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很多比她更惨的,她们有的是作为母亲,有的是作为爱人,很久没收到消息了,却在最后收到一封来自军部的战死书和一笔不怎么多的烈士家属补助。
那个白发斑斑的老婆婆随后直接倒在了门框边,悲恸大哭,她收到的是两封白皮信,她失去的是两个亲爱的人。周围有不少人驻足围观,大家说着安慰的话,却不愿意上前,沾染了她家的晦气。
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总有那么多迷信的东西,比如这家死了人。就千万不要过去沾晦气,否则就会让家里沾上死气,是很忌讳的事情。
许采薇不是本地人,她也看不过去一个老太太哭晕在自家门口。只有她伸出手,将老太太扶了进去。众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大多都面色难堪的离开。
许采薇本想安慰几句,却发现老太太拿出两封信,递给许采薇,抽噎着问她,“姑娘,你会认字吗?”
许采薇愣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信。
她开始一字一句的念,因为老太太耳朵不好使,她必须用很大的声音念,念着念着,连她自己都哭了。
“慈母亲启,我是二子霍炳全,入伍三年有余。每上战场前,孩儿均会写一封替母亲备着……鲁军将领唐瑾瑜司令,因知晓孩儿本籍,特找孩儿叙话,孩儿自觉三生有幸,孩儿这才知道司令的爱人就在山南城,他很爱她,所以才向我们兄弟打探山南城的习俗很特色,他很想去山南城。可是军中事务繁多,他时常顾不上吃饭。母亲,若是你有幸识得一个漂亮的外地姑娘,请你妥善待她,孩儿因幸得司令赏识,委派孩儿进泠水泽埋伏敌军……”
第二封信,是老人的大儿子写的,只是比二子的书信,少了点,却字字真切。将自己对母亲的愧疚诉说的真真切切。许采薇在这位母亲的要求下,读了好几遍,直到她发现老人已经睡去,她才将那些书信收好,放回信封。
世上有缘的事情其实挺多的,没想到山南城有一对兄弟会分到鲁军,又恰好碰到唐瑾瑜,没想到她会从一封遗书中,再次感受到唐瑾瑜对她的牵挂,她从来都没有怪他给的书信和字太少,原来他不是不想给,而是根本没有时间,每次这时候,她都忍不住飞去他身边。却又不得不忍受着这种不得不分开的痛苦。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在唐瑾瑜认为最安宁的地方,却每天都上演着这世间疾苦。她也知道,在他身边,远比这里更加苦痛。他们忍受的,是她们的千倍不止。许采薇从那以后会经常来陪老太太,老太太是山南城本地人,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一个,耳朵和眼力都不好使,她告诉许采薇,她还有一个小儿子,出去经商,一直没有回家,小儿子成了她最后的奢望,她只盼着小儿子能带着孙子回来看看她。
﹄﹌?﹂年﹌月?﹁日山东省第一个沦陷的县城济南市沦陷。一连三个月没有消息,她却从报纸上看到了济南沦陷的消息。人人痛骂土匪趁火打劫,竟然毫无廉耻和家国情谊,逼迫唐家军腹背受敌,最后覆灭。
传言,唐瑾瑜就在其中,又听唐大帅出面证实,唐瑾瑜已经脱险。并没有深陷沦陷区。各方猜测蜂拥而来,如果唐瑾瑜身陷沦陷区,或是已经牺牲,那么唐家的鲁军就等于失去了最厉害的战将和接班人,整个山东岌岌可危。
尽管唐大帅已经极力让大家相信唐瑾瑜并没有战死,只是受了点伤,需要休息治疗。但就在这时候,外媒曝出了唐瑾瑜五年前和东北的张家少帅一起吸毒,染了毒瘾的消息,并且还有一张唐瑾瑜骨瘦嶙峋,十足一个瘾君子的模样,这种形象对于神话一样的唐瑾瑜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而他一旦受损,他身后的鲁军和整个山东都会跟着陷入越来越被动的局面。
各方的议论瞬间湮灭了刚过没几个月的七七事变,一时间,所有舆论的焦点都放在消失的唐瑾瑜身上,甚至有人怀疑,唐瑾瑜现在就像是当初的张家少帅一样,因为没能力守住山东,再次堕落,靠吸毒来?痹自己。
不管唐清渠怎么辟谣,怎么镇压,可都阻挡不了这些反动势力的恶意抹杀,对方显然是带着政治目的的挑衅,他们极力的抹杀唐瑾瑜的形象,就是动摇鲁军的军心,用阴谋来取得战争的胜利。不用想,他也知道是一直想要拿下山东的日军所为。
117:大结局
而中央政府这边却开始摇首瞻望了,在这种时候,他们又开始打算收回唐家的军权和财政。齐鲁境内还有土匪滋扰,齐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顿和危机,唐家是否能坚守住这片土地?是否会向哪一方屈服?成了所有人关注的问题。
山南城,客店里的议论声不断。就算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街头小贩,也会在茶余饭后说上几句全国上下最关心的话题,只是神色都很凝重,或是议论像是唐瑾瑜失踪,日军阴谋论,或是说街头哪家媳妇成了寡妇。
许采薇拿着新到的报纸,沉?的穿过饭店大堂,小二忙上前招呼一声,“唉,许小姐,今天要吃点什么呢?”
