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血剑(1)

 
  “谢谢魏大侠，老朽的情况老朽自知，你也损耗了不少内力，不要再浪费在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身上了。”张柄昆得了魏紫城的真气助益，说话流畅许多。 
  “此地不愧为孔子故里，就连赫赫有名的‘铁面书生’张柄昆也在此隐居，晚辈来迟，实在……”魏紫城道。 
  张柄昆生来凶相，在江湖中的名号本叫“铁面判官”，与“笑面阎罗”均出身魔门阎罗堂，一生杀人无数，又整日以凶相、怒目示人，传来传去，老百姓都以为他是三头六臂的凶神恶煞，以至于经常用“铁面判官”的名号来吓唬小孩，只要小孩不听话，大人们就用“再哭，铁面判官就要来了”来恫吓，甚是管用，在孩子心中享有崇高的“威望”。魏紫城故意将“铁面判官”说成“铁面书生”。 
  “长江后浪推前浪，魏大侠宅心仁厚，武艺高强，将来必成一代宗师。”张柄昆自然能听懂魏紫城的好意，心中感激，所言俱是发自肺腑。 
  “张老爹，原来你以前这么有名气，怎么不早说，你要教我武功啊，我长大后也要像你那样行侠仗义！”草根忍不住插嘴道。 
  “傻孩子，千万别学我，我罪孽深重，一辈子也偿还不尽！若不是今日脱不开身，早就偷偷溜走了，要学就要学魏大侠！” 
  “是！我一定多多向魏大侠学习！”张柄昆所言正中草根下怀，草根喜不自胜。 
  “前辈过奖了，若不是前辈出手搭救，他们三个孩子早就深陷魔掌了，前辈仁心，三个孩子一定会铭记终生的。” 
  “这孩子虽不聪颖，但心底纯良……咳咳……”张柄昆刚才只是回光返照，此时已近油尽灯枯，又吐出一口鲜血，不住地咳嗽起来。 
  “张老爹，张老爹！” 
  “我没事……不过烟抽多了……烟……抽多了……”“铁面判官”张柄昆头一歪，阖然长逝！ 
  “张老爹，张老爹……”草根痛哭。 
  魏紫城戚然落泪。 
  小清子、小菱还有其他的百家村村民纷纷围到他们的“说书张”身旁，一阵悲泣，刚刚沉寂下来的哭声又在墓地上空回荡，久久不去。 
  …… 
  月落星繁，墓地上又多出一个新坟，曾经叱咤江湖的“铁面判官”张柄昆便埋尸于此，他一生杀人无数，十几年前受天下第一神剑陈峙轩点化，幡然悔悟叛出魔门，落户百家村颐享天年。今日是他生平第一次挺身救人，不想便赔上了身家性命！他更想不到他所救的这三个孩子长大后竟然在江湖上掀起惊天动地的血雨腥风！ 
  世事无常！这是对是错，谁又能说得清呢？ 
  魏紫城目光扫过仍然悲怆不已的百家村众人，对百家村村长说道：“魔门四处寻找二月初十出生的男童，我怕他们留在村中反而不好，如若老丈相信在下的话，我想带陆恒清、陆梓菱回龙虎山大上清宫学习武功，强身健体，以后有机会也能为父老乡亲们报仇雪恨，不知老丈意下如何？” 
  “张老伯，我愿意！”魏紫城话音刚落，小清子突然斩钉截铁地对村长大声说道。 
  魏紫城用手抚摸一下小清子的头，似乎非常喜欢。 
  “太好了，魏大侠，我代他们在九泉下的父母、亲人谢谢您了，您可真是我们百家村的大恩人啊……”魏紫城实在是为百家村解决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村长连声道谢。 
  “那我呢？”草根还在为张柄昆的死而痛哭，听到魏紫城所言，禁不住急声问道。他本以为可以拜魏紫城为师，不想魏紫城根本就没有提到他。 
  “你？你可愿意习武？”魏紫城转身蹲下身来，和颜悦色问道。 
  “愿意！”草根虽然仍在哽咽不止，回答得却如斩钉截铁般坚定，他做梦都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魏紫城颔首，起身对草根父母抱拳说道：“李兄，嫂夫人，我知道贤伉俪不愿离开故土，但是此地实在不宜久留，留在百家村，不但草根这孩子时刻会有生命危险，还极有可能连累全村人。李兄身体不好，龙虎山又距此地甚远，我想送贤伉俪到 
  泰山神剑门，神剑门威震天下，魔门决计不敢在泰山逞威，我看草根有心学武，我想将草根托付给我义兄——天下第一神剑陈峙轩，不知意下如何？” 
  “好！好啊！”草根连忙应诺，从小喜欢听《游侠列传》、喜欢做英雄梦的他终于可以学艺了，而且是要跟随天下第一神剑！草根心花怒放，不由畅想：这是真的吗？！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缘，我终于可以告别村庄，仗剑天涯了！将来，我的将来是什么？那是：一袭白衣胜雪，一柄神兵利刃，一段英雄传奇！纵千军万马，取敌首如探囊取物！纵万水千山，诛血魔似唾手可得！哈哈！那是何等豪情？！何等气概？！笑傲江湖，顶天立地，受万民敬仰的日子啊，真的快到喽！我要成为大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这是每个热血男儿从小便魂牵梦萦的梦想，足以让他们为此痴迷终生，可世事又岂像草根想象的那般美好？他以后所经历的大喜大悲、潮起潮落足以惊天地，泣鬼神，比别人十辈子还要多，也许这才是他前生修来的“福缘”吧。 
