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世界可怜

19 无题


一觉醒来,傅清漪已经忘记了及笄礼上的伤春悲秋,突然想起:那个内贼还逍遥法外呢。
    她一向不喜欢不亲近的人随意进出她的房间,从甘棠放令牌,直至发现令牌不见,统共被允许进出她房间的人,只有三个——
    甘棠、离枝、桑葚。
    哦……还要加上一个姜淮。
    傅清漪眯了眯眼,笑得危险——
    背叛,是最不可原谅的事情。
    “主子,您之前吩咐我们调查的事,已经调查好了。”暗卫蓦地出现,打断了傅清漪的沉思。
    傅清漪接过资料,却没有立即翻看,只是望向单膝跪地的暗卫:“辛苦了。”
    暗卫抱拳,又飞去暗处隐匿起来。
    这份资料是关于姜淮的。
    傅清漪抿唇看着资料,沉吟,上元节那天,她问姜淮的那句荒谬的话——“你愿意入赘我傅家吗”,其实,并不是一时戏言。
    皇帝在老祖宗的寿宴里提及大姐,逼得大姐不得不嫁予他,而本家的人经过权衡利弊,为了避免再次与皇帝发生冲突,也一致放手让大姐入宫。
    眼睁睁看着大姐身陷囹圄却没有出口相劝,看着她开心的笑靥,羞红的双颊……却又清清楚楚的知道她正在走向一条不归路。
    傅清漪心里不仅是对大姐的未来的担忧,更是,对女子处境的悲哀……
    在这个时代,女子的能力是多么弱小,名节、家族利益、权势……多么轻易就可以决定一个女孩的人生。
    当看到那一双冷静幽深的眼睛时,傅清漪心里突然涌起一个怪诞的念头——
    至少那么一次,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说是对本家人的无声抗议也好,说是对自己成为帮凶的一种惩罚也罢。
    既然她问了,既然他答应了……
    那她就会对他负责。
    想起那位革命战友,傅清漪心情缓缓平和下来,低下头,开始浏览那份资料。
    这是她在刚遇见姜淮时让暗卫调查的,虽说现在已经清楚这位未来夫君的为人,下意识地相信他当初没有说谎,相信他不可能会是背叛傅家的内贼。
    但既然资料已经整理好,而她也刚好很有兴趣了解一下他的过去——
    那,看看也无妨。
    ……
    摆在眼前的事实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
    傅清漪狠狠闭上眼,猛地合上资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去叫我身边的大丫鬟和姜淮过来。”
    门外的婢女应了声,正想转身离去,傅清漪想了想,又叫住她:“慢着,先让姜淮过来一趟。”
    姜淮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跨进屋子的那一刻,姜淮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着傅清漪好一会,目光在她手上的资料顿了顿,转身关上门,搬了张凳子坐下,沉默地看向她,也不说话。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
    傅清漪猛地睁开眼睛,把资料甩在他脸上,怒斥:“呵,好一个“信、不、信、由、你”!我竟然也被你这无耻之徒给骗了!”
    薄薄的资料打在他的脸上,意外的疼痛。
    姜淮没有出声,只是低下头,俯视着摔在地上的资料。
    “大姐那时就跟我说,千万不要被你的外表欺骗!可笑我还自作聪明地认为这是大姐对你的偏见!现在看来,你也只是一个虚伪至极的小人罢了!”
    傅清漪眸光冰冷,一字一顿:“说!是谁派你来的?!”
    “假设有人派我过来,”姜淮的声音非常冷静,“那他应该是为了让我接近你,接近傅家。但是,我只是乘坐了与傅家有关的一辆马车,主动接近我的人是你,将我领来傅家的人也是你……”
    他抬起头,冲傅清漪一笑,准确的将地上的资料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你凭什么认为老子做的一切都是别有预谋?就凭这叠破纸?!”他冷笑一声,利落地起身,打开房门,大步而出。
    他的步伐冷静果断,唯有那关门时“砰——”的一声巨响,明明白白地昭显了他的怒火。
    房间内的气压低的可怕。
    “主子,姜公子独自出了傅府。”另一位暗卫蓦地出现。
    傅清漪许久没有出声,良久后,才平静道:“跟着他,记住他都接触了什么人,再来向我汇报。”顿顿,又道:“别被他发现了。”
    看着暗卫迅速离去的黑影,傅清漪低下头,静静地看着着资料上那个乌黑的脚印。
    明明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他已经被激怒,很有可能会露出马脚……
    可是心里怎么那么难过呢?是因为……那个和她一起偷偷吃糖的少年……很可能是假的吗?
