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 泽 东与郭沫若

第61章


后来,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他在白色恐怖笼罩的上海,又创作了诗歌《我想起了陈涉吴广》。诗中借古喻今,以古代陈涉、吴广比喻“在工人领导之下的农民暴动”,以“中国出了无数的始皇”,比喻蒋介石新军阀的罪恶统治。作者仍然是把秦始皇作为暴虐的统治者。
  不过,郭沫若虽然在文学上,从感情上是骂秦始皇,但从历史研究的角度并不是对秦始皇采取完全否定的态度。
  还是在日本流亡期间,他在研究我国古代历史时,即对秦始皇有着比较客观公允的评价。他在1928年10月底脱稿的《中国社会之历史的发展阶段》一文中,以西周与东周作为奴隶制与封建制社会的分期线。这样,就把秦始皇作为新兴地主阶级的代表,肯定了其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了。例如文中有这样的话:
  秦始皇不愧是中国社会史上完成了封建制的元勋,他把天下统一了。
  不过,即使如此,郭沫若在肯定秦始皇统一全国、完成封建制的功绩的同时,还是指出他企图维持万世一系的专制统治是酿成陈涉、吴广农民起义爆发并促使秦王朝灭亡的重要原因。
  也许因为毕竟郭沫若是知识分子,由于文人“情结”,他无论如何不能忘怀,也不能原谅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只要有机会,他就要指责秦始皇的这一罪行,且以此斥责现实中的暴君。如就在他写作《中国社会之历史的发展阶段》的时,国民党在军事上发动反革命“围剿”的同时,在文化上也进行大规模的反革命“围剿”,许多进步的和革命的文化人被囚禁,被戮杀,进步的书刊遭严禁,书店被封闭。郭沫若虽亡命海外,仍不忘对这种“政治上的秦始皇主义”进行抨击。
  当时,他就写了一篇讽喻现实的小说《秦始皇将死》,作品借秦始皇临终时类似忏悔的话,对焚书坑儒的暴行,作了严厉的批评和谴责:“咳,最该死的要算是我的焚书坑儒,我烧毁了百家的书,一次活埋了460多人,我想来统一思想,其实我真是一位大傻瓜。思想那里是用暴力可以统一得起来的呢?”“思想那里是用暴力可以统一得起来的呢?”这一句话,说得实在好,实在深刻!不过,这哪里是秦始皇认识得到,能够说出的话?这不明明白白是郭沫若对暴秦的批判吗!
  郭沫若关于我国奴隶制与封建制的分期在秦汉之际的说法,一直到1950年4月他写的《中国奴隶社会》一文时,仍然是维持着的。但不久,他发现这个断案的史实根据很不充分,对于材料的分析也做得太粗糙。因为秦代虽然还有大量的奴隶,而且也在从事生产,但并不是生产的主流,生产的主流已是农业上的租佃制了。
  因此,他在1952年写的《奴隶制时代》一文中,把我国奴隶制与封建制的分期改定在春秋战国之交。这样,秦始皇又成了崭新的封建制的建立者了。故他在1956年校阅《高渐离》时,特意说明他写这个剧本是“存心用秦始皇来暗射蒋介石,因而对于秦始皇的处理很不公正。秦始皇是一位对民族发展有贡献的历史人物,蒋介石哪能和他相比”。并且,他也趁校阅剧本的机会,把剧中“过分毁蔑秦始皇的地方”,作了一些删改。
  到了1961年,由于受毛泽东的影响,郭沫若对于秦始皇的态度,可以说有了更大的改变。这时,在他写的《读〈随园诗话〉札记》里的《论秦始皇》一节中,他竟然为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作了一些辩解。他说:
  以焚书而言,其用意在整齐思想,统一文字,在当时实有必要。然始皇所焚并不多,书多藏在官家,民间欲学书者可就官家学习,此犹今之图书馆也。
  这不能不说是郭沫若对秦始皇看法的一大转变。据他自己说,他的关于历史分期看法的几次改变,是从毛泽东关于在复杂事物的过程中必须抓住主要矛盾的思想中受到启示,有意识地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去研究问题,即抓住封建社会中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这个主要矛盾,特别是抓住决定封建社会性质的地主阶级这个矛盾的主要方面,去研究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的划分的。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使他免去在“批林批孔”运动中受批判的遭遇。他想不到毛泽东竟会在这样一次“文化大革命”中又旧事重提,而江青等人更是抓住他的“问题”不放,必欲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三、毛泽东说了话
