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

  居然敢觊觎我的筱筱，简直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情急之下，我只得想到了林晨。拿张明的事当借口把林晨骗来，我故意做出一副很恩爱很迷恋的样子。筱筱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果真注意到了我和林晨的互动。甚至在林晨抛下我和她闹成一团的时候，筱筱还不忘向落单的我扬扬下巴。我在心里暗自窃喜，她还是有注意到我的存在的。
  本来看到筱筱如此难得的真性情流露，我是很开心的。但是我瞥见了一直在后头凝望她的那个“小白脸”，好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我狠狠地转过头，不明白筱筱为什么会喜欢和皮肤那么白的男孩子在一起，而不是喜欢有着健康肤色的我；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强忍着渴望不和她和好，到底在别扭个什么？
  半决赛的时候，我大老远就注意到了筱筱……以及她身后的那个“小白脸”。余光扫到筱筱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心里阵阵欣喜。不禁想把自己的出场整得更加盛大一点，好让她的视线再也无法从我的身上脱离开去。
  当那个失控的篮球向筱筱和林晨砸去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保护自己的心上人。去他的篮球联赛，去他的兄弟情谊，我只知道千万不能让我的筱筱有任何闪失。
  哪怕我重重地摔倒了地上，哪怕我的腿钻心的刺痛，我依旧甘之如饴。我听到李筱焦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突然觉得用一点小伤换来她的关注实在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睁开眼的一瞬间，我本来是望向李筱的，却先瞧见了她身后的那个“小白脸”。他的神情里带着探究，带着挑衅，更带着深深的爱恋。一刹那，我本能地把目光转向了林晨。不是没有感觉到李筱期待和担心的眼神，只是“小白脸”的存在让我觉得遭到了背叛，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笑的傻瓜。
  更令我难以接受的是，他眼里淡淡的笑意让我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得透透的，让我觉得他对筱筱似乎是志在必得，让我觉得刚刚的甜蜜只是筱筱善意的施舍而已。
  直到我被送往医院，我也没有和筱筱说过一句话。天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连内伤都快给忍出来了。
  我几乎是一躺在病床上，就开始数着指头期盼筱筱的出现。以我对她的了解，以她心软的特点，我很笃定筱筱一定会来医院看我的。
  她和林晨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我其实早就注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李筱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特别敏感。
  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白脸”，想起了筱筱对他绽放的笑颜，我的心里又别扭起来。虽然我心里想见她已经想得胸口都隐隐发疼了，我仍然装作没有发现她们的存在。即使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还是选择忽略李筱。做作地向林晨卖弄我的含情脉脉，我的眼角一直在观察筱筱的反应。
  看到她抽搐的嘴角和不停翻滚的白眼，我顿时心情大好。有意无意地转移林晨试图谈论筱筱的话题，不单是因为我自私地想要多瞅瞅她如此抓狂的表情，更因为我担心她们的来意并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
  为什么一遇上有关筱筱的事，我就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患得患失呢？
  李筱的发飙大大地超出了我的期待。没有愤怒，没有不满，我只觉得莫名的欣喜若狂。她终于冲我发脾气了，终于不再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的样子了。虽然我很是激动，但是我仍然不露声色地扮演着冰山脸的角色，当然，我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毋庸置疑，我顺水推舟地和她冰释前嫌。天知道，我早八百年就想这么做了。
  出院之后，我和筱筱渐渐熟稔起来，没有了刚和好时的尴尬和不自然。令我高兴的是，她终于愿意在我的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了，而不是像小时候一味的顺从。很快，我们就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有目的地在筱筱的面前提及其他女生对我的倾慕，我试图从她的眼里捕捉到我所期待的情感。但是除了一开始的别扭，筱筱的眸子里没有任何醋意或是失落。哪怕是在我们说起林晨的时候，她也不再像过去一般反应了。
  这一认识让我无比的沮丧和难过，筱筱甚至想在我面前隐瞒那个“小白脸”的存在。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之后，我不是从前那个幼稚的只会以貌取人的小男孩了。我愿意彻底抛弃自己可笑的虚荣心，只是想单纯地牵起她的手。
