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飞传之万年劫

(九)山长水阔知何处


漫步斜阳路,红衰翠减西风歌;踏行阎罗道,血雨腥风红尘送。
    再见羽飞,却是判若两人:其神态冷肃,所过之处尽寒冰;其气息诡异,所行之处花叶颓。而这样的杀气,只曾见于妖王——森飞琼。
    “妖后,别来无恙。”羽飞话落,已立于妖后身前。榻上妖后猛地向后一靠,气息急促,竟是不敢吭声,紧张苍白的面庞微微颤抖着,即便强作镇定亦无法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
    “不用叫喊,人全部睡着了。”羽飞话语冰冷,却有着异样的温柔,“妖后,见到这样的我不应该感到欣慰吗?见到心爱的人归来不应该觉得感动吗?”羽飞一把抓住妖后的手腕靠近她面庞继续说道,“只是这身体还不归我罢了,快,告诉我,我的身体你保存在了什么地方?”
    妖后身体已经不止是颤抖,而是抽搐,她咬了咬自己嘴唇,惊恐得注视着眼前不是羽飞的羽飞,愈看愈像森飞琼。
    “说啊,我的爱。”虽是从羽飞口中发出,却是妖王的声音,那种催眠般的声音曾无数次的让妖后想自尽,如今噩梦归来,妖后身如堕入无间,她颤栗着说道:“在,在,在阴晴池。”
    “哈,哈哈哈哈,”妖王松开妖后手臂,坐在她身旁道,“我到底与你有多大仇怨,明明是夫妻,你却处处致我于死地。阴晴池,好地方,藏匿我躯体在太极湖里炼化,是想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吧。啊,妖后!”
    妖后双泪夺出,面向另一旁,妖王缓缓抬起她下巴面向自己,嘴唇欲想触碰她,轻声一笑,却又放下,起身离去道:“即便这不是我躯体,你也不敢推开我吗?”
    “你是妖王,谁敢违抗?”
    妖王停住脚步,回身默默注视妖后。妖后怒眼上挑,对他吼叫道:“兜了这么个大圈子,还是你们骗了我!怎么你会复活!怎么你会复活!不是说只要妖王印玺就够了吗?!若我知道你会复活我宁愿去死!”
    “哈哈!这才是吾妻子,不吵不成妖后。”妖王又向前走了几步道,“说我骗你,你骗我的不够吗?你勾引一品红,设计亲妹妹,欲争妹夫,害我丧命,夺我权力,丢我躯体,哪一项缺了吗?哪一次没骗吗?你爱你的宇轩,我爱你的妹妹风荷,你我二人皆是苦情之人,却不成知己,反相谋害。若非你勾结一品红污蔑风荷勾引宇轩,风荷不至有牢狱之灾;若非你想得到宇轩并使之替代我而偷盗妖王印玺并趁其不备打入他身体,风荷不至受牵连而丧命,我也不至于为救她而亡。不过,幸得我有先见之明,妖王印玺无法适应宇轩仙体,只能进入有妖族血脉的羽飞身体,才有我今日!哈。”妖王语气依旧平和得异样,表面的柔和只是让听者愈发惊恐,而每字每句犹如毒针刺耳。妖后觉耳朵愈发疼痛,一滴血从其耳流出,妖后抚着自己耳朵,见自己手上的血痕,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眼泪如珠。
    “你混蛋!”妖后狂躁得吼叫道,“既然相互明知其所求,为什么你要逼我!你不爱我也罢,却不断折磨我,让我像个傀儡!!你这和让我服毒渐渐死亡有何区别!!!”
