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军心里一阵子着急,他迫切想要问清楚,可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沉下嗓音来,轻拍着她的背:“小琪,别哭,我在。出了什么事都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感觉到抽泣着的林可琪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贺军沉默下来,也紧紧的抱紧了她。他紧紧抿着唇,心想,或许林可琪现在最需要的不是什么劝慰,只是一个可以尽情哭泣的怀抱。
过了好久,林可琪渐渐的不哭了,贺军掏出纸巾,细心擦干净凉亭的红色木质栏杆,搂着她坐下。他抽出一张面巾纸来,心疼的看着泪眼朦胧的林可琪,一下一下的,认真擦掉她脸颊上残余的泪痕。
“贺军。”林可琪刚刚开口,泪水就又忽的从她微微发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贺军捧起她的脸,温热的脸贴在她泪痕满面的脸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林可琪哭成这样,他感觉到心脏一下一下的抽搐,生疼生疼的。
“贺军。”林可琪哽咽着,仿佛说出接下来的几个字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叶枫,是叶枫,他出车祸了。”
话一说完,林可琪又哭了起来。叶枫...袁若南的男友叶枫吗?贺军心里头的疑问一闪而过,他和林可琪一同认识的,也只有那一个叶枫。他的眼前,浮现叶枫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憨厚模样,他愣怔了一下,半响才问:“车祸,很严重吗?”
“他...他死了,车祸。还有,若南会哭的。”林可琪说着哽咽的啜泣了起来,贺军听到死这个字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感一下子笼罩他的全身,贺军上下嘴唇木然的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机械似的搂着林可琪更紧一些。
直到林可琪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贺军才开始询问她。原来,一直联系不到袁若南,焦急的林可琪,就问班主任王伟要来她父亲的电话。拨通后,她说她是袁若南要好的同学,因为她一直没来学校,所以很担心。袁若南的父亲沉吟片刻,才说:袁若南一个很好的朋友忽然出车祸死了,所以她这些天就没去上课。林可琪就问,是她的哪个朋友?袁若南的父亲说,是他们村里,和袁若南一起长大的一孩子,叫叶枫。听到叶枫这个名字,林可琪脑海里一片空白,片刻后,才愣怔的挂掉了电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的颜色渐渐浅到像是没有温度的灰色,几缕飘渺的云彩若有似无的浮动在天边,令人难耐的燥热早已悄然的褪色,黄昏时分独有的片刻微凉慢慢浸润在空气中,公园里苁蓉的树木,兀自生长茂盛的绿草,线条模糊的建筑都静默了下来。
“你能想象得到么?前些天叶枫还和我们在一起烧烤,说笑,我们开他和若南的玩笑,突然,以后就见不到这个人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你能想象吗?我很困惑,觉着不真实。”林可琪侧过脸望向极远处,那里是掩映在夕阳余晖里波光粼粼的湖面,几缕岸边垂下的长长垂柳随着微风温柔地拂过湖面,她的目光里蒙着一片迷离,似乎回忆起过往的画面。
贺军沉默着,他对于死亡这两个字有种完全冰冷的陌生感,虽然在电影里常常看到自杀,枪杀,老死,早七点新闻播报里常常报道车祸死亡,诡异杀人案,还有从某人那里偶尔听说过这两个字眼。可当死亡突然发生在相识的人身上,还是第一次,这种第一次让贺军猝不及防。以前也曾大放诳语什么不怕死,死有什么的,可就当死亡这两个字一下子离自己那么近时,它所散发的气息,陌生而独特,冰冷的残忍,让人无能为力的懦弱感,毫无预期的突然,让贺军只能沉默以对。
“叶枫的父母该怎么接受这件事,光是想一想就让人心里难受。若南该怎么办呢?叶枫和她一起长大,两人不知不觉喜欢上对方,才刚刚在一起。若南说过,见到叶枫就很踏实,有安全感,她说叶枫又像恋人又像亲人,她分不清楚,可她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林可琪脸上露出伤心的神情,她垂下脸,喃喃自语着说,“若南这些天都没和我们联络一下,她把自己关了起来,我们都没有陪在她的身边。若南,她肯定难过坏了。。”
“她有她自己的理由,没告诉你们。或者让她一个人先试着去接受,这样也好。有些事情,说到底还得一个人去捱。有些情绪,终究还是要一个人消化掉。”贺军搂紧了林可琪,半眯起眼劝着她。
贺军和林可琪相互依偎着坐在凉亭里,偶尔说些什么,模模糊糊的从耳边一晃而过。但大都时候,他俩就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或许开始慢慢理解死亡这两个字,需要的只是一种沉默,说不出来,听不进去,真实的沉默。看着天光渐暗,暮色四合,直到林可琪动了动身子,说累了,贺军才骑着单车把她送回家。
到家门口时,已经快九点多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夕夕呢?”
