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遇见的星光

    前途险恶，能不能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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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吊死，跳楼，割腕，吃药。
    沈念一想了将近二十多种死法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可惜刀片上太过锋利的碎芒又让她畏惧，十几楼往下一探的高度她望而却步。她是一个连自杀都不敢的胆小鬼。
    结婚后的第二个月，沈念一已经有了深刻的无力感。
    那种睁眼之后便被刺眼的灯光投掷想要永远沉睡，在对上男人淡漠的双眼之后便是铺天盖地的枯寂感让她窒息。
    沈念一挣扎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安静的可怕，遮光的窗帘拉的死死的，透不进一点光芒。沈念一揉了揉眼睛，套了件长背心出了卧室。
    早上六点半，一个半小时之后她得出现在江滨高中的教室里，听着那群学生叽叽喳喳的喧闹，和余文倩恶心巴拉的表情。
    秦漠出差的第三天。沈念一看着面前那副巨大的婚纱照，有些恍惚。
    幸福吗？秦漠对她很好，无微不至，照顾的很周到。
    沈念一却依旧觉得难受，像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在心头攀爬咬噬的感觉，让她不寒而栗。每当有这样的触感时，沈念一总是很渴望能有人听她讲一讲，或者这样就没那么难受了。
    很可惜的，她身边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妈妈死了，爸爸远赴国外，弟弟和她快成了陌生人，而她的枕边人……
    对不起，她这些糟心事并不想告诉他。
    02
    在纠结了是喝农药还是耗子药无果之后，沈念一还是决定先去学校把课上了。
    学生依旧很怕她，甚至她一个眼神过去肩膀都在抖，沈念一很想安抚他两句，她真的没那么可怕，但可悲的她连向上弯起的嘴角都不会，面部表情僵硬的她只能看着那个学生瑟瑟发抖退出了办公室。
    余文倩冲她笑笑：“沈老师，偶尔说两句软话死不了人啦。”
    说话就说话，最后那个字恶不恶心人？沈念一冲着空气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下午六点过，沈念一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之后就回班上看看，果不其然发现了几个偷偷把酸辣粉给带到教室里来的。
    沈念一柳眉倒竖，厉声道：“郑琦之，赶紧给我扔了！再有下次我就真不让你吃饭！”
    郑琦之和另一个人女生撇撇嘴，似乎很不服气，但又很怕她，只好依言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嘴里还叼着面包片的沈衡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白色的耳机被竖起的衣领挡去了大半，但还是被沈念一看得清清楚楚，沈念一不知为何却突然松了口气，轻咳了声：“沈衡来我办公室，你们吃过饭了就赶紧看书。”
    郑琦之冲沈衡露出同情的表情，沈衡挑眉，似乎一脸无所谓的将耳机摘下偷偷把手机扔给郑琦之，冲她做了个口型：“帮我看着。”说完就双手插兜懒洋洋的走出了教室。
    后面是几个学生偷偷的笑声，似乎在嘲笑沈念一的愚笨。而沈念一，则权当不知道。
    沈念一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快接近一米八的沈衡，僵硬的面容微微一动：“手机呢？”
    “什么手机？”
    沈念一不厌其烦的往前顷了顷：“手机，拿给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沈衡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紧蹙，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冲她发火。
    沈念一吐了口气：“回去吧。”
    她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沈衡一副“早这样不就好了”的样子，吊儿郎当的吹着口哨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又是空无一人，有些昏暗的视线下，沈念一脸上那些无奈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淡淡的雀跃。
    每天都会这样一出，叫上几个学生来办公室说说话，谈谈心，她什么都不用做，问问话就可以了。恰如其分的展示下她的严厉，无可奈何，最后摇摇头，又让他们离开。
    隔三差五就会找沈衡来，这样做才不会显得有多“重视”他。
    多么可笑，她只有费尽心思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
    比起那些无聊作弊手段，她看起来比起学生们的演技要高明很多倍。
    03
    周五的时候，秦漠回来了。