    “哼!”妖王转过身去道,“你我有选择余地吗?人间有其婚姻之法,妖界亦有婚姻之道,你我二人身处地位让我等有何选择呢?况且你不也受我渐染学会了一点点催眠之术吗,否则那个聂倾昇甘愿受你摆布吗?哈,不过我是很骄傲的男人,我可以有二心,但我的人不得有两意!哼。”说罢离去。
    话说宇轩在空空庙见到睡着的穷愁潦倒的梦阮,心里叹惋,沏好了茶等梦阮醒来。梦阮梦里见到小妹与他对诗,作诗正欢,忽然狂风四起,烟雾弥漫,模糊中见一英姿飘逸之人走来,其冠上印有北斗,那人对梦阮说道:“打扰打扰,然事态紧急,请多包涵。”梦阮不断拨开自己眼前烟尘,可是越拨越浓,那人继续道,“先生有超凡之才,将能千古留名。然先生亦有启缘之能,天赋异禀,先生之举动与变化可能会对吾界将来有重大影响,望先生醒来对你所见之人多加开导。吾在此感激不尽。”说罢化作道白光而去,烟雾忽然重重将梦阮包围,梦阮惊醒,手碰倒了一茶杯,梦阮更是惊讶,揉搓双眼,只听身后一语传来:
    “好不容易沏的茶就这样被你浪费掉。”
    梦阮只觉声音耳熟,向后看去时人已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茶几。
    梦阮凝视对面人半晌,儿时离家画面再次浮现于脑海,他神情由惊讶变为惊喜,说道:“先生,是梦先生,梦先生!”
    “哈哈,竟然还记得我。”
    梦阮笑了,下意识拉了拉衣袖,感觉自己的衣服如绸缎般丝滑,梦阮再看自身衣着,早非补丁麻布衫。他心知眼前人绝非凡人,便跪拜谢礼。宇轩见他如此,赶忙扶起他来道:“于我怎得如此客气,好友切莫这样待我。”
    “先生是我恩人,而如今的我却无以为报。”梦阮声音略带苦涩,但见到宇轩的他神清气爽,眼中露出的尽是感激与欣慰。
    “若真是谈恩,则大恩不言谢。何况我从来将你当作我好友,若有些帮助,举手之劳罢了。快请坐喝茶。”
    梦阮坐下定了定神后,才发现原本秋意浓重叶稀花黄的空空庙变得春意盎然,他怔了会儿,当眼神再次回落到宇轩面庞时他方知自己又失态了,便笑了笑道:“我以为我到了仙境。”
    宇轩也笑了:“你还是没变啊。”
    “不,先生才是没变。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先生和以前一样得雄姿英发,似乎这二十年对您来讲就像二十天一样。”梦阮说着,眼神不住地观察着宇轩神情。
    “哈哈,”宇轩察觉梦阮话里有话,但心情并无波动,反而感觉到一股被人关心的温暖,“或许因我一直远离尘嚣,心无牵挂烦扰的原因罢。好友,你曾说我可称你沾儿,若我现在称你沾儿你可接受?”
    梦阮心知宇轩有所回避,但见到他尤见亲人,虽然今才第二面,但对他来说宇轩甚至是一种比亲人更亲的人,这种微妙的感觉令他兴奋而惊惶,听见宇轩这么问,梦阮笑道:“可是先生现在看上去比我还年轻,这么叫我不仅我感觉到尴尬,若是别人听到了更会觉得吃惊,还以为我哪里多了位比自己辈分大很多的亲戚。”
    “哈哈,见好友如此愉悦真让人怀念。”说罢,再斟满茶杯。
    梦阮神色有黯然了下来,“是啊,那时的我,毛头小儿,冲撞了先生和贵千金,还劳烦二位尊长送我回府。白驹过隙,如今物是人非。梦阮一无所长,富贵不知乐业,现今身无长物,靠卖字画和亲友接济为生,照顾不周妻儿,可谓贫困难耐凄凉。我——唉。”
    宇轩已经知晓了曹府之事以及梦阮如今境况,在此梦阮旧事重提,不禁又默然神伤,说道:“你之情况,我多少了解了一些。你博古通今,脱俗超凡,岂是无才之人?我心实有惭愧,若我早知你家变故,我也不会让你如此境况。可我——”
    “切莫这样说,先生,”梦阮惊讶之余,又是悲伤又是感激,“我家之事何故连累先生,那是我的命数。若我如家父一样不幸被流放,那也是我之天命,与先生何干。先生切莫以无关之事自责。”
    “有关!”宇轩神情凝肃道,“你只是不知你对我的意义。”
    梦阮亦是毫不退让,“梦阮区区草芥,何劳先生牵挂?”
    “你于我特别。”
    “何在?”
    “你——”宇轩见梦阮神情坚定,急迫的眼神似乎在渴望寻找什么,宇轩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
    梦阮见宇轩不再答言,便问起羽飞情况来:“不知我儿时所见的姐姐如何?”
