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飞传之万年劫

(十一)一片冰心在玉壶


明月垂挂朱雀桥,细雨散落乌衣巷。暗云撩拨稀星碎,愁雾醉满人心房。
    梦阮恭敬地侍立于神情恍惚的宇轩前,惊喜得双目炯炯,“友人都道我故地重游,而我只想来寻先生。玉笔相赠之恩无以为报,只得倾尽心血完成先生的期待之作。”说罢,猛地咳嗽了两声。
    宇轩此时方有些回神,痛苦与喜悦之情交杂出现在眼里,他紧紧握住了曹梦阮的手,面庞僵硬,神情呆滞,半晌无话。
    梦阮察觉出宇轩的不对劲,暗想自己的出现或许太过唐突,或许宇轩又经历了何等刺激,不便问,于是笑着说道:“先生还是没变啊。”
    宇轩知自己失态了,连忙松手道:“失礼了。”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不出口,气氛又不免尴尬。
    梦阮道:“许是梦阮的突然出现打扰了先生,失礼了。”
    “哪有的事,你对于我来说从来不存在打扰。”宇轩语一出,气氛缓和不少,他继续道,“此次回到故乡,有何要事吗?”
    “为了先生,再顺路探访散落族人,处理些家务私事。先生来去无踪,我也不知几时才能见到先生。想第一次见先生是在故乡,遂来一试运气,并上庙宇参拜祷告,若能再见先生,便是了了我此生一番心愿。今番见到了,我定是要回庙宇还愿了。”
    宇轩听了,感激和愧疚满怀,“有何要事劳烦你如此找我。”
    “上次在空空庙见先生前,我于梦中受一仙人相托,让我劝导先生。可具体劝导何事,那位仙人并未告知。恕晚辈愚钝,不能通悟此机,但在此将我所写前九十回给予先生,望先生指点。”
    宇轩听其事玄奥,但未急问,先接过稿纸,其字迹工整清秀,满满数百页,“有幸见到你的杰作,我也不枉此生。”
    梦阮笑道:“先生福寿齐天,我有何德何能令先生挂念。倒是无能为先生解忧。”
    “你说梦里有仙者让你劝导我,可曾见得那位仙者姿容。”
    “梦烟缭绕,全无清楚。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宇轩略沉思一番,梦阮笑道:“先生亦信梦?”
    宇轩笑道:“梦藏玄机,我亦不解。”
    “今能再见先生,亦是天意罢,我也无憾了。先生事务繁忙,梦阮亦不再打扰,就先告辞。”
    梦阮正欲转身,宇轩道:“且慢!”宇轩方仔细查看梦阮:穿着上次在空空庙里宇轩所赠衣服,已有破洞;其面黄肌瘦,显是有病在身;胡发半白,容貌似大宇轩半辈的长者。
    宇轩见其腰旁有一破布轻悬,不知是何物,正欲用手执扇相探,梦阮似乎知觉宇轩心境,后退一步道:“晚辈无德无能,而受先生恩赐不断,愧疚万分,恕晚辈再不能接受先生恩惠。”
    “你我间何来各种繁礼褥节,何谈恩赐,何来各种客套,即使称我秦宇轩又何妨!”宇轩紧握执扇,内心焦灼。自己所愿保护之人却不得保护,自己所想实践之事却不得干预,自己所爱之人却被自己伤害,自己所想相交之人却与自己唯唯诺诺,自身的存在为何竟是如此的尴尬!
    梦阮内心亦是五味杂陈,自己出身纨绔乡,五颜六色多见,未知时乐业,所望保护之人不能保护,失去永远大于挽留;内心深处的挚交,却是可望而不可得的另一类人。无法靠近,亦不能靠近。
    “晚辈结识先生,是我此生之幸。在我失败一生中,却拥有了他人可望而不可得之人,我已知足了。只愿先生有空则来峒岵村,看完我所作之书,哪怕此生只有您一人知我书,我亦满足。”说罢,转身离开。宇轩满眼含泪,欲再言却只能见他的身影越走越远。他的心似乎被切走一半,他感觉这似乎是最后一次见曹梦阮,他脑中尘封的关于入世后的痛苦记忆似乎又一次的回来了。他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一人连忙赶来扶起他,是刘真义,“师父莫不是身体不适,且随我先回瑾瑜殿。”话落,带着宇轩化光而去。
    白练飞破青山色,香炉回崖凌苍苍。落泉千仞不暂息,疑是画屏拔地起。
    森飞琼再度飞落阴晴池,脚点地一刻,一道劲力直击碧石上盘坐的林书凡,杀气浓重。
    林书凡护体真气挡住了那一击,然而其劲力之大,逼迫林书凡连带碧石退后三尺。他明白,此次妖王到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哎呀呀,看着我这熟悉的面庞难道真没有什么反应吗?”森飞琼言语中渗出一丝丝回旋之音,正是蛊惑了妖后的有迷惑万物之能的“鬼魅之音”,森飞琼步步紧逼道,“还记得秦羽飞这个名字吗?还记得你曾经的名字慕容雪吗?还记得这张曾让你日思夜想的面容吗?”
