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只恐梦醒已惘然。
修羽一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她听到周围的看客都在说:“答应这个姑娘吧。答应她……答应她……”
她听到丫鬟在旁边问:“小姐,这位公子真是太好看了,他才不会答应那个丑丫头呢。”
下一刻,她看到修羽的侧目,那双红眸成了?眸,他似乎有意向着她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是将那个姑娘拉入自己的怀里。
“好,我答应你。”
许采薇和周围的看客都笑了,她随着大家鼓着掌,还说了一句祝福的话。随后她就跟着丫鬟回了滕家。
家里的爹爹看她心不在焉的回家。拿出了一踏画纸,心疼的对她说:“这些都是汴城顶尖的公子哥,个个都是人才,你仔细挑一个,爹马上安排你们的婚事。”
她想她什么时候还能有这资格随便挑了?她不打算去挑的,可是旁边的丫鬟使劲的怂恿,“小姐,快看吧,你也要及笄了,现在不选。仔细到时候只能选别人剩下的了。”
“我相信爱情,我相信缘分。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不是我的怎么也强求不来。”许采薇扔下那些画纸,就打算去睡觉。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做梦,却感觉到好累。
丫鬟捧着画纸放在了她的面前,摇晃着她的胳膊,“小姐,你不选奴婢就帮你做主,拿里面最丑的那张找老爷去。”
许采薇摇摇头,仍然不肯选,她只希望这个梦早点结束,可她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并没有回到现实,仍然在梦里。
这让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清楚。很快。她就及笄了,之后,她就被迫穿上嫁衣,和一个父亲挑中的公子成亲。她知道这是梦,只想让梦早点醒来,所以也没有挣扎,她依着大家的意思上了花轿,她甚至连嫁过去的夫君面都没见过。
不过听说,她嫁过去的人长相好,地位高。是大官的后代,她只听说是对方来提请的,父亲当场就答应。
直到两人拜了堂,她坐在喜床边,才后知后觉的紧张。
这个梦太真实了,她好像是在亲身经历。可是为什么,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却有这样的真实感?
她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了向她靠近的脚步声,她的盖头被掀了起来,她抬眸,看到了一双沉静又熟悉的?眸。
“唐瑾瑜?”
她惊讶出声,想从床上跳起来,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娘子,为夫好累,我们先就寝吧。”
……
耳边传来轰鸣声,她感觉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肩膀。
“小姐,小姐,飞机到目的地了,你该下飞机了。”有女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客气的说着,她迷迷糊糊的醒来,只觉得好累。
“什么?你是谁?”许采薇嘀咕的话让对方礼貌的笑了一下。
“这里是山南城,小姐你被人带上来就一直在睡呢,不过现在该醒了,你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许采薇的眉眼瞬间蒙上了一层低落。如果这不是梦,看来是唐瑾瑜已经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将她送上了飞机。不过他把她送到了更加安全的地方,山南城,一个宁静而偏远的小城。
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看着那小姐递给她一个行李箱,她只能认命。
只是遗憾,她没能见到唐瑾瑜最后一面,不知道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
她走下了飞机,并没有人来接她,这里的人仍然有口音,仍然让她感觉到陌生,只是这一次,她的心平静了很多,即使没有人来接她。没有早已布置好的住处。
她很快就搞定了住处,接下来,她费时费力的学习当地的口音,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报纸,听广播。
她选了一家服务和饭菜口味都不错的店家住了下来,每天花得最多的时间就是坐在饭店的角落,听着来自各个地方的消息,她试过写信寄给唐瑾瑜,可是,她却不知道地址写哪里。她只好写大帅府的地址,希望有人能把她的信带给他,可是她又不希望他因为她而分神。
一个月过后,她已经开始享受这种小地方带给人的安逸和幸福,她甚至还结交了几个朋友,有卖豆腐的姑娘,有经常来下馆子的富家小姐,还有一个留过洋的年轻公子。
这一天,她正兴致勃勃的跟着那个年轻公子学英语,想着下一次写一封英文信寄给唐瑾瑜,好让他对她刮目相看。就在这时,店小二却拿了一封信递给她。
“你的信件。”
许采薇当时就欣喜的抬了头,忙问道:“哪里的?”
“山东。”
许采薇忍不住抢走了那封信,兴奋的爬上了楼。
“采薇,你今天还学吗?”和许采薇处了一个月的詹睿洋问道。店老板看着詹睿洋笑嘻嘻的说:“估计是不会了,要先吃饭吗?要不要点菜?”
詹睿洋没回,只管问店家,“那信有说是谁寄来的吗?难道是她的家人?”
