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

对着张明痴情而又期待的眼神，我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因为我知道，这样一来就等于间接答应了假装我喜欢林晨。鬼使神差地，我笔下的林晨居然穿着筱筱那件粉色的衣服。虽然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但起码也有九成以上的相似度。我庆幸的是，筱筱只穿过那件衣服一次，而且已经是将近三年前的往事了。
  从郭颖那儿得知筱筱会和她们一起选购林晨的生日礼物，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不放心，只是因为筱筱常走的那条回家的路要经过一废弃的小巷。我心不在焉地晃荡在学校附近，努力地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找寻筱筱的身影。就在我打算回家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拐进了小巷。而糟糕的是，随即又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
  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深思那个人是不是筱筱，我只知道自己要立刻赶到那个小巷里去。
  筱筱惊恐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恨不得自己能够长出一双翅膀来，可以马上赶到她的身边。
  没曾想，会在这里再度见到高文博。筱筱下意识地躲到了我的身后，她无意的举动却让我的心里涌过莫名的欣喜。对于高文博的威胁，我没有丝毫的害怕。现在的我，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好好保护筱筱。
  又是一个意外，高文博在一逞口舌之快后，轻易地放过了毫无抵抗能力的我们俩。筱筱傻兮兮的笑着，很明显是惊喜过度了。虽然我也对劫后余生感到高兴，却隐约从高文博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东西，隐约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或许是筱筱太高兴了，她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解释是多么地站不住脚。当筱筱无意地说我们很有缘分的时候，我似乎瞧见了她脸上可疑的红晕。心情顿时大好，我欢喜地接口，欢喜地送她回家。
  事后，筱筱特意向我问过高文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不想让她过多地和高文博有接触。除了告诉她高文博的名字，我打趣着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对筱筱的感情越来越难以名状，这种失控的情绪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在害怕的同时，我也在深深地思考自己究竟对她抱着什么心态。
  真正让我确定自己的心意，是在林晨家玩那个游戏的时候。他们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我差点脱口而出“就是像筱筱那样的”。如果不是旁边有林晨打趣的视线，我是绝对无法想到那个符合我一贯作风的标准的。
  我回家之后想了很久，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我喜欢上筱筱了。这个认识没有给我带来欣喜，反而是无尽的烦恼。我承认，我是一个爱面子的男生。从小到大，我一次也没有动摇过要找个漂亮女朋友的念头。如今的筱筱虽然清丽了不少，可还远远不能和漂亮搭边。一方面，我被她深深地吸引着；另一方面，我的虚荣心又在提醒我筱筱不够漂亮，不够……配得上我。像这样矛盾地纠结了好久，终是自尊心占了上风，我决定强迫自己放弃筱筱。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我的想法，班里凑巧地流行起了“交笔友”的游戏，王君凑巧喜欢上了筱筱，他更是凑巧地找我和张明帮忙。当时，我内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简直是癞□□想吃天鹅肉。
  但是，哪怕我清楚地知道王君配不上筱筱，清楚地确定筱筱不会喜欢王君，我仍然热心地充当他们之间的信使。因为我需要用这种方法来逼自己忘了筱筱，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筱筱不值得我的喜欢。为了彻底绝了自己的念想，我甚至言不由衷地替王君出了许多馊主意。天知道，我有多鄙视自己的行为。
  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我们精心布置一切的时候，筱筱突然不愿意再接受这个“知名不具”的信件了。她冷冷看着我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她已经完全知晓了我内心不堪的想法。我像是被人扯掉了遮羞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觉得自己再无颜面对筱筱清澈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恼羞成怒，恶人先告状吧，心虚的我先冲筱筱发了脾气。或许是我的潜意识在作祟，我一直希望能有个机会让自己对筱筱的感情降降温。所以，我才会一手导演了我和筱筱之间的第二次冷战。
  如果我不是那么死要面子，如果我不是那么肤浅地在意女朋友的外表，或许我和筱筱可以多一点时间在一起，可以不用面对生离死别。
  周围的人也渐渐察觉到我和筱筱的不对劲，但是谁也说服不了我们。筱筱是完全不去努力，我是强迫自己忘记。其实，我知道只要筱筱稍稍示好，我就绝对会弃甲投降的。可是，她平静得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不仅没有像过去主动地讨好我，甚至连正眼都不再看我一眼。