林可琪咬了咬下嘴唇,抬头望着自己家亮着的微光,她犹豫了片刻,喃喃着说:“一个人,我受不了,送我去夕夕家住。”
“那你先给夕夕打个电话,再跟家里报备一声。”
林可琪点点头,给林夕夕播过电话去,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让自己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平静:“夕夕,今晚我想去你家睡,可以吗?”
“好,现在吗?”
“嗯。”
“小琪”,电话那头的林夕夕犹豫着的顿了一顿,才问,“你,是不是跟贺军吵架了,我现在去接你好了。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没吵架,贺军送我去你家。”
“这样啊,我这乱想的,可是,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有吗?一会儿见面聊。”
林可琪挂掉电话,贺军转过自行车,载着她到林夕夕楼底下。
“我送你上去。”
“夕夕家就在二楼,让她的家长看到不好。”
“只要想,随时给我电话。”
“我知道的。”
高高楼层里一家家的灯火朦朦胧胧照射而来,逆着光,林可琪的周身轮廓被涂了一层微微的亮光,贺军骑在单车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微微扬起嘴角,轻声说:“那让我看着你走进楼道好了。”
林可琪听了,点点头,转过身离开,看着她进了楼道。贺军稍稍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自行车,踏下脚踏板,刚刚骑了三五米远,耳后忽然传来林可琪的声音:“贺军!”
贺军立马一握刹车,就地停了下来,他还没转过头,就感到飞奔过来的林可琪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紧紧的,都有些让他透不过气。
“怎么了?”
林可琪摇了摇脸,沉默着没说话。
忽然之间,贺军想到了林可琪没说出来的,感觉心脏最柔软的某处像是一下子凹了下去,柔软的凹陷,一时半会儿都缓不回来。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后脖颈涌动上来,温热。耳边,传来的或许是麻雀的叽喳声,还有远远的模糊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的声音,瞬间,贺军眼眶不自觉的微微泛红。
半响,贺军伸出一只手,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轻声说:“傻丫头。”
回到家中,时针指向傍晚十点多,跟在客厅里看电视的父母打了个招呼,贺军就回到自己的卧室,也没换衣服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大字型躺着,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他盯着头顶天花板某处呆呆的出神,心里头空落落的难受。第一次,第一次离死亡这两个字这么近。这让贺军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有对未知事物的陌生畏惧,还有一种无力感,一种完全无法掌控的无力感。眼前浮现叶枫挠着后脑勺,憨厚的咧着嘴笑的样子,两颗小虎牙在阳光里一闪一闪的,明明几个星期前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生龙活虎的一少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是不讲理。
摇了摇脑袋,贺军不让自个儿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他起身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觉着浑身轻松了好多。他坐在电脑前,心不在焉地随意逛逛贴吧,论坛。这时候房门敲了敲,贺军的母亲走了进来,她把一杯热牛奶放在电脑桌上:“把牛奶全喝掉,别剩下了。明天是周日,那也别玩太晚了,对身体不好,还有...”
平日里一听就烦的慌的唠叨,这时候却意外地给贺军一种安宁的感觉,不知怎的,他的目光落在母亲的鬓角上,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几根白发,他忍不住叫了声:“妈。”
“怎么了?”
