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姐与江先生

江远紧紧地看着舒颖。
    舒颖固执地伸着手，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目不转睛。
    她微微眯了眯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江远，你想好了，只有这一次。”她微微昂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舒颖，只为你低头这么一次！”
    江远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以这样高傲倨慢的姿态逼迫他求婚，哪里有半分低头的姿态？
    可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放下一切，抛开所有了吧？
    他慢慢的松开手，将戒指拿出来，“舒颖，你来真的？”
    “假的！”舒颖乜着他。
    江远忍不住笑出声，“真的假的？”
    “江远，你快点，别啰嗦！”舒颖把手递给他。
    她可真是心急啊！
    可到了这一刻，到底谁更急？
    江远不再犹豫，郑重地执起她的手，为她戴上戒指。
    一圈指环，其上一颗钻石，简约如星，熠熠坚贞。
    “为什么选择白钻？”舒颖满意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说道：“因为白钻坚贞专一。”
    舒颖仰起头，贴上他的唇。
    不带任何□□的吻，却吻得无比的认真诚挚，是托付一生的承诺和诺言。
    耳畔突然响起剧烈的掌声，舒颖推开江远，一转头，便见到许栩、李季然、甄则川各戴着project glass，兴奋地看着他们俩。
    江远一把将舒颖抱在怀中，厉眼抛过去，“你们不是去集体车上睡觉了吗？”
    许栩举着手机，摘下智能眼镜，跑到江远面前，狗腿地把拍摄好的视频给江远看。
    “远哥，你看，全程录下来了，我嫂子，就是比你威武霸气，比你爷们儿！”
    江远一腿飞过去，顺手抓住智能眼镜戴上，越看越顺心，“拍得不错，将功抵过。”
    甄则川将视频存好，发给江远，又说道：“该上车了，律师早已在法院门口等候。”
    舒颖脸色微微一暗，担忧地看着江远。
    江远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说道：“回去等我。”
    舒颖蹙眉，轻轻地点头。
    他轻轻地推了推她，“去吧，我看着你离开再走。”
    她抿唇，抬手对他亮了亮手上的戒指，看见他无奈又宠溺地一笑之后，才放心离去。
    那一树摇曳的光影，映衬着她的身影，让他眷恋入骨。
    舒颖回到家中，戴上project glass，甄则川偶尔会发一点信息过来，她能及时收到。
    离开庭还有十几分钟，project glass之中没有任何动静。
    她百无聊赖地在房中走来走去，最后干脆躺在床上睡觉。闭上眼，才察觉自己在发抖，这老旧的木床，似承载了她所有的不安和恐慌，与她一同颤栗着。
    在向江远求婚时，她也一样，轻轻地发抖。若是江远够仔细，就能发现，她戴上戒指之后，指尖泛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大约两小时后，project glass镜片荧幕闪了闪，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舒颖木讷地说出指令，打开信息，竟是一段视频。
    视频播放，很是顺畅。
    那是江远站在法庭之上，面对法官与律师的镜头。视频是在陪审席拍的，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高大挺立，却孤冷。好似一尊屹立在荒野中的山，即将面临滔天骇浪的冲袭，却依旧伟岸屹立。
    由律师和警方出示证据。律师依旧陈述了上一次审理说过的话，并要求警方出示调查后的证据。
    警方证实，李畅杰的确绑架舒颖，舒颖被绑架时，林启彦还报了警，当时有警察与江远、林启彦一同前往营救人质舒颖。
    李畅杰绑架、携刀杀人罪名成立。而江远，的确是在李畅杰意图杀害他时，出于正当防卫，意外之中，将李畅杰自带的用于杀害江远的匕首，刺入李畅杰的心脏。
    出席法庭的，竟然还有林启彦。
    舒颖屏住呼吸，这镜头很远，她看不清林启彦的身影。
    公诉人问：“林启彦，李畅杰在意图杀害江远时，你在做什么？”
    法庭似乎突然一静，其后又有些微微的骚动。
    舒颖心都悬了起来，她抓紧床单，半撑起身，靠在床头。
    林启彦静默许久，直到公诉人第二次发问，他才缓缓抬头，说道：“我在一旁。”
    “你在一旁做什么？”公诉人平静地问。
    一霎寂静，法庭之上的人，目光直直地落在林启彦身上。
    片刻后，林启彦才说道：“我被李畅杰推到在地，没来得及起身。”
    法庭之上，众人翁然一声，低声轻语。
    “肃静！”法官拿起法槌敲了一下桌子。
    “其后呢？李畅杰做了什么？”公诉人问。
    林启彦沉默，稍稍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律师，蹙眉，说道：“江远被李畅杰推到。”
