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与江先生

舒颖静坐着，看着对面坐下的程蕙。
    程蕙几次欲言又止。
    她双眼微红，苦涩地看着舒颖，看着她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的血和泥，突然偏开脸去。
    “你看见江远了吗？”
    许久之后，舒颖率先发问。
    程蕙蹙眉，说：“他杀了人，是个杀人犯，你还想着他？”她握紧手，十指深深地没入掌心，“当初我劝过你，让你和何靖铭好好过，如今你难道不后悔？摊上他这么一个杀人犯！”
    舒颖突然没了和她说话的想法，她拿起刚才一位女警察给她准备的药水和棉签，慢慢地擦拭脸上的伤口。
    “是你害了启彦，”程蕙说，“他现在也被留在了警局里，凯宏为了给他找律师，已经奔走了很多关系了。”
    有人给林启彦找律师，那谁给江远找律师呢？
    舒颖双眼泛酸，她倔强的抬起头，轻声说：“他是正当防卫，而且，如果不是林启彦突然压向李畅杰，匕首就不会刺入李畅杰的心脏！”
    “你还胡说，还在维护江远！”程蕙恨铁不成钢，“匕首上只有江远和李畅杰的指纹，谁能证明李畅杰不是江远杀的呢？”
    “他是正当防卫！”舒颖双眼通红。
    “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他杀了人，这是事实。”程蕙低着头，拿出手绢搵了搵眼睛，“小颖，吃一堑长一智，这件事情，你吃亏了，你就该醒悟。”
    舒颖无话可说，慢慢地起身，走出了房间。
    她没有看见江远，也没有看见林启彦，却看见了甄则川和李季然等人。
    看见她出来，几个人立刻围了过来。
    所有的人都了解了情况，杀死李畅杰的匕首上，有江远的指纹，而能够证明江远是正当防卫的人，只有舒颖和林启彦。
    “林启彦不肯作证。”甄则川说，“他应该和他的律师交谈过了，律师应该会让他置身事外，甚至让他以被害人的身份面对警方和法官。”
    “我可以证明。”舒颖说。
    “你虽然可以证明，但是你和远哥的关系特殊，从法律和情理上，你的证词难以让法官信服。”甄则川说。
    舒颖艰涩地点点头，“有没有办法……”
    甄则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会帮远哥找最好的律师，最好的！”
    舒颖点点头，“我也会的，我会的……”
    至此之后，舒颖没再看见江远，她曾经申请和律师一同去探望他，可被警方拒绝，江远也并没有同意见她。
    警方依旧在调查。
    舒颖去见了林启彦一次，他是受害人，调查完毕之后，他就被放了出来。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那时候是不是故意的？”
    林启彦抿着唇，不说话。
    舒颖冷笑，“你难道怕我录音吗？”她摇头，“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带。”
    林启彦看着她，“小颖，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你说呢？”舒颖反问。
    林启彦苦涩地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舒颖冷漠地看着他，不再说话，起身离开。
    谁都知道，证明江远是正当防卫的关键证词，只需要林启彦一句话而已。
    江远出庭受审，已经是在一个多月之后。
    出庭那天，甄则川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
    “远哥托我告诉你，他不希望你看见他受审的样子。”
    舒颖心头一痛，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握紧。
    “他要我怎么样？”许久之后，她轻声问。
    “他没说，”甄则川摇头，“但是他告诉我，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舒颖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离开庭的时间越来越近……
    “远哥是一个骄傲的人，”甄则川说，“八年前，他站在美国的法庭上，结果败诉，失去了他年轻的骄傲和光芒。如今他又站在法庭上受审，哪怕结果还不可知，但是他依旧希望，自己狼狈落魄的样子不要被你看到。”
    这句话仿佛刺中了舒颖心中最隐晦柔软的地方，她突然点头，说：“好，我不去，也不听，不管什么结果，你告诉他，我会等他的。”
    “好。”甄则川抬手看了看时间，郑重而安慰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舒颖回到公寓里，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突然无可聊赖，又慢慢地走回卧室，躺在床上。
    她把被子裹起来，抱在怀里，满怀的充实，似乎能够让她找到些依靠和安全感。
    就像在惊澜骇浪中载浮载沉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蜷缩着，到底蜷了多久，直到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
    “喂？”
    “喂，舒，我是沃尔沃，你还记得我吗？”手机里传来陌生又兴奋的声音。
    “你好，”舒颖说。
    “舒，我们现在在撒哈拉沙漠了，这里的景色壮阔雄浑，让人敬畏，你的智能眼镜，可以让人戴着跳伞从天而降，拍摄的画面太震撼了。我想，你现在应该研发了更新更好的。再说，现在我们还有合作呢，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和我，都希望你来撒哈拉，你来吗？如果你要来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为你准备机票的！”
    舒颖脑袋里模糊混沌一片，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Holle？舒？你觉得怎样？”
    “嗯，”舒颖下意识说。
    “那太好了，我现在就把航班的信息发给你，到了就告诉我一声，我让人去接你。”
    电话挂断了，短信很快发了过来。
    呆怔了几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起身，拿出行李箱，收拾东西。
    她去换下鞋，走出公寓，轻轻地关上门。
    抬手看了看时间，离江远开庭还有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她到达机场，登机飞往埃及开罗。
    舒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轻轻地抚了抚手环，手指在感应区轻轻地敲了敲——手环很安静。
    她想，从此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都会等待着，等待着手环回应她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