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枫诉说你的谎言

一
    夜，漆黑空洞，天上的乌云徐缓地飘着，偶尔闪过几声闷雷，在耳边辗转反侧，搅得人心绪不宁。水晶般透明的玻璃花房，灯光细腻柔和，丝毫不受黑夜的侵袭，温暖的橘色小灯，在顶上熠熠生辉。涵谖拿着红木制的水瓢给蔷薇花浇水，此时的蔷薇花不似两年前的那般腥森红艳，而是如雪一般的白色，满花房的白色，圣洁明耀的如同女神亲自洗涤过的圣衣，橘黄色的灯光不经意的落在花朵上，折射出柔美的幻影。
    涵谖轻轻凑近一朵白色的蔷薇，缓缓的吮吸着来自花的清香，绝美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令人心醉的弧度，羽睫微颤。
    突然，眉心猛地一蹙。
    猝不及防的，嘴角被鲜血染红，猩红色的血渍顺着下颚滴落在雪白色的蔷薇花上，瞬间，那朵花变成了绯红色，成了万千朵白蔷薇中唯一的一朵血蔷薇。
    涵谖轻轻触碰了一下唇角，一种黏腻的触感在手指间蔓延，涵谖看着手指上的血迹，眉心微蹙，瞳孔慢慢变得空洞。
    记忆一下子回到两年前的英国：
    威廉医生办公室。
    威廉医生：“珒少爷，您是知道的，谖小姐的癌细胞，早已蔓延至整个胃，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根本无药可医。”
    慕珒然靠着沙发，眼神冷冷的，“我知道。”
    “您，真的要用这种方法吗？”威廉沉痛的问。
    “是，只要能救我妹妹，杀多少人我都在所不惜。”慕珒然眸光冷冽如冰。
    威廉叹了口气，“换一个胃可以，但在排斥作用下，只有五年的寿命，如果五年后，还想要活下去的话，必须再进行换胃手术，而那些失去胃的人，就活不了。也就是说，要想延续谖小姐的生命，必须用无数个人的生命来换......”
    “我知道。”慕珒然打断他的话。
    “可是如果谖小姐知道了，她会愿意吗？”威廉问。
    慕珒然依然冷冷的，“她不会知道的，她只要默默接受就可以了。”
    威廉一言不发，默默的叹了口气。
    门外，涵谖震惊的捂着嘴巴慢慢蹲下，泪水在脸上肆意的张扬着，不，她不要这样的生命，她不可以这样随意的剥夺那些无辜人的生命，难道就为了她一个人，就要葬送那么多人无辜的生命吗？不，绝对不可以。
    回忆回归，涵谖无力的瘫痪在地上，她知道哥哥从小就宠她护她，可是没想到连哥哥都可以如此冷血，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就为了她一个人，难道要那么多人为她白白的葬送生命吗？她真的做不到，可是现在的她，只剩下五年的生命了，她只剩五年的时间陪叶瑾宸了，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苦涩的泪水滴落在白色的雪纺裙上，异常晶莹剔透。
    二
    清晨的阳光轻轻的撒下，递给这世间的每一个人。
    “笃——”一阵轻快的爵士乐随即响起。
    涵谖摸索着手机。
    “喂。”迷迷糊糊地接通。
    “表姐，明天是以昫的生日，我想去给他挑礼物，你陪我好不好？”耳边传来安时染清甜的声音，如甘霖一般。
    涵谖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好啊。”
    “那金川路哦，我等你。”安时染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涵谖迷迷糊糊地起身，迷迷糊糊地穿衣，又迷迷糊糊地出门了。
    金川路。
    涵谖老远就看到了安时染在笑着朝她挥手，涵谖向司机打了个招呼，便朝着安时染的方向走去，路边的香樟树依然青翠如常，丝毫看不出已经入秋的景象，只有偶尔枯黄了的树叶缓缓飘落，积累了厚厚的一层。
    “表姐。”安时染朝涵谖露出一个无公害的笑容。
    涵谖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刮了刮她的鼻翼，“你呀。”
    安时染笑着吐了吐舌头，拽着涵谖便进了一间手表店，眨巴着精灵般可爱的玻璃眼，“表姐，你说哪只表好看一点？”
    涵谖有些黑线的说，“染染啊，你在以昫生日时送表不太合适吧？”
    “啊？”安时染不解的看她，“应该不会吧，又不是送钟。”
    涵谖黑线立马更深了，表和钟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吗？
    安时染看中了一个银色的表，对服务员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就要这个了。”
    涵谖撇头，看向马路对面的一件衬衫店，立马就被橱窗里的一件白色衬衣吸引了，一直以来都想给叶瑾宸买件白衬衣，可是都没有机会，这下有了。
    涵谖出了手表店的门，就朝对面走去。
    等到安时染付完钱时，再转头找涵谖时，早已不见了踪影，安时染出了手表店的门，张望着寻找涵谖的身影，却在对面的衬衣店发现了涵谖的身影，微微吐出一口气，唇角轻快的勾起，“表姐——”
    正在结账的涵谖听到声音，微微转身，就看到了安时染在向她招手，笑着拿起袋子便出门，安时染向她走过来。
    突然，“兹”的一声，一辆飞速开过的轿车失控般的冲了过来，安时染看见飞速而来的车子，立马愣住了，看着车子快速接近，安时染的瞳孔慢慢收缩，脚仿佛被粘住了一般，僵硬的移不动步子，明明是一瞬间，却好像电影镜头一般放慢了许多，看着越来越近的车子，恐惧渐渐地包围了她的全部。
    “染染，不要——”涵谖尖厉的声音在止不住的颤栗，心里也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感，涵谖跑的很快，她想要推开染染，她的脑子此刻已混沌一片，她只想保护染染，她只想保护妹妹而已，可是车子却更快……
    “砰”的一声巨响，刺耳的刹车音,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场面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伴随着金属刮擦和撕裂的声音，人们纷纷惊叫呼喊。
    时染倒在一片猩红色的血泊中，鲜血从脑后溢出，嘴角还有着隐隐的血丝，发丝凌乱的被风微微吹起，两只手无力的搁置在地上，安时染紧闭着双眼，脸色微微发白。