有一瞬间,贺军想和母亲聊聊叶枫的事情,可转念一想,他换做一副轻松的神情:“知道了,我看看新闻,一会儿就睡了。”
贺军母亲点点头,转身关上了房门。
贺军双手轻轻握住盛满热牛奶的透明玻璃杯,温暖到略微有些灼烫的感觉从掌心绵绵的渗入,浑身上下似乎都因为这一小块的温暖而舒坦了起来。贺军侧过脸,望向窗外,灰色楼层之间,挂着寂静无声的星空,他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想联翩。叶枫的意外死亡,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他的父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怕是这个荒凉寂寞的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了,那种近乎于绝望的无声哀痛,是这个年纪的他所不能体味的。而袁若南呢,这些日子里,她大概都是流着眼泪入睡的,虽然并没有多少深交,但贺军知道,袁若南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大女人,什么风雨都不怵,可她内心其实要脆弱的多。叶枫,那个淳朴少年,他的生命甚至没有真正的开始,他刚刚和喜欢的女孩牵手,他的心中一定有许多闪闪发亮的梦想,对于这个世界,他或许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得,不甘心,可是再多的未完成,在苍白的死亡面前都只能仓促的戛然而止。
正愣怔的盯着玻璃杯发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贺军急急忙忙拿起来:“小琪?”话一出口,贺军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来显是陌生号码,看着有点眼熟。贺军依稀记得,那个莫名其妙的骚扰电话,说不上是第三回还是第四回接到这个电话了,每回打过来都不言不语,上回赶上贺军心情暴躁,他特火大的破口大骂了一通。这次他连骂的心劲都没有,他调成扬声器,把手机扔在桌子上,任由它不断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自顾自上网。半响后,对方挂断了电话。
喝掉了牛奶,熄了灯躺在床上,贺军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给林可琪打电话,想到她在林夕夕家,说不定两姐妹正躺在床上一边聊着一边掉眼泪。贺军斜睨着通讯录,中指在手机上随意滑动着,那些名字在视线里或快或慢路过。傍晚十一点半了,有点迟了。现在能给谁打电话呢?就算吵醒他也没关系的,想要随意聊聊的某个人。
凌逸辰,那,就他了。贺军舔了舔上嘴唇,眯着眼拨通了他的电话,电话一通,传来熟悉的清亮的一声喂,贺军清清嗓子,开门见山:“喂,陪我聊会儿天儿吧?”
“聊呗。”
“那就开始聊咯。”
“聊什么?”
“你这问的,哪有闲聊问聊什么的?就随意,想到什么聊什么呗。二货。”
凌逸辰似乎在电话那头轻声笑了笑,轻松的口吻:“那你想到什么了?鸟人。”
贺军揉了揉眼眶,换了个舒服的睡姿,沉吟片刻:“喂,我问你,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啊?”
“说是闲聊,就来这么严肃沉重的话题啊。”
“废话一箩筐。”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贺军耐着性子等了等,又忍不住出声催促,“哑巴啦?”
“人活着,活着,大概就是为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想要的生活?”
“住在你喜欢的某个城市里,做自己热爱的工作,然后和相爱的人一起生活,平平淡淡,简简单单,就这么过一辈子,我想,这就是很好的生活了。可是,大概很多人都过不上这样很好的生活。”
敞开一半的窗户,稍稍透进晚风来,凉凉的月光下,白色窗纱渐渐浮动着。贺军望着星空,大大小小的星子兀自闪烁着,带着不肯定的语气,他说:“过想要的生活,听起来很简单的样子。可要实现,会很难吧?”
凌逸辰沉吟片刻,然后像是边讲话边思索似的,不紧不慢的说:“很难,可一辈子那么长那么短,不去做点有难度的事情,想想就会很无聊吧?你想想,三亿五千万分之一,多小的概率,比什么竞争都残酷,成功了,才有了我们。没在怀孕的时候被放弃,没有流产掉没有难产,没有因为太脆弱生下来就死掉,才有机会长大。车祸,地震,洪水,疾病...很多东西听起来离自己很远,可是突然来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在他们面前无助的像个幼稚的小孩,甚至我们生活每一天,每一分钟,很多很多个毫不起眼的小小意外,我们都很幸运的错过很坏的事情。十七八岁了,健健康康的,既然这么幸运才长这么大,更要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有意思啊。你想想,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幸运的长这么大,如果不去努力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不太可惜了?”
