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神戮

第十七章:回忆陷阱


众人准备上山,却是发现,此山之上似有禁制,然而此等禁制,却并非灵兽可下,必是某些修者方可下之。虽此等禁制并不强大,只是能让人迷路,随后不知不觉地绕弯,怎么也走不出去,要破之十分简单,只要击坏旁边的景物,破坏这场景即可。但真正令众人担心的是,这禁制,却在众人前往“明月心”的山路上一路贯通过去——很显然,是有人来过这里。
    这条路不能通往任何地方,却又陡峭十分,唯独可去到一处洞天福地取得“明月心”。这条如同传说一般的山路,却对于经常上山下山的樵夫来说耳熟能详,除去并未进去过,如何前往这条山路,却是十分之熟悉。
    那条山路也是众多樵夫经常前去的地方。虽然并不进去,但那里,似乎总是格外灵秀,立于那处半山腰上,竟是整个南山,景色最为钟灵毓秀之处,那不散的薄薄雾气,恍若仙境一般,仿佛自己一介俗人,竟也似是飘飘成仙了。
    不过,生活还必须是要讨的,那梦过一场仙人之后,又需做那俗人的生活了。
    只要身在红尘缥缈,让那江湖尘土染了身,无论是谁,便也是俗人。
    那山道外,各种药草也长得颇为上乘,是整个南源药房都争相抢购的上好药材,治病救人也得以事半功倍。不过,那名贵药材,多是直接生长在山道上,没有武功的樵夫既是进不去,哪怕巧合进了去,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那便出不来了,除非,能保证有同进去时一般的好运气。
    众人也顾不了那么多,告别背着药材与木柴下山的樵夫之后,便颇为轻松地找到了那山道。
    这似是有些太容易了。
    素还真摇摇头,看来,自己真是紧张过度了。曾经上刀山下火海都无事,这只是取一回灵药,又能有什么事?
    不过,很快,事实告诉他——他没有想多,并且,他想得太轻松了。
    山道十分狭窄,大约不过成人两肩宽,差不多是三尺半多,四尺不足。偏偏脚下又是万丈深渊,那飘渺的云雾非但没有让极度之高的恐高有所缓解,若隐若现仿佛让人感到脚下深不可测,不由得心中砰砰直跳。
    就同那生命练习生一般,总有恐惧的东西;苍敢同天斗,曾为弃天帝所擒都泰然自若,却唯独恐高。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不居于山上的原因——因为恐高。
    苍恐高也并非没有原因。成年后历经风风雨雨,对于各种事,也有了强悍的抗性——但唯独儿时的某些阴影,总能令人挥之不去。那是残留的恐惧,延留至今,偏偏在自己看来足以轻松甩去的,却总是无用。
    苍后为玄宗“六弦之首”,但当初,他能同玄宗结缘,完全是因为儿时的一时贪玩。“苍”并不是他的本名,但他的本名早已被他自己都忘记了——避世太久,早已斩断与凡尘的一切联系,只是潜心修道。
    道境虽是大多以道者为主,但也并不是没有平民,只是不多罢了。平民不愿修道,也有许多种原因。有的,是自外境以某种方法,逃遁而来,潜心扎根于此,娶妻生子;有的,是自道门还俗,退出道门,重归凡尘。
    但同样的是,道境无论是直接出生于道家的孩子,还是平民家的孩子,多少都会受到道家思想的熏陶。总而言之,同父母的感情并不是那样深厚,甚至有些冷漠。更多的,是关于友情以及其他情谊的感动。
    苍的父母是自外境逃难而来的夫妻,扎根于道境,第二年诞下苍。苍儿时不喜道家学派,只觉得枯燥无味,因其父母为侠客,故而希望行侠仗义,为自己想为。儿时即是舞刀弄枪的贪玩少年,尤其喜好前往刺激之处,譬如江潮岸边,有譬如——万丈悬崖。
    尤其是万丈悬崖,那是他年少时喜欢最爱去“作死”的地方,然而他并不觉得自己在作死。父母早已再三关照他不要去那儿,十分危险——但那时的他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轻功已大成,不必再害怕这小小悬崖了,他要像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道者一般,来去无踪。而万丈悬崖,便是最好的磨练轻功的地方。
    先前数次确实无事,他也渐渐不再害怕,甚至对此掉以轻心起来了——但骄兵必败,在最后一次——是的,从此之后,他再没敢去过太高的地方,哪怕去了,也是心中砰砰直跳不看脚下。化光时他也从不去看脚下如何,哪怕现在他飞在半空中,没有特殊情况已经不会掉下来了。
    那一次,他未有踏上对面悬崖的石壁,却是一错间,自万丈悬崖上落下。悬崖几乎是垂直于地面,那崖壁经过千万年雨水冲刷洗炼,早已光滑得并无什么落脚点了。而他的轻功,必须要有凸出或凹入至少半个脚掌的落脚点,才能使之跳起。
