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青春 夜晚的远足

一点儿没错，这家伙不能笔直地走路，总是摇摇晃晃地靠上来，在人家的耳旁乱叫。
  融想他可能总是整夜地听摇滚乐，不会是听力衰减吧。所以，嗓门又大，耳蜗里哪个半规管的附近出现问题了吧。
  高见觉得出乎他意料地叫道。
  “我不是这么笔直地走着吗？没有那种道理。我小学的时候可参加过指挥棍舞小组呢，用华丽娴熟的手法把那指挥棍玩得滴溜溜地转，这让不少阿姨们感动得直掉泪哟（是因为那个原因流泪吗，忍嘀咕道）。那个——我昨晚上为了今天准备给自己加点油，想听上一盘自己喜欢的，为这最后愉快的步行节提高情绪的曲子，想听着它安静地入睡呀。可果然还是呐，of course，一张碟是不可能满足的啦，被那些名曲的风暴弄得着了迷。不知不觉把最近没有听过的，一盘接一盘地按挖地瓜的方式寻找出来听。所以呀，一转眼的工夫，就听到了小鸟们唧唧喳喳的欢叫声啦。”
  “你这家伙，用词不当呀，应该是顺藤摸瓜式吧。这么说来，你基本上没睡喽？”
  “睡了两三个小时吧？太阳刺得眼疼，从早晨起就想吐了。”
  高见转动着纤细的脖子。虽然他有白皙的像女孩一样招人喜欢的脸，可罗嗦起来还是让人受不了。
  “就那样，你还这么出人意料地精神啊。”
  融带着讽刺地问道，高见两眼不停地眨着。
  “很辛苦噢……白天这一路上，基本上没记住什么。老师一而再再而三地劝我上大巴，我可是拼着命走过来了。像八甲田山一样，老天抛弃了我们啊！藤卷，是真心想让我上那辆大巴的呀。”
  “所以，怪不得你现在醒了，祝贺你呀。”
  “谢谢！幸福吗？”
  高见握着融的手嗖嗖地上下抡动。
  “只要你这家伙别摇摇晃晃地撞过来就好了。”
  “哼……要是甲田贵子就可以吗？”
  融露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触了电似的慌忙把高见的手甩开。
  高见露出与其说是恶作剧不如说是天真的表情，认真观察着融突变的神色。
  “为什么扯到那种话题呀！”
  融急吼吼地叫道，全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高见莞尔一笑，再一次双手用力握着融的手。
  “现在我要从心里感谢这个世界噢。平安无事地迎来夜晚，真是谢天谢地，这就是为什么要感谢耶稣赐予我们幸福夜的缘故呀。所以，对于我来说，我有义务让大家都happy，全包在我身上，我会担起这个责任让它变成一个美妙的夜晚，promise。”
  融，感到浑身冒出越来越多的冷汗来。
  一点不假，真是一个到了晚上情绪就会过度高涨的家伙。凭借这股劲头，不知会惹出什么多余的事情来。
  看着眼睛一闪一闪的高见的脸，融拼了命地恳求道。
  “求你了，别管闲事。你一个人happy就足够了呀。我和那丫头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想做月老，就让其他的家伙去幸福吧。”
  “我也真的很喜欢甲田呐，但如果对手是融的话，我会让出来。我想咱们会成为好朋友，喂，这可是美好友情的开始噢，brother！”
  高见自说自话地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
  “配合你。”
  忍向高见伸出手，两个人紧紧地握了握。融瞪大了眼。
  “忍，你在打什么主意呀？不是说过和她没有关系嘛！”
  “讨厌、讨厌也是喜欢的表现呀。”
  “远处的芳冈不如近旁的西胁呀。”
  忍和高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琢磨着融不明不白的话语，开始叽里咕噜的悄悄话。
  “够啦，你们。”
  融很不高兴地把脸背对着两人，开始一声不吭地走起来。
  看着手拿袖珍对讲机，在车灯反射下快跑而去的实行委员那身着反光背心的身影，不知为何，令人觉得可气。
  疲劳好像没有和时间一起成正比地增加。
  刚开始的疲劳像几次翻过小坡道，登上台阶那样地积攒在体内。到黄昏时，大家都不敢相信走到此刻，才走了不到全程的一半，心情几乎绝望。然而现在，夜幕完全拉下后，先前出现的疲劳极限却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时间像是被重新设置了一样，大家反倒全都恢复了精神。
  有可能是身体适应了，也可能是横下了心。在那之前，一直为了下面的路途多难而提心吊胆着，身体承受不了这种精神压力产生了抗拒反应，整个白天都伴随着那种心情，现在，生命体似乎已经理解了步行的含义。