    涵谖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神经有些松弛，唇角发白，白皙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脸上的泪水“咻”的落下，脚步有些僵硬，周围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一般，寂静的如同在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恐怖的如同堕入了无尽的万丈深渊，周围，有人围观叹息，有人拨打120，场面喧闹无比，但涵谖仿佛听不见一般，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在暗黑的地狱中缓步行走。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近时染的，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又仿佛是一个银河的距离。
    “啪塔”一声，涵谖跪坐在染染身边，抬起微颤的手，轻轻抚摸安时染已经被鲜血染红的面颊，还有一丝残留的温度，立刻，手上沾上了红色的血迹，泪水一滴滴落下，落在安时染此刻已经惨白的面颊上。
    “染染……”无力的呼喊，却是徒劳。
    涵谖抱起安时染的头，搁在胸前，“染染，姐姐在这，你醒醒啊。”
    “染染……”
    一声又一声无力的呼唤，怀中被血色染红的人却始终没有应答。
    不知何时，周围的声音恢复了，嘈杂一片。
    涵谖内心痛的仿佛万箭穿心一般，哭声撕心裂肺一般，“染染——醒醒啊，姐姐在这里。”
    再也抑制不住的悲痛被一下子释放出来，涵谖早已哭成了泪人儿，泪水已经将眼前模糊一片，周围的人发出同情的慨叹，很快，保镖，医生，警察将这里重重包围，行人很快便被遣散了。
    涵谖哭晕了过去，躺倒在安时染的怀中，一起被送入了医院。
    等到睁开眼睛时，蔷薇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手机的灯光一闪一闪，仿佛醉人的星星。
    叶瑾宸的脸色苍白，看见涵谖清醒过来，才缓缓输出了一口气，笑着想要扶她起来，可是涵谖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脸色焦急，“染染呢？”
    “谖谖，你已经昏迷了一个下午，好好休……”
    “染染呢！”涵谖打断了他的话，睁着一双近乎绝望的脸看着叶瑾宸。
    叶瑾宸微微叹了一口气，“还在抢救室。”
    涵谖立马奔出病房，连鞋子都没有穿，叶瑾宸只好拿起她的鞋子去追她。
    昏暗的长廊，涵谖穿着病号服狂奔，就连脚被碎玻璃划破了都没有注意到，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昏暗的手术室门前，安宇槿和欧以昫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而姿暶一看见涵谖憔悴的样子便心疼不已，连忙扶住她，生怕她摔倒，“谖谖，你怎么来了？”
    “染染怎么样了？”涵谖焦急的问。
    “不知道，医生还没出来。”安宇槿接过话。
    叶瑾宸赶到，扶住涵谖，“谖谖，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乖，听话，回病房好不好？”
    涵谖使劲的摇头，“不，不要，我要等染染出来。”
    “谖谖姐，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以昫朝涵谖轻轻的笑了，但涵谖明显看到了他颤抖的身姿，还有唇角的焦急和伤痛。
    正当涵谖想要拒绝时，医生出来了，众人一窝蜂的挤过去，“医生，我妹妹怎么样了？”安宇槿焦急的发问。
    “槿少爷，您放心，染小姐已经没事了。”
    涵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只是……”医生叹了口气。
    众人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染小姐这次车祸伤势太大，醒过来可能也会造成下半身瘫痪。”医生无奈的说了一声，微微颔首，便离去了。
    一个星期后，加护病房里。
    涵谖再来看时染时，她已经醒了，对着透明的落地窗，坐在轮椅上，吹着微凉的秋风，咖啡色的波浪卷在身后轻轻的飞扬，额头上还绑着白色的绷带，穿着蓝色的病号服，腿上，盖着毯子。
    涵谖轻轻的叹了口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到她旁边，“染染，感觉怎么样？”
    时染抬头朝涵谖甜美的一笑，“我很好的，表姐。”
    涵谖有些怜惜的看着时染，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以昫呢？他怎么留你一个人？”
    “我让他去买东西了，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时染笑靥如花，眼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泪痕。
    涵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拿起康乃馨插入花瓶中。
    又将窗子静静的关上。
    “别吹风了，你身体还虚弱。”涵谖淡淡的说。
    “嗯。”时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良久。
    “表姐，20年来，你最害怕什么？”时染突兀的问道。
    涵谖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问她话人确实是染染。
    “孤独吧。”涵谖淡淡的说，又看向时染，“你呢？”
    时染摇了摇头，“孤独什么的，那是英雄的标签，我只是一个普通到微不足道的平凡人，不需要它，只要每天幸福快乐，我就会很满足。”
    涵谖有些愣了，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小女孩一般，在她眼里，染染一直都是个单纯的小女孩，每天都快乐的活着，却没有发现，她也会有伤心无助的时候。
    涵谖笑了，眼前的安时染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从小到大都围着她跑的小姑娘了。
    或许是车祸改变了她，或许是和欧以昫在一起后，亦或许是更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