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鉴赏

第58章


    我的瘀伤和刀伤逐渐变为紫色,然后是黄色,最后慢慢开始愈合。一天傍晚,苏珊叫我去散步。到处是蟋蟀和蝉虫的嗡嗡声,微风习习,暗示着夜晚开始凉爽。太阳沉到了树下,向我们脸上涂抹金色的余晖。
    “这个砸脑袋——他是个英雄,对吧?”苏珊说。
    “他当然是英雄。但这个故事里还有很多英雄。”我扭动手腕缓解僵硬。“砸脑袋、库尔特、艾弗森;甚至莱尔。”
    “保罗·艾弗森?他也算?”
    “他唯一的错误就是爱上了莱尔。”
    “你之前认为这是他杀害库尔特的原因。”
    “我弄错了。他爱上莱尔后就变了。他想要坚持正义,但他对抗的是强大的邪恶势力——”
    “而且是他的妻子。”
    “那是个女魔头。”我声音颤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做了最佳的选择——为库尔特,以命偿命。”
    苏珊扬起一边眉毛。“那么莱尔呢?她怎么算英雄?”
    “莱尔看到了一个绝妙的机会——向纳粹复仇,牢记家族的苦难,为其家族争光。”
    “通过与艾弗森搞外遇?”
    “不是。她和保罗混在一起是因为她孤单而且害怕,不知道库尔特是否能回来,甚至以为库尔特已经死了。艾弗森有钱有势,还为她着迷。我猜,她与自己做了个交易。”
    苏珊看起来很不解。
    “如果莱尔能说服艾弗森帮助犹太人逃出纳粹的魔掌,就愿意成为他的情妇。”我们经过教堂。
    “你听过以斯帖的故事吗?”
    苏珊摇头。
    “以斯帖是个犹太人,她嫁给了亚哈随鲁王。亚哈随鲁王不是犹太人,而且也不知道以斯帖是犹太人。但国王的一名大臣知道,那是个邪恶的人,叫做哈曼。哈曼非常阴险,他说服国王杀死所有的犹太人。以斯帖知道了哈曼的计划后,就去找国王,承认自己是犹太人,并乞求丈夫收回命令。最后,亚哈随鲁王收回了命令,并杀死了哈曼。以斯帖将她的族人从种族灭绝的灾难中救了出来。”
    “故事倒不错。”苏珊皱起眉头说。“但为的是什么呢?伴随这些英雄行为而来的是什么?他们之中哪个有好下场?你口里的‘英雄’大多命运悲惨。但弗朗西丝却活着,仍然有仇恨、暴力和罪恶。究竟改变了什么?”
    我无言以对。
    我们沿着哈普路往下走。
    “我也知道这很难理喻,”我说,“可我总觉得有愧于玛丽安。”
    她抬头看过来。
    “她被困在——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之中。”
    “得了吧,艾利。别告诉我她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做的选择,然后失控了。”
    “那并不意味着她同意这么做。”
    “她也照做了,反正都一样。”
    “要不是认为她母亲会报复她,她不会这么做的。”
    苏珊耸耸肩。“这恰好证明了,一个人无法逃避自己的血统。”
    “你不相信救赎?”
    “你相信?”
    我没有回答。
    她换了一个话题。“福阿德怎么知道你在森林湖?”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大卫从费城飞过来时,他去了我家。那时我已经离开了,但福阿德还在那儿等他。福阿德告诉他我有麻烦,然后他们都决定等我回来。但我一直没出现,他们就打电话给我爸爸,我爸爸就说了我的情况。剩下的就靠福阿德了。”
    “怎么说?”
    “那些花草。”
    “什么?”苏珊歪斜着头。
    “不久前我告诉过他,雇我的女人在森林湖拥有一个湖边庄园,草坪种着玉簪花和凤仙花。福阿德找到了那里。”
    “凌晨两点?”
    “探照灯是开着的。”
    “聪明。那么,你后来和大卫联系过吗?”
    远处的卡车声呼啸而来,紧接着又消失了。“他没回我电话。”
    我们继续往前走。
    “弗朗西丝快要成功了!要知道,两场精心的谋杀,看起来就像死于心脏病。再搭上四条命来掩盖事实。而且玛丽安正在建造一个权力基地。她的影响力广泛而深远;甚至供养着市长。”
    “还有你。”
    “对,还有我。”我抬起头。“她自己的雷妮·瑞芬舒丹4。”
    苏珊拍打一只蚊子。“我还想知道一件事情。”
    “什么?”
    “弗朗西丝之所以要杀人,究竟是为了实现她的理想呢,还是仅仅因为她丈夫有外遇要抛弃她而一怒之下的冲动行为?”
    * * *
    1 雅利安国,是一个支持暴力和反政府主义激进派的新纳粹组织,宣扬白人至上,妄图建立一片只有白人的领土。
    2 拉里.金,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区人,著名主持人,有“世界最富盛名的王牌主持人”之称,是第一个在世界范围内享有盛誉的脱口秀节目主持人3 美国联邦参议员每个州只有两个名额。
    4 雷妮·瑞芬舒丹(1902-2003),生于柏林,电影演员,电影史上最出色的导演,其影片《意志的胜利》和《奥林匹亚》成为世界纪录片的经典;希特勒邀请她拍摄了几部重要的纳粹政策纪录片,因和希特勒的关系一生遭受非议和责难。
    