许采薇没有回话。心不在焉的出了门,好像没有听见。小二追问到门口都没得到一个答复,他看了看角落里等着许采薇的詹睿洋,摇摇头。
就他看来,这个许小姐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小姐,应该是有一个很有权势的男人才对。因为这许小姐的平日里做的事和露出来的神情,多和那些丈夫从军的女人差不多,这样对爱情的等待和对亲情的挂念是不一样的,明眼人稍稍仔细瞧,就能看出里面的明堂。
詹睿洋也忙跟了出去,他已经连着在这店里等了许采薇好几天了,可是每次都和她错过。他已经想很清楚了,不管许采薇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出生平凡,他都娶她,现在这样动荡的时局,前方也在打仗,是国人最惊慌的时候,多少人瞅着机会能出国,而他,是为数不多能去国外定居的中国人,这么好的机会和条件,放在全国,也没多少人能拒绝。
他就是有这点自信,也知道许采薇在这里个小小的山南城一定也是躲避战乱,如果能和他去美国,这就完全和战乱绝缘,到时候等他在国外站稳了脚,他再把老丈人接过去。
他美滋滋的计划着,却看到许采薇又在邮局翻着其他的报纸,随后,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许采薇被唐瑾瑜腹背受敌,在济南沦陷中消失的消息彻底惊到了。她满脑子都是唐瑾瑜的尸体掩藏在废墟里的幻象。她大概是脑子懵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想。她疯狂的想要回山东,去找他,即使要去沦陷区,即使那里随时都会死。
她到了机场,什么也没顾得上带,就冲着买票口道:“给我一张去济南的机票。”
卖票的工作人员诧异的看着她,“对不起,小姐。济南现在是沦陷区了,交通已经被断了。”
“济南附近的呢?有哪些航班?”
就在许采薇准备下手买一张离济南最近的机票时,詹睿洋冲了出来,他拿着许采薇递钱的手怒斥道:“你疯了吗?你还要去济南?你知不知道那里多危险?”
许采薇奇怪的看着詹睿洋,“洋,那里有我的牵挂,我必须去找他。”
“采薇,我已经决定了,你和我去美国吧。我知道你的家人现在在沦陷区,等时机到了,我就让美国的朋友去把他们接过去。”詹睿洋满眼热切的看着许采薇,许采薇很羡慕的看着他满怀希望的神色,在他看来,天下兴亡匹夫无责,他也许是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不足以抵抗得了外族的入侵,所以他选择明哲保身,这没有错的。
可是想到唐瑾瑜,她就忍不住再次心痛。他也是一个人,他甚至比詹睿洋有更多的选择权利,在生死边缘,在唾手可得的幸福面前,他也这样满怀希望的憧憬过,却在下一刻,开始抛头颅洒热血。
“洋,去追逐你想要的生活吧。可是我不能和你去,我的爱人在济南,现在他很有可能在那里,我……”
詹睿洋如被雷劈中,怔愣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以扔下一个人到这里,我不信,他不可能抛下你一个女人到这里的。如果是我……”哪个傻瓜男人会丢下这么美的一个女人,自己还留在沦陷区呢?难道就不担心一个女人在外有什么危险吗?难道就不担心这个女人被人抢去吗?
“他没有扔下我,也不可能抛下我。洋,放开我的手。”许采薇和詹睿洋朋友一场,何况詹睿洋还当了她几个月的老师,她只是好生和他解释,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詹睿洋许是被惊到了,又像是被惹恼了。
“采薇。为什么你一早不告诉我你已经有男人了?别说的你好像非他不可,你和我相处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美国啊,现在能去那里,你不知道有多难得吗?我虽然只是小有名气的学者,但只要一些时日,我一定会闯出一片天,给你想要的生活……”他越说越激动,捏痛了她的手腕。
许采薇觉得,他的话就像是好多只苍蝇在她耳边不停的飞,甚至让她感觉到烦躁。就在这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就看到红发少年站在詹睿洋的一侧,修长的手按住了詹睿洋的肩膀,生生将他往后推开,少年看似只是轻轻拉扯了一下,詹睿洋却被甩了出去,高大的身躯摩擦着地面我,被摔出去好远。
“好久不见,许采薇。你对男人是越来越心软了。”天涯换回了简短的红发,可那双邪气又傲然的眼眸没有变,他一看就是一个大家公子,几百年都没有变过。许采薇不知道他怎么也来了山南城,她侧过头,并不想和天涯多纠缠。如果曾经只是像她在飞机上做的那个梦一样就好了,他悔婚,她和他没有那么深的交集,最后,她嫁的人是唐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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