同龄人的一番话,却超越了自己所想象的范围,说实话,贺军几乎从没想过这些。他的日子总是过得有滋有味,每天一起床,他就很有兴趣的去做一些事,比如真三,比如打篮球,比如睡大觉,比如想揍谁,比如上课偷摸摸看小说《寻秦记》,比如发泄生理的冲动,这些事儿不是在路上,就是正在做着。而每完成了一件,很快就来了另一件让他很有干劲儿的事情,贺军总在忙活着。他回想明天,甚至是后天,可是未来两个字他很少想过。他总觉得时间还很多,未来还很遥远。生活两个字,贺军自得其乐的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里浸泡,可要认真想,总觉得是个乏味沉闷的话题。
贺军清了清嗓子,好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起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嘟囔着:“希腊哲学家啊,讲的一套一套的,忽悠的弟须一阵一阵的。”他挠了挠后脑勺,脑海里不自觉回放刚刚的话,又笑着问:“那个,三亿几千万分之一,你怎么还知道这么冷门的知识来着,真是有够屌丝。”
“有吗?”
“有。”
“好吧,你说有就有吧。水货。”
“鸟人。”贺军忍不住对着电话无声地笑了,他犹豫了片刻,又开口,“你说,人要是死掉的话,就忽然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是吗?”
贺军的话音一落,电话那头的凌逸辰沉默了下来,半响没说话。
“怎么了?”贺军问。
“聊活着,又聊死掉,怎么都是些生生死死的人生大事?”
“很困惑。我说,你长这么大,离死亡最近时是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异样的沉默,慢慢的,他才开口:“人死了,就只剩下回忆了。”
“回忆?”
“和这个人共同生活过的人,脑海里存有关于他的回忆,他的生活,他的样子,他做的事情,就模模糊糊留在一些活着的人的回忆里。一些特别的人,作家,留下他的文字,演员,留下电影画面,一些厉害的人,他们做过的事儿,或多或少改变了这个世界,让别人记住。普通的人,只活在他的一些亲人和朋友的回忆里,可是很真实。”
这十多年来懵懵懂懂的生活,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怎样的样子?如果,如果一下死掉了,一想到这里,贺军忽然就忧伤了起来。他想,父母会天天以泪洗面,亲戚们会沉默叹息,那,林可琪会为他流多少眼泪呢?可能一辈子,她都不会淡忘他。杨风,凌逸辰那些个好哥们儿会不会一边痛喝闷酒一边生生哭的像个小孩子?林夕夕,袁若南她们也会哭的眼睛红肿的,是吧?那,死掉十几年后,白发苍苍的父母还会捧着自己的照片哭吧。林可琪,她到时候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会不会偶尔想起他,是嘴角带着微笑的想起,还是忧伤着安静的想起,她还会有一点点思念他么?杨风,他会不会和别人谈起少年往事,说起十几岁初高中生爱玩的真三,dota,想起有个叫贺军的和他一起在三国的世界里,像打了鸡血一样打打杀杀呢?
那百年之后,或者更久,那些深深爱自己的人也离开了,那些曾经偶尔会想起自己的人也慢慢的老去,这个喧嚣又寂寞的世界,会渐渐的忘掉贺军这个人吧?或许,自己就像从没来过这个世界似的,想到自己会被这个世界遗忘,贺军忽然觉得很无助。
贺军舔了舔上嘴唇,开口说:“我说,人死了,不会一下子就什么都消失吧?你想,我们现在在说话,我们脑海里会思考,对外面有感觉,这种存在我们身体里面,看不见的,摸不着的东西,如果把它叫作灵魂的话,灵魂不会因为身体死亡,就一下子也死掉的,不是吗?”
“灵魂,不消失的话,那,会怎样?”
“我觉着,说出来你别笑我。说是灵魂,我想,其实是脑子里的一种电波,脑子里的软组织是介质,电波就在里面传递,波动,指挥着我们思考,说话,做事。人死掉,电波就会以脑子为核心,一圈一圈的发散开来,播散到哪个孕妇肚子里小孩的脑子里,就会进去。我想,这就是我所理解的,轮回吧?”