    他落到了悬崖底部。
    但十分幸运的是,悬崖底部是一个大坑,而坑中因为多日的雨水而积起了水塘。他落入了水塘,强大的冲击力令他堕入水底,并且只觉得喉口一甜,浑身疼痛难忍,脑中眩晕并且疼痛欲裂,随即便昏死了过去,仿佛是一具尸体一般地浮在水面上。
    从万丈悬崖上落下,哪怕下面是水,冲击力一样会伤及自身——无非就是有一丝生还的可能,不会马上死掉。
    苍的运气一向不是太差。这一次,他一样不差。
    那个被补剑缺华丽地忘记了名字的宗主,那时候还颇为年轻,是玄宗创立以来,最年轻的宗主。他那时不过在崖底附近悟道,却是突闻那身后一声巨大的水声,似是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入水中,便急忙去看。苍能生还,还得得益于那位被忘记了名字的宗主,一来不是懒鬼懒得动,二来耳朵也没有问题听见了他掉进水里的声音。
    那宗主只看见那水塘的水都被染红,连忙下水去寻,结果,发现了浑身是血,如同浮尸般都有些被泡得皮肤浮肿的苍。他把苍捞上来,探了鼻息,所幸还有一口气,宗主便用丹药把他的命给吊住了,也没有心情悟道了,便把他带回了玄宗休养。
    苍姑且不论内脏受创,就是头部受到的冲击,都令那位什么书都看了,唯独医书因为太厚并且为了“修炼”,只看了一行就睡着了。这会儿要救人了,偏偏那会儿还懂些医理的墨尘音他们又不在,于是乎,那位宗主就急毛了。
    这会儿懊悔可没用了,那位宗主咬咬牙,用一颗丹药维持住了苍的情况,抬着那本估摸有三四寸那么厚的医书,美名其曰“闭关修医”,实则在熬夜看书,愣是让他在三天三夜之内把那么厚的一本书看完了,随后脑袋浑浑噩噩地拿了银针和丹药给苍治伤,居然让他治好了。
    所以墨尘音才会说:“弦首,你是宗主那么多年来那么多只‘小白鼠’当中,唯一一只活下来的。”就连苍自己也觉得十分惊奇,当然,他是最后一只“小白鼠”了。
    苍苏醒之后,宗主让他养伤,偏偏这玄宗不知怎么的,墙壁一点儿都不隔音,隔壁金鎏影在讲道法,中气还颇足——可苍那时候还达不到辟谷不食,可不睡觉的境界,那会儿他想睡觉啊,但金鎏影吵得他压根没法睡。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被吓醒的——梦中,居然直接看见金鎏影盯着他讲学!
    迷迷糊糊中,他睡着了,随后似梦非梦中,仿佛听见了宗主与他父母的对话。他父母先是一番感激宗主,他父亲又问宗主,是否可以让他入道门学道法,好让他收敛一下心性。他母亲也点头。
    宗主思忖了一会儿,说:“但玄宗一入道门,便要斩断凡尘,甚至连凡名也不能有——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苍的父母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随后苍就猛然惊醒了,正当他抹着冷汗长舒一口气,说“原来是个梦”的时候,宗主拿着拂尘进来了。他普一开口,险些让苍一头撞到墙上。不过,苍还是收住了——毕竟不知道隔音质量那么差的墙壁,不知道这么一撞,会不会直接在墙上撞个窟窿,然后迎来金鎏影以及一群道学士惊奇如看着奇珍异兽的目光。
    宗主说:“你父母同意你入玄宗了。从今往后……恩,你就叫‘苍’了。”
    苍不能接受。
    很不能接受。
    但不得不接受。
    谁受得了这年纪轻轻就像人老话多一样碎碎念的宗主天天来一对一地讲经念法啊?
    苍那会儿都觉得,宗主去修佛多好。
    估计还未出手,那邪魔就要被烦死了。
    不过,逐渐的,苍也就这么喜欢上了道法。这确实是十分奇妙的。原本一个讨厌道法的人,却在喜欢上道法之后,拼命地、废寝忘食的研究,最终竟然成了六弦之首•苍。
    但那年少一时轻狂,堕下悬崖而落下的心理阴影,却一直挥之不去。
    这会儿贴着岩壁走着,苍是唯一一个扶着旁边石壁的人。
    走着走着,众人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幻境。而每个人,都似乎是陷入了每个人的幻境!
    而在幻境中,他们身旁的人似乎是一样走着,一切似是一样,随后,那梦魇般令人无法动弹的恐惧,突然地袭来了!
    众人一时失神,竟同时堕入不同的、却是心中深埋的最恐惧的回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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