    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她故意减慢了时间，在超市里挑挑选选却什么也不买，磨蹭到十点过才回家。果然，秦漠已经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半偏着头盯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薄唇微抿。沈念一的心跳在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之后微微一动，随即又陷入平静，她在关门的时候稍微用力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果然侵扰了秦漠的思绪，把他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秦漠起身，接过她的包，“你晚读之后你就没课了。”
    她连个谎言都还来不及讲出来。
    沈念一摇头：“没什么事情，盯学生去了。”
    秦漠“嗯”了声，“你饿不饿？给你做点吃的？”
    他才下飞机，估计回来就一直在做他的事情，也没有休息过，他才应该是享受她照顾的人，却还贴心的问她饿不饿。
    沈念一半抬起的手臂慢慢垂了下去：“不饿，你继续忙，我还有事。”
    她又躲回了房间里。
    他已经做得够好了，关心她，爱重她，他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她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沈念一靠在床头，她看着床头柜，不由想起抽屉里她之前偷偷藏下的刀片，突发奇想要是自己关上门自杀了，秦漠会花多长时间知道？
    说不定他立马就能冲进来抱着她去医院，也有可能……等到尸体腐烂他才会知道吧？
    晚上十一点过，秦漠敲了敲她的门：“睡了吗？”
    沈念一紧张的抓紧了被子，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努力营造出她已经睡着的假象。
    果然，没一会儿门口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沈念一的心跳还未平复，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窃喜。
    结婚才多久，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起睡过了的。
    虽然都是沈念一一手作出来的。
    04
    沈念一没想到还能见到江则翰，隔着一条马路，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抚了抚手腕上的劳力士金表，冲她微微一笑。
    沈念一却突然感觉心口一紧，恍惚之间都是她站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下，看着那一抹嫣红冲纯白的衣衫里浸透出来的样子。
    等沈念一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一家咖啡馆里，对面就是江则翰，还用一种关切的口吻：“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哦，她刚刚好像说话了。说了什么？贫血吗？
    还真是习惯性撒谎。
    “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念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
    “前天。”他搅了搅杯中的咖啡，“忙完了事情就过来找你了，怎么样？有没有很感动？”
    沈念一冷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江则翰挑眉，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笑，两人之间的气氛沉沉郁郁，随时都会有乌云落下了一样。
    “为什么来找我？不怕我和你同归于尽吗？”
    江则翰笑了：“你要拉着我一起死？没关系啊，就当殉情好了。”
    “……”沈念一抿了口咖啡，嘴巴里的苦味一点一点蔓延，沈念一皱起了眉头，“我结婚了。”
    “我知道。”
    “和秦漠。在一起很久了。”她平静的看向他，“你逃跑的时候，是他一直陪着我。”
    “是吗？”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大的笑话一样，“所以你是怪我是吗？然后为了报复我，和他结婚的吗？”
    “江则翰——”
    “是是是，我玩笑的。”他叹了口气，“你是认真的，你很喜欢他，我们以前太幼稚了，你和他这样才是爱情，对了吧？”
    沈念一突然不和再和他多说什么，泄了气般往后靠。
    “干嘛这个样子，婚后生活不和谐啊？”
    “你一出现就会不和谐，求你滚吧。”
    05
    沈念一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天空中掠过的飞鸟和浮云，突然喊了句：“秦漠，我不舒服。”
    和以前一样的，应该没有人回应她，然后她便会顺理成章的再攀附上藤椅里的椅背，幽幽抱怨上几句，自娱自乐。
    却没想她真的看到了秦漠，他站在自己面前，微微蹙眉：“哪里不舒服？”
    他在家啊。
    沈念一有一丝的慌乱，她素来临危不惧的演技在面对上他时总会有那么一丝不自然：“没，现在又好了。”
    秦漠没动，静静的看着她，隔了会儿突然半蹲下身子来，仰头看她：“好了？”说完又伸手贴上她的额头：“你的温度有点高。”