  我的心里一阵苦涩，难道说筱筱过去对我的痴迷都是装的？她根本就不曾把我放在心上。亏我还一个劲地想要靠近她，我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给众人取乐的小丑。于是，我收敛了自己对她所有的热情，不住地提醒自己停止对她的好感和向往。
  随着时间的推移，筱筱不再是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我居然可以从她的身上隐隐看到几分清丽，几分动人。
  那次，当林晨拉着筱筱挡在面前，“小李子”三个字险些从我的嘴里脱口而出。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花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那样冷酷地叫她走开。
  瞥见筱筱黯然神伤地回到教室，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感，以至于忽略了丝丝抽痛和悔意。
  同时，我也接受了张明的请求，佯装自己喜欢林晨。
  事实上，我一直对筱筱忽冷忽热的态度耿耿于怀。有时候她会一脸痴迷地望着我，有时候她可以一脸淡定地面对我的怒火和指责。每一次看到她顺从的样子，我就恨不得撬开她的脑袋，检查一下里面的构造是否和正常人相同。因为在我看来，如果你真的在乎一个人，就会在他的面前不加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筱筱一味的妥协只会让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在乎我，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在自作多情。
  如果选择喜欢林晨会让筱筱对我流露出多一点真实的情绪，我想我是十分愿意担上这个花名的。
  当班主任问我是否有意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崇阳中学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以后可以继续和筱筱做校友了。不顾哥哥已经为我找好了出路，我一意孤行地同意了班主任的建议。即使我和她现在势如水火，我也希望有机会离她近一点。
  暑假里林晨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和几个哥们在游戏城里疯狂。
  必须承认的是，我对筱筱还有感觉，所以才会选择长久地继续逃避她。因为我不确定筱筱是不是一样对我有好感，不确定这份与我自小养成的价值观相悖的感情是否有坚持下去的必要。
  因此，当林晨问我喜不喜欢筱筱的时候，我只觉得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喉咙口。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慌乱地转移了话题。想不到我的举动在那些哥们的眼里被看做是苦涩和无奈，他们想当然地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林晨。甚至于不经我的允许，直接向林晨代传我说不出口的爱意。
  当我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的时候，简直就是啼笑皆非。本来是准备向林晨解释的，想想一直不动声色的留在我心里的李筱，想想一直苦苦单恋的不放心的张明，我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在正式上课之前，我意外地碰到了筱筱和林晨。
  只是远远的一眼，我就知道自己过去的努力全都白费了。筱筱依旧鲜活地存在我的心里，甚至比以前更为深刻。原来是已经鼓足了勇气想要和筱筱打招呼的，谁知道她竟然一直低着头。
  难道我的魅力还敌不过她的那双鞋吗？那股被忽视的怒火又在叫嚣着解放了，我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恰巧抬头的李筱一眼。她慌张地移开脸，和林晨离开了。
  我一动不动地盯着筱筱的后背，回味刚刚的惊鸿一瞥。想不到才几个月不见，她居然出落地如此可人。我一边鄙视自己的怦然心动，一边为筱筱的视若无睹感到气氛不已。万般无奈和纠结之下，这天晚上我拨通了林晨家的电话，试图向她咨询一下筱筱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料，电话一接通，我就隐隐听到了筱筱的嬉笑声。看看自己抑郁无比的暗恋，再看看她无忧无虑的欢快，我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原先准备的话一下子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让筱筱马上噤声。
  鬼使神差地，我稀里糊涂地就向林晨“表白”了。果然，电话那头一片沉默。但是我的心情却没有预计中的那样开心，反而有着淡淡的失落和悲哀。
  一直在想筱筱会对我的举动做何反应，她是不是会有一点点妒忌和难受呢？不管是什么结果，我想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因为我和筱筱的僵局没有人来打破，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有对女生束手无策的一天。
  我不知道林晨会怎样看待我对她的感情，至少张明的肉麻和煽情连我都快无力招架了。要不是念在他的一片痴心，要不是念在他是我的好兄弟，要不是念在“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哀，我是绝对没有办法坚持扮演一个坚定不移的追求者的。
  篮球联赛训练的时候，我一早就发现了筱筱的身影，更发现了她身边那个形影不离的家伙。顿时，一股酸溜溜的感觉铺天盖地得袭来。我呆呆地看着他们亲切地交谈，只觉得筱筱脸上的笑容该死的刺眼。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把那个“小白脸”男生从她的身边带走，然后再狠狠地揍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