“说实话,我没怎么搞懂的你在讲什么。”
凌逸辰的话让贺军一下子泄了气,他撇撇嘴:“你这水货,就知道你听不懂你哥这种深层次的话,白费老子一堆唾沫。”
“咱俩从来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听懂了那就奇怪了,你这鸟人,白费老子半天耳朵。”
贺军没想到凌逸辰会这么反过来埋汰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我说,你怎么了?”
“什么?”
“生死什么的,脑电波的,你怎么忽然说这些?”
“随意聊呗。”
凌逸辰换做一副认真的口气,一字一顿询问:“真的,没什么事情么?”
周日清晨,奋央市南大街,长途客运汽车站。拿着票上了大巴,贺军站在过道里,指了指前排的两人空位,看向林可琪:“坐这儿吧?”
林可琪拢了下头发,和身后的林夕夕对视一眼,又转过脸来:“我和夕夕坐一起吧。”
“咱俩坐一块儿,有事和你讲。”贺军不由分说的拉起林可琪的手,完全无视她使劲瞪大眼睛递过来的眼色,半推半按地让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贺军动作果断有力,压根儿没给林可琪反应的时间。他又用下巴指了指后排的空位,对凌逸辰和林夕夕说,“后面那儿有空位。”
林可琪板着脸,侧过头,不声不响地望着窗外,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贺军当然知道她在气什么,他默默肚子里盘算了一阵子,直到十来分钟后,大巴嗡嗡开动时,他才用胳膊肘碰了碰林可琪,笑嘻嘻的问:“怎么一下变闷葫芦了?”
林可琪双手环胸,不理会贺军,贺军乐了乐,跟小孩犯错似的扯了扯她的衣角,装作一脸委屈的问:“我做错什么了,你都不理我?”
“明知故问。”
见她松了口,贺军心里一下子活泛了点儿。虽然林可琪现在在气头上,但她这么说表示她愿意听听贺军怎么解释的。反正从奋央市到西堡村得将近两个小时,这么长时间,不如磨一磨才有趣儿,贺军恶作剧地想,他装作一脸小白的样子,故意起伏着语调:“咋啦么这是?”
“他为什么会来?”
“凌逸辰也是若南的朋友,他去看望,那也很正常啊。”
“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想想,从市里到西堡村,去得两小时,回又得两小时。你,我,夕夕坐大巴,我和夕夕总有时候会觉着自个儿是多余的,挺无聊的,是不?咱们四个人就不一样了,正好作伴,你说呢?”
“别说你叫上凌逸辰,就是为了打发无聊。”
“当然不是,我这么做,是为了解开他们的心结。”
“心结?”
见林可琪露出好奇的神色,贺军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说:“你仔细想想,你我,若南,夕夕,凌逸辰,杨风,咱们几个多好一朋友圈,玩儿的多开心。自从夕夕跟凌逸辰表白,被拒绝以后,咱们这个圈子就变了味儿,再这么下去,好好一圈子不就散了吗?那多可惜。这一去两小时的路程,让凌逸辰和夕夕好好谈一谈,把话讲开了,不很好吗。喜欢归喜欢,那不能因为被拒绝,就连朋友都作不成了吧。不能因为林夕夕喜欢凌逸辰,凌逸辰把林夕夕当作朋友,咱们这好不容易组成一群脾气相投的朋友圈,就硬生生坏了,是吧?”
贺军的一番话,听的林可琪不由得眨了好几次眼,她垂下头,咬了咬下嘴唇:“可夕夕不高兴,那怎么办?”
“亏你还一女生,都没我细心。”看着林可琪不解的目光,贺军扬了扬眉毛,歪着嘴角,“你没瞧见,刚我让凌逸辰和林夕夕坐一块儿的时候,林夕夕她都没吭气么,她要是真不想,早就开口了。”
“那是夕夕个性柔弱,没好意思说出来。”
“你错了,原因很简单。”
“什么?”
“因为夕夕还喜欢着凌逸辰。换位思考下,换做是你,会因为被拒绝就变得不喜欢那个人吗?不会的。夕夕默不作声,是因为不管怎样,她或许都想和凌逸辰谈一谈。”
触及到林可琪有点异样的打量目光,贺军不禁笑着摸了摸脸:“怎么这样看着我?”