    林书凡毫无动摇,双目轻闭道:“虽然恩师和我提起过我的点滴过往,可惜我就是记不起来。妖王,收起你的做作!”说罢,瞪圆两眼,两道佛光直射森飞琼的胸腔。森飞琼嘴角微扬,哼了一声,双掌接住佛光,自身元灵聚集在胸前突围出去,直取阴晴池中自己躯体。这一招声东击西使得林书凡大吃一惊,却已太迟,只见澄澈的阴晴池陡然变黑,池水携带瀑布浑然成为一团魔气,直击霄汉,忽然风嚎云卷,雷霆万钧。银河塔身雷电交加,凌霄殿上天神动容,万妖殿里妖后狂笑,紫薇大帝感叹道:“还是来了。”话音刚落,联结天地的魔团分散成八股力量向八方天云处散去,分别击中凌霄殿神柱,银河塔塔珠,紫薇垣北斗,神霄府冰雷,勾陈宫炁镜,妙严宫祥枝,普陀紫竹林,圣境雷音顶。瀑布池水回落大地激起千丈高浪,林书凡起身护住了秦羽飞的躯体。
    半空中,雄壮威武的妖王正式临世,蓬松褐发带卷,浓眉似剑,面色如冰,身着黑袍黄纹,银剑插腰。睥睨天下的双眼冷冽,带着嘲讽的微笑可怖。他来到阴晴池时就已经察觉到窥视一切的伫立在高崖上的金鹏,当他缓缓降落在地面时,故意用高亢的语气说道:“哎呀呀,林书凡,今天是你幸运。要是再挡我的道,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要记住我的话。”
    “答应他人之事当遵守到底,岂能放你归去!”林书凡欲再次动用佛元筑起如来金身,被森飞琼打住道:“唉呀,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吾可没空和你玩儿。况且你的金身尚且没能挡住非是真身的我,还能挡住一个完全的妖王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不为真正的秦羽飞考虑吗?”森飞琼款步走近林书凡,似乎丝毫不怕林书凡出手。林书凡筑起金身护住他和秦羽飞,森飞琼轻佻的目光和神情显露一丝喜悦,围绕着林书凡走动着说道:“这样才对了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你们的佛语吗?要是为了捉我不成,不仅伤了自身,还害了别人,这岂不违背你的信仰吗?要顾全大局知道吗,大丈夫应会当机立断,识时务嘛。吾祝你早日找回汝之记忆,不送!”话落,乘风而去。金鹏见森飞琼离去,也随着离开,两人又停留在了陵阳山顶。
    “哈哈,好友,见到恢复真身的我岂不兴奋?”
    迦楼罗不言,眼神扑朔迷离,森飞琼继续道:“好友啊,你难道是在等我哈哈大笑吗?难道每一个魔王出世时都要以哈哈哈哈作为开场吗?吾非俗王,要那种毫无意义的开场作甚?”他走上前去,捏捏迦楼罗的面庞,却捏下来了几根鹰毛,他绕着迦楼罗,在他耳旁冷笑着说,“好友啊,说话啊,吾实在是太想见汝笑啊?怎啦,吾一会儿说吾,一会儿说我让你不自在了吗?我就喜欢这种不一样啊!”
    迦楼罗仍面无表情,终于说话道:“我跟你来此,仍有一事相告:你之本源在我方,切莫再走不归路。”
    听了这话,森飞琼不禁怒火中烧,“我就知道你要说愚蠢之词!你们认为你们能阻止什么?若能阻止就不会有今日我的复活!他想阻止你让他来啊!反正我已经给你们发过消息了,请你的亲娘舅来啊!”
    “好友,你在此地,我等不能随意插手。但既然你已再现尘寰,还望你归正,别再执着过往的错误。”
    “我有错吗!我救我爱之人有错吗!如果我错你们对,那风荷会死吗!你们的对就这点本事吗?!伪装的正义就不是错吗!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归不归正与你何干!”
    “千年前,你妹妹动用佛元救了她心爱之人而死,由此你断了佛道。千年后,风荷之死让你回想起你妹妹之死,所以你又堕入魔道,誓与天庭为敌。何需如此的执迷与记恨,她们二者的选择并非任何人的错误!”
    “不是吗?若是佛祖愿意以菩提之元相救,我妹妹会死吗?若不是天庭为了维护他所谓的仙界尊严,风荷会死吗?不是他们的错又是谁的错!”
    “你当时可是在向佛祖要求违逆天道轮回之事,此乃圣佛与天帝都不得违反之则,你何苦执着!而风荷之死罪在妖后,非是他人,非是天庭。”
    “你不过也是狡辩罢了!”
    “过往为何不能放下,况且当时种种结果亦不能归罪于一方。森飞琼,你悟性极高,为何堪不破这点?你在执着什么?”
    森飞琼转过身去,泪眼朦胧,“与你无关,你我各行其道吧!”说罢,乘风离去。
    金鹏长叹一声,化作飞鹰归去。
    圣华结长空,菩提浓舒碧。灿然大雷音,佛语泽天地。
    佛祖见金鹏归来,垂落其肩,听之耳语,半晌沉思。众佛见佛祖神色稍显凝重,面面相觑而无言,似知似不知。南海观世音菩萨明白,且已感普陀紫竹林的异变,上前对佛祖道:“佛祖,可需要弟子前去相助。”
    佛祖摇头道:“仙家不请,我等不可插手。”
    “然般涅鸟之源属我方,我等为何不可插手?”
    “般涅鸟千年前断绝与我方关系,这是诸方所知。纵使其发源在此,我等插手,是破坏规矩。”
    “斗战胜佛擅自闯进银河台,促使妖王觉醒,我佛界可由此事向仙界弥补过错。”
    “此事需请你通融。”
    “弟子领命,先行告退。”说罢,前往凌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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