  或是，大脑判断出现了错误？第一次走的路，感觉回来时的距离比去时的短，是因为脑子已经习惯了，好像会省略相同信息的处理似的。此时，在脑海里是不是白天的时间已被忘却，完全在紧张忙碌处理分析着新的夜晚世界的情报，四周黑乎乎的，进入了平时没有体验过的时间段活动，可能连大脑也感到新鲜，于是就没有时间顾及身体的疲劳了。
  不管怎么说，到了天黑，大家又都精神抖擞起来，能听到这里那里热闹的说话声。当周围出现欢快的气氛后，受到诱惑似的心里也会不自觉地扑腾扑腾起来，有点儿“势利眼”的味道。
  但是，到了信号灯附近又要被赶着跑起来，马上因为身体如此的沉重而感到震惊。
  虽然心态上以为是恢复了状态，可双腿跟不上心态的变化。对于身体来说，还是把一路的疲劳毫不含糊地积累了起来。
  “快点！请快速通过信号灯！”
  实行委员们滴溜溜地挥舞着施工现场的诱导灯一样的东西，不停地叫着。
  一边从心底里佩服他们惊人的体力，一边因为自己身体的沉重而恨起他们的再三催促来。
  “不管怎么说，他们真了不起呀。”
  “都用了什么样的训练方法呵？”
  “实行委员们肯定是用别的菜单进行了秘密特训。”
  贵子和梨香呼哧呼哧地边抱怨边夸奖地穿过了信号灯。
  不知什么时候起路线脱离了大海，原本一直走在沿海的国道上，如今好像进入了朝着内陆方向的道路干线。交通量也比起刚才的四车道急剧减少了，四周只能听到学生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街灯的数量减少了，有必要留神脚下。柏油路和防护栏上熙熙攘攘的手电光晃动着，真像一大群萤火虫在移动着。
  无意中把手电筒指向这里那里。
  朦朦胧胧椭圆形的光环里，浮现出黑色的丝柏树、电线杆、仓库的百叶门等白天司空见惯的东西。可是这样在黑暗中被照射后，像是生平第一次才看到似的，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试着把手电指向天空，可光线立刻在空中消逝得无影无踪。
  “在干嘛呢，贵子？”
  “星星出来了吗？”
  梨香和千秋向边仰望天空边走着的贵子询问道。
  “嗯，还说不清楚呐。”
  要是看星星的话，这样的街灯还显得太亮了。
  “明天好像不是很晴朗。”
  “还真有可能，那不是云也出来了吗？”
  千秋嘀咕道。
  “明天的天气没事儿吧？”
  “可是
  天气预报说今明两天是晴天呀。”
  “要是下雨的话，那就惨啦。”
  “好像有回自由步行的时候下起了雨？”
  “不是一年级的时候么，早上下了两个多钟头啊。”
  “记得当时快冷死了。”
  “雨真让人讨厌呐，风也是啊。”
  “去年的星星酷毙了。”
  千秋转向贵子。
  “啊啊。”
  真像是要掉下来一样啊。
  突然，想起了杏奈的声音。
  柏油路面的触感。枕着背包把脚伸展在马路上，随便躺下睡着的少女们。那是一年前。已经一年了。
  《夜晚的远足》第四部分
  好像感觉到杏奈在身旁晃动着脸蛋儿。
  去年是在山里的路线，地形起伏非常大，总之，因为真是在没有人烟的山中，四周完全没有一点儿人工照明。
  在深夜的小休息中，累得精疲力竭的学生们在山道上趴了下来，贵子和美和子夹着杏奈横卧在道路上。
  啊——好累呀！睁开眼睛的瞬间，跃入眼帘的仿佛就如文字表现的那样，是给黑暗撒满了精制白砂糖一样的星空。
  少女们发出了近似悲鸣的欢呼声，看到这样数量惊人的星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平时充其量看到的不过像是天文图鉴或教科书里登载着的那样零零星星的几颗而已。
  没有搞错吧，星星竟会有这么多啊！看着它们，敢拍着胸脯说，星星比黑色部分的面积更大。甚至到了让人觉得不舒服的程度，太热闹了。星星的大甩卖。
  我们家的点心里有像这样的噢，含水多的羊羹里注进很多金箔。
  啊啊，有啊，是“银河”吧。
  对对。可是，和我们家的相比，这里的含金量显然要多啊。
  那种感想在每个人的嘴里过了一遍，大家都眺望着天空。与其说星星要掉下来，不如说，地上的人要被吸附到天空中，淹没在繁星里。这三个像是已经被淹没在天空中的人，想像着用手掸去粘在身上的星星的样子。
  不由得害怕起来，感觉像真的一点点地掉落到那里去一样。
  杏奈唧咕。
  嗯，真像要被吸进去，如果被扔到那种地方的话，一定回不来了。
  贵子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