  毛泽东其实也不是一开始就反对孔子的。他对孔子的态度也有一个发展变化的过程。
  早在青少年时代,毛泽东对孔夫子和孔孟之说也是十分崇仰和信奉的。这也是当时的时代使然。因为那时人们读书识字,都离不开孔孟教育。而到五四时期,由于新思潮的冲击,一些先进的知识分子,其中特别是一些青年知识分子,由于接受西方新进思想的影响,对于孔孟之学才由怀疑进而至于反对。因为在他们看来,孔孟之学实在是保守以至是反动的。青年气盛的毛泽东自然也是如此。当时,他在《湘江评论》中着文,反对封建礼教,反对孔孟之学。他公开阐述了自己反对孔学的理由,说:
  像我们反对孔子,有很多别的理由。单就这独霸中国,使我们思想界不能自由,郁郁做两千年的偶像的奴隶,也是不能不反对的。
  孔子以恢复周礼为己任,孔学的核心是维护现成秩序,这和毛泽东要革命,要推翻旧的制度,显然背道而驰。所以他多次抨击汉儒董仲舒“天不变道亦不变”的论点。应该说,毛泽东这种观点和态度是积极的,革命的。
  不过,即便如此,毛泽东也并不完全否定孔子。他从总体上不赞成孔学,但对孔子的一些具体主张还是很赞赏的。
  1938年10月,他在中共六届六中全会上就说:“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应当给以总结,承继这一份珍贵的遗产。这对于指导当前的伟大的运动,是有重要的帮助的。”
  1939年2月,他对陈伯达《孔子的哲学思想》草稿提修改意见时也指出:对于孔子的“长处应该说到”。
  1943年6月,他又在一个材料上批注道:“孔孟有一部分真理,全部否定是非历史的看法。”
  非常有意思的是,他也常常在讲话和文章中引用孔孟的言论。当然,他不是一般性的照搬和引用,而是以他的聪慧和睿智赋以新的意蕴。例如延安整风时,他在《反对党八股》一文中用肯定的语气说到“孔夫子提倡‘再思’”,意在鼓励人们开动脑筋,勤于思考。而早在1930年写的《反对本本主义》中,他也曾说:“迈开你的两脚,到你的工作范围的各部分的地方去走走,学个孔夫子‘每事问’,任凭什么才力小也能解决问题。”这里,又是用孔夫子的话来鼓励人们深入群众,深入实际。可以说,毛泽东是把孔夫子的话发展了,学活了。
  毛泽东不仅不是一开始就反孔,后来也不完全反孔,对于郭沫若的《十批判书》中对孔子的看法,开始也是持肯定态度的。
  《十批判书》中有一篇文章《孔孟的批判》,其中有这样一段话:“一句话归总,孔子是袒护乱党,……乱党是什么?在当时都要算是比较能代表民意的新兴势力。……孔子帮助乱党,与其门人弟子帮助乱党例,见于《非儒篇》(《墨子》)者,共七项。”毛泽东对郭沫若这样说孔子,不但同意,而且十分欣赏。1954年9月14日,他在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临时会议上就以赞同的口吻说道:
  郭沫若曾经用很多材料证明,孔夫子所以成为圣人,是因为他是革命党,到处参加造反。说孔夫子着春秋“而乱臣贼子惧”,那是孟子讲的。其实当时孔夫子周游列国,就是哪里造反他就到哪里去,哪里想革命他就到哪里去。所以此人不可一笔抹煞,不能简单地就是“打倒孔家店”。
  时间进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毛泽东对孔子则是较多持批判态度了。
  开始,他还说一些孔子的好话,如1964年2月3日关于教育问题的春节座谈会上,他肯定孔子开创私塾,结束了贵族官僚垄断学校的历史,使庶民子弟有了受教育的机会,赞赏孔子的“有教无类”和“因材施教”,还把孔子看成自学成才的典型和从事平民教育的先驱,说:孔夫子出身贫农,放过羊,当过吹鼓手,还做过会计。会弹琴、射箭、驾车子,还搞历史书。他学会了“六艺”。孔子的教育只有六门课程:礼、乐、射、御、书、数,教出颜回、曾参、子思、孟子四大贤人。
  不过,当他把孔子和秦始皇放在一起看,有意无意地对他们进行一些比较时,他对秦始皇的好感和对孔子的恶感就显得十分清楚了。就在上述肯定孔子是一位教育家之后不到半年的1964年6月24日,他在接见外宾时就说:
  孔夫子有些好处,但也不是很好的。我们应该说句公道话,秦始皇比孔子伟大得多。孔夫子是讲空话的。秦始皇是第一个把中国统一起来的人物。不但政治上统一中国,而且统一了中国的文字、中国各种制度如度量衡,有些制度后来一直沿用下来。中国过去的封建君主还没有第二个超过他的。可是被人骂了几千年,骂他就是两条:杀了460个知识分子,烧了一些书。
  这一年的8月,他在北戴河同哲学工作者谈话时,又指出:
  孔夫子讲“仁者爱人”,爱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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