  “多谢魏大侠美意，在下感激不尽，去泰山可以，不过……学艺……我看就算了吧，不瞒魏大侠，鄙人希望他长读圣贤书，将来也许能为我们李家光耀门楣。”草根父亲李景春做为难状。 
  “爹，我想学艺，我想学艺！”草根刚刚发过“白日梦”，此刻想死的心都有，连声向魏紫城求助：“魏大侠，我想学艺，我想学艺，求你劝劝我爹。” 
  “李兄有所不知， 
  泰山神剑门崇尚儒道，开山祖师便是一代鸿儒董渊明，崇儒之风蔚然，门下弟子不仅要修行武道，也必须熟读儒学诗经。自古泰山门下多鸿儒，李兄如若不信，可打听打听，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情。”魏紫城拱手说道。 
  听了这一席话，看着草根乞求的目光，草根母亲也不表示反对，李景春也只好应允。草根高兴至极，但是要和最要好的伙伴们分开，也不免怅然。 
  翌日，一行人拜别百家村村民上路，本来龙虎山大上清宫在陬邑之南，泰山神剑门在陬邑之北，在百家村便应该分道扬镳，但是魏紫城担心草根一家在路上会有不测，决意护送一家三口去泰山，他也正好去探望五年未曾谋面的盟兄陈峙轩。 
  一路上，由于刚刚失去至亲，小菱和小清子比较沉默寡言，草根既感兴奋，又是失落，兴奋的是随着路程的行进，距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了，失落的是以后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小菱和小清子，人生最感伤的便是离别，有时候草根觉得弥漫在心间离别之情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魏紫城是过来人，看到三个孩子皆是闷闷不乐，便给他们讲了许多江湖中的奇闻轶事和英雄人物，当然也包括他的盟兄天下第一神剑陈峙轩，照魏紫城的说法，陈峙轩才是天地间真正至仁至义、武功高绝的大英雄。听到“无所不能”的魏紫城如此断语，草根对这位未来师父的敬仰便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一日，一行六人马上就要进入泰山境内，正在路边饭馆用饭。忽然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鸟从天而降，落到魏紫城肩膀上。 
  正在众人惊诧间，魏紫城从缚在鸟腿的锦囊里掏出一张纸条，他看过纸条之后，表情突然凝重，转头对草根父母抱拳道：“在下刚刚收到鄙派凤鸾传书，十万火急，我需火速赶回大上清宫。实在不好意思，在下不能继续泰山之行，再往前十里便是泰山地界了，我即刻修书一封，让英雄拿着我的书信去拜见我盟兄陈峙轩，他看到信后自然会收英雄为徒，你们也可在泰山附近开课教学。” 
  魏紫城听说草根改名的愿望后，这一路上便一直以“英雄”相称，弄得草根也觉得不好意思，久而久之，草根父母碍于魏紫城面子，也默认了他的新名字。由此，草根对魏紫城更是感激涕零。 
  “这一路承蒙魏大侠照顾，大侠之恩，李某全家没齿难忘，请受李某一拜！”李景春起身要拜，被魏紫城拦住。 
  “李兄太过客气，我即刻修书一封……小二，可有笔墨纸砚？”魏紫城道。 
  魏紫城起身到饭馆掌柜处写信，他肩头的凤鸾则飞到小菱肩膀上玩耍，小菱从来没有见过这五彩斑斓的凤鸾，高兴得合不拢嘴，饭也不吃了，逗凤鸾玩起来。凤鸾是通灵之物，和小菱一见投缘，玩得兴起，它竟然在空中不住翻筋斗，而且一翻就是三五个！把三个孩子都看傻眼了，一个劲地击掌叫好，把弥漫在空中的离别之情也冲散不少。 
  饭后，一行六人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山坡，三个孩子手挽手，依依不舍。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李兄请回吧。八年之后，正是二十年一届的‘曹州论剑’，黑白两道青年俊彦都会参加，让三个孩子到时候再相会吧！希望他们都能成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魏紫城对李景春抱拳说完又转身对草根道：“英雄，好好学艺，莫要偷懒，不要输给小清、小菱哦。我盟兄陈峙轩便是在十二年前的‘曹州论剑’上一举夺魁，成为天下第一神剑的。我已经在信里跟义兄定下‘八年之约’，你要在八年之后跟小菱、小清比上一比，看谁在‘曹州论剑’中的名次为高！” 
  注一：黄山——古称黟山，唐天宝六年（公元747年）依轩辕黄帝曾在黄山炼丹羽化升天的传说，唐明皇敕改黟山为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