    第54章
    
    第二天我去营地接蕾切尔。只过了四周,她长高了,也晒黑了,看上去很健康。回家的路上,我把这一段经历中估计她能接受的都给她讲了。那天晚上,我们出去庆祝她平安返家,第二天睡了个大懒觉。
    我正在花圃里拔着杂草,一辆破旧的普利茅斯停到了路边。蕾切尔本来在房间里听音乐,此时却扯下耳机冲出门来。
    “爸爸!”蕾切尔欢叫着,双手抱住她父亲。
    “宝贝儿。”他不住地拥抱她,亲吻她。一如往常,他身穿熨烫齐整的卡其裤和蓝色衬衣,帅气逼人。我理了理皱巴巴的短裤,等着条件反射式的不快情绪袭来——但并没有。
    “嗨,艾利。”他好不容易从蕾切尔手臂中脱身出来。
    “嗨,巴里。好久不见啊。”
    他没有说话。
    我抓了抓脸。就这样任我调侃,不像他的作派。
    “我过来看看蕾切尔,还有——”他顿了一下。“来感谢你。”
    “谢我?谢什么?”
    “你做的事。”
    我皱眉。
    “那笔贷款。”
    “什么贷款?”
    “你那位银行家,大卫·林登,为我安排了一笔贷款,还款条件还可以。”
    心里一颤。“他做了什么?”
    “艾利,别这样。我知道是你的意思。他都告诉我了。”
    “大卫·林登替你申请了贷款,让你补回股市亏损?”
    “他在费城办的手续,把文件拿到这边的。”
    “他人在这儿?在芝加哥?”
    “我们刚在丽嘉酒店签了合同。”
    我和蕾切尔互看了一眼。“巴里,你会照看蕾切尔的,对吧?”
    “呃,我没想到——”
    我跑上楼,换掉园丁服。“记着让她打扫自己的房间。”
    我开车疾驰在公路上,每一条神经都随着引擎的嗡鸣而颤动。我把车停在离酒店半个街区的地方;冲进酒店电梯。电梯上升,我焦虑地点着脚。该死,怎么这么慢?到了酒店前厅,我冲向电话机。
    响了第二声,他接听了。
    “你在哪?”我有点气喘。
    “1612。”
    上到16楼费了好长的时间!我终于跨出了电梯!
    走廊尽头的一扇门打开了,大卫站在门口;室内的灯光从他身后溢出,构成了一幅画的边框。
    我跑起来。
    离他一步之遥时,我站定,摊开双手。“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感谢你。”
    “谢我?我才应该谢你。你救了我的命。”
    他耸耸肩。“那我们扯平了。我找了一辈子的东西,你帮我找到了。”
    我的手垂下来。“意思是你接受了?保罗·艾弗森的事?”
    “保罗·艾弗森为人正派、品行端正,竭力坚持正义。”他笑了。“库尔特·魏斯也一样,他们都是我的父亲。”他拉起我的手,看到上面的疤痕,皱起了眉。“他们所爱的那个女人,我的母亲,和他们一样坚持自己的原则。他们三个都坚信某种超越自身的东西,并且付诸行动。”他抚摸着我手背上的细痕。“能继承这样的遗产,我无比荣幸,又深感卑微。”
    他的脸靠近来,我禁不住眨着眼睛。
    他抬起我的下巴。“你将我的过去给了我,艾利;现在,如果你愿意,我想给你我的未来。”
    他拉我进去,关上了门。
    尾声
    黑海港口敖德萨1。
    从波将金号2梯道下来,走出两三个街区便到了闹市区那个咖啡馆。这儿也像黑海其他的港口一样,处处是瓷砖地板和粉刷的灰泥墙壁,给人以地中海沿岸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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