  可是，筱筱的行为让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自作多情。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昨天曾经迷恋过我，忘记了我们有着六年的情谊。现在筱筱的眼里只有“小白脸”一个，我只是她普普通通的朋友而已。
  所有的一切猜想在她生日的那天被证实，我的心从此万劫不复。
  通过筱筱的介绍，我知道了那个“小白脸”的名字是翟海文。显而易见的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盼望着他们两个在一起。特别是一个叫王旭东的胖胖的男孩，似乎巴不得筱筱和翟海文立刻进礼堂的样子。
  本来我对他是挺有好感的，看得出来，王旭东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的。但是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唤筱筱做“小李子”，更可恶的是，筱筱也答应他了。
  一时之间，我觉得自己的胸口闷闷的。明明是只属于我和筱筱的亲昵，怎么能平白无故让第三个人插足呢？即使王旭东后来没有主动搭话，没有主动和我一道回家，我想我也会特意找他谈一谈的。毕竟，“小李子”是我和筱筱之间的唯一。
  相比而言，翟海文的存在更让我如坐针毡，浑身不舒服了。他眼底若无若无的挑衅，他望向筱筱时毫不掩饰的深情，无一不令我怒气冲冲，萌生出打人的冲动。
  没有想到王旭东竟然提出那么一个“尖锐”的问题，我的心像是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紧张地望着筱筱，暗自祈祷她千万不要说出让我伤心和难过的回答。
  不料，翟海文抢先一步替筱筱解了围。看到心上人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心脏。薄薄的胸腔几乎无法负荷这突如其来的压迫，呐喊着要解放。愤懑，后悔……各式各样的情感在我的脑海中翻滚。最后只剩下对筱筱的希望，希望她能狠起心肠拒绝翟海文的“自作主张，自作多情”，希望她不要辜负我一直不曾说不口的真心。
  老天爷还是没有听见我的呼唤，筱筱竟然反握住了翟海文的手，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默认了自己和那个“小白脸”的关系。
  仿佛有人一拳打中了我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我只觉得心如刀绞，肝胆欲裂。没料到筱筱居然真的喜欢这个“小白脸”，没料到自己居然真的在自作多情。
  我突然为自己的愚蠢和天真感到悲哀，为自己注定失败的暗恋感到回天乏术。可笑的是，我还傻傻地以为筱筱心里有我，傻傻地以为只要我挥挥手，她就会像过去一样屁颠屁颠地迎上来。
  原来，一切早在我的徘徊不定中改变。
  原来，心爱的筱筱早已经移走了投在我身上的恋慕的眼神。
  原来，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这份沉默的感情。
  出于自我保护，我把对筱筱超出友情的爱恋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同时，我决定不再浪费上天给我的好资源。或许是自暴自弃，或许是处于报复，或许是想向筱筱证明自己并不是非她不可的，或许只是单纯地想让筱筱的目光多多投注在我的身上。从初二起。我开始疯狂地和各式各样的女生交往。
  我依稀记得那个名义上的“初恋”对象的样子和个性，完全是按照筱筱的标准甄选出来的。可惜，她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多么希望自己的初恋女友是她本人，而不是个替代品。
  两年间，筱筱和翟海文的感情一直很稳定。每每一想起他们亲昵地手拉手的样子，我就恨不得立刻向筱筱表明心迹，立刻把她从翟海文的身边夺回来。
  我承认自己在对待筱筱的事情上很懦弱，很不果断。在完全确定筱筱心里有我之前，我只能靠不停地换女朋友来排解心中的郁闷。
  这种做法可能不道德，可能不够君子，但是它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
  庆幸的是，翟海文在中考前就举家搬迁了。筱筱没有我想象中的难过和伤心，甚至淡定地不像一个刚刚和恋人分手的女孩子。她异常的反应让我的心再度死灰复燃，或许筱筱从来就不曾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一边和其他女生来往，一边暗中观察筱筱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中找出证明她对我亦有意的蛛丝马迹。
  在王旭东的热情下，我终于放开胸怀接纳他作为我的好友。同时，在我们快毕业之前，张明意外地辍学打工。借着哥哥的钱财，我顺利地和他们三个一道升上了崇阳中学的高中部。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渐渐从筱筱躲闪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但是，我的心依旧很不安。长大后的筱筱不再是我能够轻易掌控的了，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风筝，能抓住她的线却不在我的手中。
  说实话，在某种程度上，我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心态。一方面我不停地向文艺部部长赵朵朵献殷勤，一方面我又死死地盯住筱筱，生怕一不留神她又把心给了别人。我知道筱筱对我有好感，但我不能确定这些好感够不够维持她对我一生的喜欢。
  我想，筱筱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让我萌生出和一个人好好过一辈子的愿望。在我的心里，翟海文一直是个抹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