    傅清漪沉默许久,让人去唤那三位婢女过来了。
    姜淮当初确实预谋要给同窗下老鼠药,在那件事上,他的确向她说了谎……但是,内贼一事,还有待商榷。
    三位婢女一字排开,站在傅清漪面前,目光多少有些困惑。
    傅清漪沉声道:“令牌被盗……多半是里应外合。”三位婢女一惊,面面相觑。
    “我相信你们不会做那样的傻事……那块令牌的用途,你们多半也清楚。”
    房间内一片静默。
    傅清漪看向甘棠:“你上一次检查令牌是什么时候?”
    “傅七小姐及笄的前两天。”甘棠很确定,“每天未时,奴婢都会去检查小姐的物品。”
    “你一直都固定这个时间去检查的吗?”
    甘棠点点头。
    傅清漪微微勾唇,这么说来……如果有有心人摸清了这个规律,也是可以偷偷潜入她房间行窃的啊……
    她沉吟,扫了一眼三位婢女:“你们……在三月初一未时至三月初二未时,可发现有人不对劲?”
    一片沉默。
    桑葚犹豫着站出来:“那一天大家都有点乱……因为七小姐要及笄……”
    被桑葚这样一说,甘棠也想起了什么:“当初五小姐办及笄礼的时候都没有那么乱……大家办事能力明明一直都挺不错的……”
    离枝犹豫着:“有一位小丫头办事不力……大家都围着她看了一会……不知道算不算不对劲……”
    傅清漪便唤人叫那位小丫头过来了。
    那小丫头梳着双髻,听说主人家要找她,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傅清漪挑了挑眉,看向离枝:“这丫鬟是我们这院子的?”
    离枝点头,又道:“她叫阿喜,因为做事一向不利索,奴婢就罚她去后院扫屋子了。”作为大丫鬟,她确实有这个资格。
    傅清漪看向阿喜:“你那天为什么被人指责?”
    阿喜一震,低下头,诺诺道:“当时奴婢扫完了地,就坐在廊上发呆,何姨娘叫奴婢、叫奴婢去找小姐求字,但是奴婢笨手笨脚,妨碍了大家做事,大家都很不开心……”
    傅清漪扬了扬手帕:“何姨娘啊……”她看向甘棠和离枝:“现在这事倒是越闹越大……我也不方便处理了,甘棠去跟母亲汇报此事,离枝去请何姨娘到母亲那边,注意别惊扰了父亲和二姐。”
    见甘棠和离枝走远,她对桑葚道,“我们也去看看……”又转头看向阿喜,微微一笑,“小丫头,你也跟着。”
    何姨娘莫名其妙的求字……实在不符合她平日里温良的作风。
    她既然已经决心求字,又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个小丫鬟的失职而放弃……疑点暴露的未免太明显了。
    傅清漪本想着何姨娘如此大费周章,怎么说也应该是有所避讳。何姨娘是父亲的妾室,她也不方便深入查探,现在没掌握确切的证据,何姨娘怎么说,也会先抵死不认。
    出乎意料……何姨娘很快就招认了。
    看着跪在堂下的何姨娘,傅清漪心内着实吃了一惊。
    震惊的同时……也被迫了解了父辈的陈年秘辛。
    那块令牌上的字……原来一直是娘亲名字中的“宁”,只不过娘亲学识渊博,写名字用的是遥远年代的古文……身为温宁身边的大丫鬟,何姨娘知道:这种字体,是小姐和傅家大少爷之间的小秘密。
    她一直是小姐与姑爷爱情的见证,亲眼看见小姐与姑爷相濡以沫,姑爷抛弃小姐纳了一位妾室……为了小姐,她又自请去给姑爷作妾室。
    “他是一个懦夫!”想起小姐最后的结局,何姨娘抬起头,隐忍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为了女儿,我一直都在和傅家人周旋,谁知道我有多么恶心!恶心这个害了小姐的家族!”
    何姨娘又说了很多很多,她说她一直在等着看傅家怎么落败!现在她的女儿已经及笄,她也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放心的跟着小姐去了……
    这话有点不对劲!苏氏和傅清漪齐齐一惊,忙命人拦下何姨娘,万幸有惊无险,看着获救的何姨娘,苏氏冷声呵斥:“你以为害死温氏的是傅家吗?不是!害死温氏的……正是你偏帮的那个想要害傅家的那群人!那群欺压着傅家的、让傅家不得已低头的人!”
    第一次看这位后母那么激动,傅清漪有些意外。
    “你以为傅婉然及笄了你就可以撒手了吗?不是!被老爷知道你的心思,只会连带着厌恶你的女儿!你的女儿还要成亲生子?这些你都不管了吗?!”
    何姨娘一震,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苏氏叹了口气,最后以何姨娘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为由,把她送去了庄子——那里风景不错,她待在傅家,经常想起温氏一事,那么多年……很容易郁结于心,或许一个人静静,可以让她慢慢解开心结。
    傅婉然得知此事,心中一叹:身为女儿,她自是清楚姨娘多年来的压抑的。
    或许这样……才是对姨娘最好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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