    宇轩想起羽飞,不禁扶首皱眉,叹了一声,竟是也说不上话。
    梦阮疑惑,“先生最近可好?”
    宇轩知自己失态,苦笑一声道:“我竟有走神之时,请好友见谅。最近事物繁杂,我也有些许忧虑。羽——雪晴她,还好。”
    “人有喜怒哀乐,苦甜悲欢,先生生而为人,有忧虑实乃正常不过。”
    宇轩此时愈发觉得梦阮话中藏音,其言似乎处处探寻自己真实身份。
    “梦阮,为何你时而来访空空庙?”
    “哈,为了遇到先生您啊。自上次一别,我曾不时打探先生下落,直到迁回京城,我觉得再无得见先生的机会了。而今自己别无长物,连家都无法可养,更是无能报国,还能如何。空空庙内虽无神衹偶像和牌位,但留给我无尽想象。如今妄想成真,我是否该跪谢空空庙呢。”
    “哈,你,你果真没变。”两人都笑了,宇轩再问道,“有传闻好友在著书立说,不知我可有眼福得见好友妙文?”
    “哟,先生好耳目,哪来的传闻?”
    “这,我只是在附近有所听闻。”
    “哈,先生这是没说实话了,知我著书立说者有二三人,其中并无先生,消息也未传开,除非先生并非凡人。”
    “哈哈,”宇轩知再不能辩,而梦阮心思更是暴露,“或许我是有非凡的感知力吧。”
    梦阮终于得到了答案,即使这种答案是如此的模糊,但对于他已经足够,他说道:“先生,能见一见您的佩玉吗?”
    宇轩注视了他一眼,俯首低眉,缓缓抽出半只玉佩递与梦阮,梦阮双手接过,仔细看那缺失的印记,他确信该玉正与自己所有的半块玉相合,但他缓缓将玉送回,并赞叹道:“好一块惊世骇俗之玉。”
    “哈哈,哪有哪有。”
    “先生当然可以查阅我所写俗文,只是文章尚在完成中,现在所写不及预计的三成。我现居小清凉山东南脚下,随时恭候先生来访。”
    “好啊!”宇轩喜不自胜,取出一包裹赠与梦阮,“希望此物可助好友一臂之力。”
    梦阮接过,“可问先生这为何物?”
    “等回去后再打开看吧。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待处理,好友,后会有期。”
    “先生——”梦阮还有诸多疑问,可是话未来得及说,只见白烟缭绕,一阵清风过去,空空庙周遭仍是秋意萧萧,茶几卧榻均不见。
    梦阮打开包裹,内含文房四宝一副,笔乃檀香木制,砚乃金刚石制,再附玉石三种,分别为大千玉、蓝田玉和和阗玉,上面分别刻有北斗、四象和二十八星宿。梦阮抱着包裹感激不已,见“北斗”二字忽然想起梦中情景,又想起宇轩说自己于他特别等话,心中忽有不安。他收拾包裹回到住处,耐心等候宇轩的再次到来。
    宇轩回到瑾瑜殿,只见殿前侍卫眼生,定睛一看,竟是紫薇大帝护卫,他疾步走近殿内,紫薇大帝正伫立于殿内背对着他,其身旁是师父车厘子。车厘子神色不宁,忐忑不安的眼神暗示着宇轩大事不妙。只听紫薇大帝开口道:
    “瑾瑜真君,吾登门造访,真是打扰了。”说罢,回转身来,神情肃穆。
    宇轩拜礼道:“拜见大帝。”
    “不知汝可听闻羽飞冲破银链束缚,毁了银河塔、动摇银河台之事?”
    “什么?”宇轩大吃一惊,“竟出此事!”
    “瑾瑜真君,监察失职,该当何罪?”
    宇轩跪拜道:“臣失职,甘愿受惩!”
    紫薇大帝半晌无言,冷漠的表情毫无波动,“请起,吾来不是为了责备,但是羽飞毕竟是汝之女,而今堕化成魔,危害仙界,汝当如何,自有知晓。”
    宇轩无奈,“臣,遵旨!”
    紫薇大帝款步离去,瑾瑜殿上,徒留跪下的羽飞和冷汗淋漓的车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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