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案鉴赏

第19章


    “怎么讲?”
    “姜尼是那种吊儿郎当混日子的主儿,你懂么?仅仅因为父亲在这儿工作,就以为自己该这样胡混。”
    “他经常在码头上干活吗?”
    斯威尼嗤笑一声。“不怎么经常。来了也是到处晃荡,一副拽样儿,好像他是这儿的老大似的。还天天吹牛皮。”
    “吹什么?”
    “他那帮朋友啦,他的毒品生意啦。说什么他会大赚一笔,就那一套扯淡的东西。”
    “毒品生意?桑托罗贩毒?”
    “不知道。”他眼睛看向水面。
    我等着他开口。
    他重重地咳嗽起来——这是典型的烟民症状——然后又掏出一根烟。“但是我好像记得,被抓的几个月前他说过,他自己将不必长久干这个了。”
    “干什么?”
    “就是不再来码头找活儿嘛。”
    “为什么?”
    “他说要干一票大的。”
    “但是你没细问?”
    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我。“也不关我的事,对吧?”
    “他有没有提到过一个叫萨米的人?”
    他皱着眉,掏出“意大利花园”的火柴盒。“我印象中是没有。”
    他又点上一根烟,挥灭火柴,火柴棍丢在了混凝土碎块上。
    我清了清嗓子,谨慎地为下一个问题考虑措辞。
    “桑托罗办了工会会员证,是吗?”
    “哦,他爸给搞定的。就是查理不对,老惯着他。”
    我顿了顿。“嗯,就这边的情况来看,你觉得他是不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这些人可能哪里看不惯他,所以对他——”
    “你是说那群人?操控雇用劳工、榨取我们的养老金——哪怕我们找不到事做——你说的是那群人吧?”
    我点点头。
    他犹豫了片刻。“我不好乱说。反正我和查理从没和那帮人搅在一起。那些人会把你的血都榨干。”他轻哼一声。“当然了,要是二十年前,谁也不会把他们当回事。那时候毕竟工作多,做个工还能填饱肚子;可到现在就……真是从来没现在这么恶劣过,一个星期可能都不来一条船,根本没法儿活了。”
    他偷偷瞥了我一眼,接着竟咧开嘴笑了,露出一排污渍斑斑的黄牙。“坦白说,我和查理也不是没干过让船上的货偶尔‘不小心丢失’的事。比如那次一艘货船运来的科尔维特7发动机,就有一些‘丢’了。卖掉之后,有一些装在了‘南岸’8的车里。听说联邦调查局还调查79号大街和菲利普斯路的交叉口上那家麦当劳,专门堵那里开雪佛兰的高中生,让他们一个一个打开车的引擎盖给调查员检查里面的发动机。”他轻轻地笑起来,肚子一颤一颤的。“但这些好日子都过去啦,现在没啥可偷的了。我是说,谁会想要一堆钢卷呢?”
    “这么说,姜尼不可能——”
    “我说了,我这人不招惹麻烦。”
    “明白。”我朝水道对岸望去。一丝丝纤细的阳光在水面上穿针般地跳动。“问你件事,斯威尼先生。有什么人来问过桑托罗的事吗?”
    “你指什么人?”
    “警察,侦探,律师之类的。”
    “我印象里是没有。不过,除非必须来,没人愿意光顾这种地方的。”
    “哦。好吧,谢谢你。你真帮了我大忙。”
    他挺了挺腰杆。“我说过,我和查理是好哥们儿。”我向自己的车走去,转弯之前,我回头看了斯威尼一眼。只见他正出神地望着河水;似乎码头盗走了他的灵魂,他却懒得索回。
    * * *
    1 芝加哥的北、南、西区:芝加哥北区为白人富人区,而西、南部则是穷人区,并聚居着很多黑人。
    2 巨肩之城:芝加哥别称,来源于普利策奖两届得主、芝加哥诗人、社会主义者桑德伯格的《芝加哥》一诗:“这世界的屠猪场……巨肩之城……”,主要是形容芝城的雄伟和工业化的繁荣。
    3 圣劳伦斯海道:一系列连接大西洋及北美五大湖的运河、船闸和航道,跨越美、加,是五大湖区重要的经济运输水道。
    4 芝加哥工程奇迹:原本的“工程奇迹”指芝加哥西尔斯大厦(后改名韦莱集团大厦,一度是全球最高楼)、倒流的芝加哥人工河段等。
    5 “我戴上一顶白袜队棒球帽——我可不会傻傻地在城南戴小熊队的帽子”:芝加哥城南多白袜队球迷。该队被称为“城南杀手”。而城北多小熊队球迷。两支球队都是美国著名棒球劲旅。
    6 红人:美国嚼烟品牌,初创于1904年。
    7 科尔维特:即雪佛兰科尔维特,通用旗下最高端的超级跑车品牌。
    8 南岸:芝加哥东区位于密歇根湖滨的社区,居民以中产阶级为主。
    