    “李畅杰想拿匕首刺江远，对吗？”公诉人问道。
    “是。”
    “而这个时候，匕首刺进了李畅杰的心脏，是吗？”
    林启彦沉默，下颌紧绷着，唇色泛白，紧抿。
    舒颖屏住呼吸，一时百感交集。
    若是林启彦回答“是”，就能证明，江远是正当防卫！
    但他依旧沉默。
    公诉人稍稍静了静，请求出示其他的证据。
    “这是一份李畅杰的通讯录，这份通讯录，记录是从五年前开始的，这就说明，至少五年前，李畅杰就一直与你保持联系了？”
    “是，”林启彦说道。
    “这么说，你很早就认识凶手李畅杰？”公诉人问。
    “……是。”林启彦闭了闭眼，眉头紧蹙。
    法庭之上，再次哗然。
    “肃静！”法官敲下法槌。
    “为什么与他保持联系？”公诉人问。
    林启彦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道：“我曾经给过他一些好处，他便一直纠缠，想从我这里骗钱。”
    公诉人定了定，又说道：“警方从李畅杰的手机之中，找到了一份录音，还有一段视频。请你听一下。”
    录音，竟然是李畅杰与林启彦通话的录音，视频，也竟然是林启彦与李畅杰相见的视频。
    录音和视频，很明显能够查出林启彦与李畅杰之间的冲突，林启彦甚至直接说出了想要杀了李畅杰的话。
    法庭之上，一片哗然，连林启彦的律师，脸色也瞬间阴沉得如同冰霜，面如死灰，一片死寂。
    林启彦脸色发白，双拳紧握，不住地颤抖。他看向江远，那个从一开始，他就想夺走他一切的男人。
    不管是roc，还是舒颖，林启彦都曾经骄傲的认为，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能够得到。
    而从头到尾，他也曾看到过江远为此而落魄，焦躁，败北，甚至想要看到他气急败坏地来找自己理论，如此，林启彦认为，便可以趁机践踏江远的骄傲和自尊。
    可没有。
    他和江远，一同站在审判席上，为何尊严丧失的人，却是自己。江远分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让林启彦深切地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羞辱……
    这一次审判，进行了很长的时间。
    甄则川发来的视频很短，短到舒颖根本就无法判断最终的结果。
    她再次得到消息，是在一个多月之后。林启彦收查，被关押，各大新闻媒体，一开始争相报道，但很快就被平息。
    也就是在关于林家的报道平息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法庭证明江远是正当防卫致施害人死亡。且在防卫过程当中，施害人林启彦，绑架人质，杀人的行为正在进行，罪行恶劣，江远正当防卫，致其死亡，无罪。
    那一天，凤凰花凋谢了，落了满地，小区之中，成堆成堆的花瓣，堆在小径上，又被风吹开。
    舒颖坐在陪审席上，看着江远的背影，恍惚间，似看到了七八年前的美国法庭。
    那时的江远，是否也是如此，面对着公正庄严的法庭，面对着铁面无私的法官，等待着法官宣判。
    可结局，已经大不相同。
    江远宣布无罪的那一刹那，许栩哽咽地骂了一声：“卧槽！”
    散庭之后，舒颖离开法庭，回了公寓。
    她躺在床上，小木床依旧发出悠沉的摇晃声。床单和枕头都换了新的，没有了江远的气息，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
    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小睡了片刻，听见传来开门声，还有熟悉的脚步声。
    不用睁眼，她也知道来人是谁。
    江远的脚步声很特别，他走路分明沉稳轻健，可一旦进了她的卧室，那脚步声，就变得暧昧又轻浮起来。
    她依旧没有抬头，但听见了衣服褪下的窸窣声，还有皮带被解开的声响。
    她心跳加速，双手十指拽在一起。
    下一刻，她被拥住，依偎进了他宽厚温暖而坚强的胸膛。
    “这段时间，我妈来了几次？”他用低沉的声音问。
    “五次，”她将脸露出来，轻声说道。
    “你觉得我妈怎么样？”江远问，“你愿意当她的儿媳吗？”
    舒颖沉默片刻，忽而缓缓地笑了。
    “笑什么？”江远撑起身来，审慎地看着她。
    舒颖转身，发现他竟然裸着上半身，她稍稍退后一些，说道：“你在求婚吗？”
    江远低头吻她，“你说呢？”
    舒颖环住他，两人的身体在静默与柔情之中慢慢地融和，陈旧的木床轻轻地摇晃着，发出绵绵的声响。
    正忘情时，突然感觉身体猛然一震，床发出“砰”的一声——塌了。
    两人都愣住，江远搂住她，呼吸急促灼热，沙哑着声音问道：“还继续吗？”
    舒颖用双腿缠住他，反问：“你说呢？有播种只播一半的吗？”
    “……”江远定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须臾之后，重重地撞进去。
    世界为之寂静，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重复着绵长柔情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