他是爱慕许采薇的男人之一,却和其他的人不一样,没有一开始就表白,而是走迂回线路,打着和她做朋友的名义,暗中刷好感度。
店小二嘻嘻一笑,“你猜,那字写的可漂亮,名字也很熟悉,每天看报几乎都会看到那名字捏。”
“这么大来头,难道采薇是哪个人家的大小姐?怪不得她长得跟个仙女似的。”
“谁知道呢?反正她一个小姑娘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没人敢对她放肆。听说这里当官的都要担着她哩。”小二八卦的说。
许采薇上了楼,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她一见那漂亮字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谁写的。
她扫了一眼只有两排的字,心中不免低落,但是没有比这两排字更加令她满意的消息了。
116:沦陷
“来信收到,勿用挂念。吾爱述等事,皆知。”
下面是日期,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离开一月有余,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从报纸和新闻上看到的终究只是表面,唐家的处境艰巨,从她离开时就知道,唐家和中央的关系算是彻底没有靠上周家攀上去,中央迟迟没有给任何指使,甚至派了官员山东准备接管。
这很明显。中央政府是想趁机赶走唐家父子我。可是唐家这边也迟迟没有反应,只是驻守着他们的城市,囤粮买兵马,安顿城里百姓,打算要死守到底。
没想到这一拖,就拖了两年,直到1935年,唐瑾瑜奔赴东北,参与到几股势力中一起对抗日本。此事得到全国舆论的支持,甚至传闻唐少帅因此举深受有识之士的赞赏,更多无路可退的东北军加入到鲁军中,就算是其他党派,也对唐家抛出了橄榄枝。
中央政府对此有所忌惮,连夜找人来唐家谈判,甚至还有政委的私密电报,唐瑾瑜用他的方式,做到了他的父亲一直想做的事情。许采薇在报纸上看到这件事的报道是,欣喜雀跃的看着里面记者对唐瑾瑜的正面评价。
唐瑾瑜没有完全相信中央政府,其他党派,日方也拿出优厚的条件想要拉拢唐家,几方势力就在此博弈,就像是几年前的东北一样,全民都在猜测,唐家是否会像是当年的那个张家一样。最后因为偏向中央政府,因为“不抵抗”政策而放弃领土,退居而下。
许采薇怎么也不会相信唐瑾瑜会放弃抵抗,他做了这么多准备,投入了这么多经历,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抗日的,他是宁愿做一个战死的英雄,也不愿意成为临阵脱逃的懦夫,不管这中间到底有多复杂的阴谋算计,多绝妙的连环计策。
这几年,战局和政府都弄得人心惶惶,几方势力一直在博弈,关系也沉沉浮浮,许采薇觉得,唐瑾瑜应该做好了准备,他已经争取到饿最长的期限去准备,她有预感,就在接下来的一两年,大战就要开始了。
1937年,七七事变后,战局全面拉开,日方做好了自认为完备的计划,他们打着三个月征服全国的旗号,开始了对华人疯狂的进攻。
国人经历了一个改变命运的大时代。战火煎逼,梦想涅盘,几乎耗尽了国人的热血。奋斗中,有成功者、失败者、牺牲者,更多的是默默无闻的参与者……在抗战的那个大时代,千千万万的战士倒下了,千千万万的平民倒下了。蝼蚁般被踩在脚下,声息绝灭,但波澜壮阔的战争是靠他们才熬过来了。
就算是这个平静有偏僻的小城,也被每日紧张密鼓的气氛所感染,有好多年轻的人响应了号召,纷纷上了征兵的列车。赶赴战场,也有像她这样的女子,开始牵挂远在战场的男人们。
这里终于有人和她怀着一样的心情了,只是她早比这些人早了好几年。每天去买报纸的人是排着队的,邮局已经不再送信件了,因为信件太多,得让人亲自去拿。她也要和几个同病相怜的老人女人排着队,时不时听他们主动对她发几句牢骚排解排解。
唐瑾瑜的信越来越少,有一次,更是三个月她都收不到来信,那时报纸上就说唐瑾瑜卷入局部战争中的一个主要战区,已经死守在那里近三个月了,还有一批土匪趁火打劫,想要找唐瑾瑜生事。
她又惊又怕,发了电报去问唐瑾瑜的平安,可是,几个问候的字犹如石沉大海,她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青石板的大街上,她听到的脚步声已经不再是悠闲的慢悠悠的,而是仓促的急切着,或是像她这样因为沮丧和失落而缓慢的。
她走过一家就在大街上的人家,门外站着两个骑着摩托的军人,大门从里面打开,里面出来的老婆婆收到了两封白色信封,她看到那两封信件的时候就开始嚎啕大哭,手却颤抖着接住了信件。
“请节哀。”那两个军人向她行了一个礼,就带其他信件去其他人家了。
此时,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没有爱人的消息,不知对方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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