，因为是还是秋初，穿的是短袖热裤，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淤青的痕迹。
    杜晚来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身后的男人终于放开了她，一把把她也推到了房间中央。
    杜晚来终于看清了他的面貌，膘肥体壮，满脸横肉，光头锃亮，还目露凶光，比杜晚来高了有一个头还多，是任谁看了一眼都不敢惹的类型。
    矮个男人留在后面把门锁了，那门不是防盗门，还像是八十年代的旧式木门，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样子，不过就算如此，杜晚来可不觉得自己能在两个成年男人手中逃出去。
    杜晚来双手被绑着，站到了那个倒地的女生旁边，警惕地看着两个坐下来的男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没人回答。
    矮个男人翘着二郎腿拿出手机。
    “喂，小陆啊，人我到手了，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吧……好，那就今天晚上吧，让那边准备好钱，钱货两清的，嗯。”
    杜晚来懵了懵，原本以为是绑架的……
    “拐卖？”
    光头抬了抬稀疏的眉毛：“别这么说嘛，我们是帮山里辛苦的男人们找个好老婆而已，拐个屁的拐卖。”
    杜晚来不做辩驳，低下头看了一眼还处于昏迷的另一个女生。
    矮个男人终于看向了杜晚来：“安分点，我们也不想对你怎么样，不然你也是这个下场。”
    杜晚来这次安静了很久，闭了闭眼，居然坐了下来。
    略显惊讶地看着杜晚来慢慢地蹲下，膝盖跪地，坐下，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
    光头男语气里带了点莫测的笑：“小姑娘有意思。”
    “我可以问问把我卖到哪里去吗？”杜晚来垂着眼，问道。
    “唔，这个嘛，你知道了也没用啊。”光头男点了支烟，抖着腿，笑，“不过那家在村里算是蛮有钱的，男的也不错，就是丑了点，这个你放心。”
    “今天晚上就走？”
    “是啊，早点结束早点收钱嘛。”光头男毫不避讳。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来了？”
    “哎哟，这要看男方了嘛，等你生了几个娃说不定就能放你回家看看。”
    杜晚来抬起了眼：“那我能给家里写一封信吗，至少让我妈不要挂念。”
    “嘿哟小姑娘还蛮有孝心的哈，要不要让她写啊？”光头男看向矮个男人，看样子矮个男人是个智囊，而光头男就是个干苦力的。
    “我包里有纸和笔。”杜晚来赶紧补充。
    杜晚来的包和手机早已到了两个男人手里。
    矮个男人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白痴，你想节外生枝吗？”
    光头男干笑了两声：“小姑娘，我们遇到的动歪脑筋的女人不少，所以你还是忍忍吧。”
    杜晚来心下叹息，本想记下用暗语记下现在的位置，方便到时候警方查监控，没想到这两个人贩子警惕性还挺高，这下只好琢磨着另寻他法。
    现在是上午十点，刚才和矮个男人打电话的可能是驾驶员之类的人，约好晚上见面，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想办法。
    不要放弃。
    杜晚来对自己说。
    两个男人在各自玩着手机，杜晚来慢慢移到了墙边假装睡觉，几人之间暂时一片寂静。
    很快这个寂静就被打破了。
    是手机铃声，是杜晚来的手机铃声。
    杜晚来强忍住不露出惊喜的表情，仍然埋着头，直到矮个男人拿着手机走到她面前时，她才调整好表情，故作平静地看向手机屏幕。
    “莫问是谁？”矮个男人问。
    在低着头的时候，杜晚来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个可能打电话过来的人，但偏偏漏掉了莫问。
    怎么办？
    杜晚来不慎露出了失措的表情。
    “莫问是谁？”矮个男人加重了语气。
    电光火石之间，杜晚来心生一计，来不及多加推演，杜晚来直接接下了失措的表情，转而面露悲伤，悲伤之真切，回想起来杜晚来都有点佩服自己。
    “前男友。”
    杜晚来尽力将压在心底的恐惧鼓动上来，眼睛开始泛红。
    “接，听我指示，你要敢泄露一点信息。”矮个男人冷冷地瞪了杜晚来一眼，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矮个男人开了免提，把手机递到杜晚来面前。
    杜晚来抢在莫问开口的前一瞬间，突然歇斯底里地嚷了起来：“莫问你混蛋！你现在打电话过来还有什么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