    第17章
    
    我沿着福特主教高速公路向北驶去,白色广告牌上的一对红唇让我想起朗达?迪萨皮奥;想起那天她的嘴挤成了一个紧致的深红肉球,与苍白的肤色形成强烈反差;想起那天她胡乱涂抹的唇膏——哎呀!那天她就是走的这条公路北上来见我,却没料到永远也没能走完返回的路程!
    我紧了紧安全带。其实,我去港口调查可能并没什么好处。姜尼·桑托罗像是跟黑道人物搅在了一块儿的小混混,我也并不想帮助这种人;要是当初就知道了这些,还会跟他掺和在一起吗?
    丹·瑞安高速公路从95号大街通往卢普区。快到95号大街的时候,我放慢了车速。此处距离卡柳梅特公园、密歇根湖和船舶下水处只有几英里。我可以试着核对朗达给我讲的那些话。尽管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到无可置疑的证据——玛丽·乔死了有一年时间了,但是,我至少可以看看朗达的说法是否靠谱;甚至都不用下车,开着车转转就行了。
    转过了弯。
    高速路东边主要是黑人区,到了湖那里则是拉丁裔街区了。95号大街旁边的那些街道都很狭窄,两旁都是排屋和平房,但很整洁;似乎就算贫穷,也要在努力保持体面。
    芝加哥的公园都营造得很出色,卡柳梅特也不例外。那片200英亩的土地是个安宁的去处,有种种优雅的曲线、宽阔的步道、众多的树木。旁边经过几个骑自行车的孩子——他们肯定是在逃学——和两个推着婴儿车的妇女。我刚刚摇下车窗,太阳下暖烘烘的空气立即涌进车内。
    扭转车头,开进公园东北端那个停车场。湖水立刻出现在了我面前,湖岸是一个大湾。左边有几棵树,但并没阻挡视线。我关掉发动机。几只鸥鸟从车旁走过,小脑袋前后晃动。太阳照在树上,微风轻拂,树叶轻摇,闪烁着紫铜色、红色和金色的光斑。我下了车。
    面前分布着四个狭窄的木板码头,码头之间的水道足以进出船只,柏油路一直铺到了水边。两个男人正将一艘船拖向一辆挂车,挂车钩在一辆货车尾部。船坞北端有一个金属挡浪板,再大的波浪也能阻挡在外。
    向右看去,沿着湖岸有许许多多的石头,旁边是一条宽宽的步道,慢跑者和骑车人均可通行。我走过去,试着想象朗达描述过的情景。我蹲坐在石头上,假定此时已是深夜,手里握着一瓶酒;我盯着湖面,想象着模模糊糊的一条船沿着岸边开进下水处,听到船减速时发动机的轰鸣声。我尽力感受当玛丽·乔和朗达意识到船上有两个男人时,她们必然有的那种兴奋感。尽管船舶下水处离得有点远,无法看清对方的脸——我这时就几乎看不到正将船拖向挂车的那两个男人——却能想象这两个女人咯咯笑个不停,互相怂恿对方主动上前搭讪的情景。
    我原路折回停车场。停车场前面是一片长满杂草且落满树叶的区域,这时上面满是草茬儿,一片褐色。左边,沿着整个停车场,是一道金属防护网。防护网后面是个仅有一层的红色建筑——大概是公园区的某种设施吧。
    朗达说她是从防护网的一个洞逃出去的。我走到防护网边,开始沿着它一直走下去,一边走一边上下左右摇动防护网。走了一半的时候,有个地方显得松弛。我停下来,再次摇了一下。防护网底部松了。我弯下身子,掀起一段防护网。朗达就是从这里钻出去得以逃命的吗?
    我将那段松动的防护网重新安好,然后站起身来。沿着防护网积聚了许多垃圾,垃圾紧靠着链环,链环那里草长得越了界。丢弃的咖啡杯、啤酒罐、快餐包装,甚至还有可能原本是从衬衫上撕下的几个布片。再向前走几码远的地方,有个靠着防护网的东西闪闪发光。我用脚碰了一下,原来是一只带小饰物的银手镯卡在一把梳子里。我弯下腰,从梳子里拽出手镯,手镯上有个小小的银质心形饰物。也许是某个小姑娘的东西,她发觉弄丢了时肯定哭了好几天。
    我仔细端详手镯,将两边都看了看,然后丢进手袋里。现在我依然需要经过内心斗争才能抗拒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过这次我是在挽救一件东西,让它不被遗忘,并非入店行窃。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对吧?
    然后走向船舶下水处。那两人已将船拖上挂车,正开车离去。岸边的防浪板已经积聚了更多的垃圾:汽水瓶、瘪了的汽油罐、碎玻璃,诸如此类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