“少来,我是奇怪你脑子里天天转腾这么些东西,累不?”
“我瞧得出来你那是崇拜的目光,喂,觉着我做得还可以,就随便表扬两句呗?不拘什么,让我乐呵乐呵。”
“你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再表扬两句尾巴不得翘上天?”林可琪探身想拉开些窗,透透气。贺军刚见林可琪伸出手,就赶在她前面拉开一半窗户,清晨凉爽的微风吹了进来,拂动着林可琪柔软的发,在金色的阳光里看起来清新动人。贺军情不自禁把头靠在她脸庞,眯上眼,闻到她发间的一阵诱人的清香,他满足得叹了口气。
“喂,还没□□完呢?”
“什么?”
“那你叫了凌逸辰来,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一声。再说你想好了,让他们两个坐一块儿谈谈,这么些小九九,怎么一点儿风声都不透露呢?你是吃定了,我会乖乖妥协,对不对?”
说实话,贺军的确是觉着林可琪不会答应,尤其是瞒着林夕夕叫来凌逸辰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会毫不客气的反对,所以才背着她们叫凌逸辰一块儿走。贺军想了一想,话却是这么说的:“哪有,跟你解释明白了,像你这么通情达理,肯定会答应。但是,要是林夕夕不乐意这样,埋怨起你来,不就搞得你很麻烦么?还不如我作了这坏人,自作主张去做,有啥不好的都推我身上,这不简单利落么?”
林可琪听了,忍不住一笑,伸出手勾起贺军的下巴,眨眨眼:“哎呦,这小嘴儿咋这么巧?”
“不看是谁□□的么?”
“乖。”
“这么乖,给点奖励呗?”贺军指了指嘴唇,扬扬眉毛。
“坐直了,目视前方。”按林可琪说的话,贺军一下挺直脊背,眯着眼看着她笑,下一秒,贺军听到林可琪幽幽来了一句:“别动弹,姐昨晚上没睡好,要借你肩膀休息休息。”
贺军哭笑不得,又听闭上眼的林可琪嘟囔着:“敢乱动,小心我掐你。”贺军低下头,宠溺着看着林可琪,飞快得亲了下她的嘴唇,把她抱在怀里,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睡觉。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林可琪在林夕夕家住时,两姐妹先后收到袁若南回复的简讯,简讯里说她生病了,过段时间再去上课,让她们别担心。林可琪就给袁若南拨通电话,问她在哪里。袁若南说在老家西堡村,林可琪想了想就说,明天是周日,我和夕夕去你的老家看望你。起初袁若南劝她们别来,林可琪说她们都知道了,明天无论如何会去看她。电话那头的袁若南沉默半响,才同意了。今天一大早,林可琪就告诉贺军她们要去袁若南老家,贺军立刻说我陪你两去。挂点了电话,贺军想了一想,给凌逸辰拨过电话去。于是,周日一清早,四个年轻人就坐上去西堡村的长途汽车。
长途客运大巴后排,凌逸辰和林夕夕并肩而坐,林夕夕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微微偏着头,目光望着车窗外流动的景色。可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因为她总无法控制自己的余光离开身边一团白与蓝,白色的是他的衬衫,蓝色的是他的牛仔裤,多简单的颜色,却让她心绪纷繁。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忽然觉得时间好多,或许他们可以聊天,可这段路程只是暂时的,她又觉得沮丧。一想到他会开口讲话,林夕夕忽然慌乱了起来,放在腿上的手情不自禁的抓紧了她的浅灰色亚麻裤,想到他可能会注意到自己的不自在,她又微微松开手。其实,她很想转过脸,看着他的脸庞,能无所顾忌的看着他的眉,他的唇,他的白皙肌肤,他的细碎短发,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事实上,只要她闭上眼,他的样子就会清晰的浮现在眼前,她根本不需要真的看到他。可是他的双眼,她渴望,又害怕看到,只要一看到他的眼,林夕夕就会脑海里一下子空白了起来。
凌逸辰坐在靠近过道的座位上,直到大巴开动十来分钟后,在大巴行驶发出嗡嗡的声音里,他轻声开口问:“你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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