    那是被你吓的！
    沈念一往后躲了躲，差点撞上墙，被秦漠眼疾手快的给拉了回来。
    沈念一就这样半倚半靠在秦漠的怀里，一时心乱如麻。
    晚上，秦漠难得和她同床共枕。
    沈念一居然有些不习惯了，往外缩了缩，偷瞄了秦漠一眼，他还在看文件，没有发现她的小东西，她又往外缩了缩，却突然被一双大手给揽了回去。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细细麻麻在她的心尖上爬过：“躲什么，你快掉下去了。”
    沈念一呆住。
    近乎的疯狂的缠绵，沈念一累到手指都抬不起来。
    奇异的是，她还有力气做梦。
    基调诡异的梦，大滩大滩的鲜血，周围震破耳膜的尖叫声，无能为力只能选择逃跑，却措不及防被人猛然推了下去。
    气流上升，周围让她喊不出的失重感。
    沈念一突然从梦里惊醒。
    枕头已经被打湿了，她睁开眼睛，喘着气，面前是秦漠逆着光凌厉的面庞：“做噩梦了？”他将她揽入怀中，小声的安抚着她：“没事的，就是一个梦而已。”
    不。不是的。
    不是梦，都是真的。
    那些梦里的场景，除却一个没有死掉的她，一切都是真的。
    沈念一挣扎从秦漠的怀里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全是交错的泪痕，秦漠看得心口一紧，还不及说些安慰的话，就听到沈念一带着哭腔的哽咽：“离婚吧。”
    秦漠一僵：“什么？”
    “离婚吧。”沈念一哭得泣不成声，“我们分开，好不好？”
    06
    “什么意思？”江则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念一：“你要准备和秦漠的离婚？为什么？”
    “总会离婚的。”沈念一的话近乎绝情，“就算现在不离婚，有一天他也会提的。”
    “为什么？”江则翰嘲笑般看了她一眼：“不是真爱吗？”
    沈念一疲倦的摇了摇头：“这不一样。我爱他，他也爱我。可是我状态不对，总有一天他会厌烦，没有人喜欢面对孤独，他也一样，我……心事太多，又不能和他讲，只能憋在心里，他会烦我的，真的会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微不可闻。
    “那你怎么就愿意和我讲？”江则翰哼了声，看到对方慢慢抬起的脑袋，和那双有些失焦的眼睛，顿时心中升起一丝凉意：“喂，你不会……别胡思乱想！”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念一低下头，微微叹气：“怎么样，帮我吗？”
    “怎么帮你？”
    “你说呢？”沈念一揉了揉太阳穴，“出轨算不算？这么让人难堪的事情，他会选择离开我的。”
    “你还真是……”狠心。
    沈念一依旧是一副很疲倦的模样：“没有办法。我这也是下下策了，我和他谈了很多次，他不同意。”
    最后都逼出她胡言乱语，甚至连我已经和别的男人好上了这种话都讲出了口。
    沈念一低头看着冷掉了的咖啡，久良之后才听到江则翰的声音：“好。我帮你。”
    07
    沈念一收拾了下行李，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星期就可以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他们也能顺理成章的分开。
    可惜她连个能待的地方都没有。
    她的农药，耗子药，刀片甚至玻璃片都能派上用场了。
    秦漠最近频繁的出差，似乎是在避开她。沈念一嘲讽般扯开了嘴角，她不知道秦漠在倔强什么，她为自己扣上了水性杨花的帽子，很有可能连工作都不能保住，这么孤注一掷赌他要离开，偏偏他还用这么模糊不清的态度。
    照例和江则翰见面。
    江则翰有些担忧的看了沈念一一眼：“你这个状态不行，要不去看个医生？”
    “你觉得我有病？”
    “差不多。”
    “……”沈念一懒得和他多说话，“赶紧吃吃完我回学校上课。”
    “值得吗？”
    “关你什么事？”
    “关心你一下。”江则翰耸肩，“不领情算了。”
    沈念一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视线一转却突然看到前方某双漆黑的眼眸，少年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沈念一又一次有些心乱如麻，她难得摒弃了她的冷静，不要命般冲了过去。
    “沈念一！”
    江则翰有些慌乱的在她的身后吼了声。
    少年近乎冷漠的扫了她一眼，转身默默往前走。
    “沈衡！阿衡！”
    耳边是尖锐的叫声，她最讨厌的声音。
    身体忽轻忽重，之后狠狠的和地表摩擦，铺天盖地的疼痛涌了上来，迟钝的大脑这才开始接受讯号。
    沈念一想，她之前准备的东西，都用不上了。
    “姐！”
    沈念一慢慢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是极限了，但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想努力睁开看他一眼。
    会怪她吗？会吧。
    她不是一个好姐姐，也不是一个好老师，甚至不是一个好妻子。她自私冷漠，做事偏执，太过情绪化。她一点都不讨喜，她甚至一点也不喜欢自己。
    “姐！”
    “沈念一！”
    “哎呀这怎么撞人了！赶紧送医院吧！”
    “是这个女人突然冲过来的，不然我怎么能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