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青柠

37 北京的初雪


凌小因和卫乔冬站在灯影摇晃的马路上,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雪安静又认真的,落在映不出人脸的路上,那里很荒凉,像寂寞的心。
    凌小因轻轻仰起脸,雪放佛从目光所及的路灯上落下来,落在凌小因的脸上,凉到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
    卫乔冬牵着她的手,她却触摸不到她想要的温度。
    这世界仿佛忽然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的心却如这洋洋洒洒的雪,来时没有方向,落时也随波逐流。
    乔冬。凌小因说,让我一个人回去吧。
    还有两个小时二十一分,2016年就来了。卫乔冬淡淡的说。
    挺好的,回去陪陪家人吧!
    可是你呢?
    我啊,呵,我有雪,有夜,有书,有……哦,我最近改看武侠剧了,把以前看过的经典的武侠剧都重新看一遍,回过头来看的时候,发现原来自己也认识那么多明星呢!
    凌小因朝着卫乔冬明媚如春的笑,她转身就走,她怕掩饰不住她那如塞北的雪一般的心田。
    卫乔冬站在雪里,望着凌小因的背影,眼里缱绻着雾气。他在想,卫乔冬大概是世界上最傻最笨的男人,她说要一个人走的时候,他就完全没了主意。
    他的心是难过着的,可他却迈不动腿。他只能傻傻的站在那里,在泛黄的路灯下的白雪里,望成了痴情的冰。
    凌小因跳上公交车,静静的看着窗外的雪,然后在临近宿舍的地方下了车,人就是这样啊,尽管心里再难过,潜意识里也知道生活还是要继续。
    不知道上海会不会下雪,下了雪的上海又是什么样子。这个凌小因无数次冲动着要去的地方,忽然在她的意识里开始模糊。
    凌小因。有人叫她,她回了头,是黄薇茵,她戴着厚厚的毛线帽子,脖子缩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她的眼睛犹豫着。
    凌小因坐到路边的长椅上,拿脚踢着地上积起的薄薄一层雪。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下雪的天气里到处跑,她喜欢听脚踩着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就像一夜春风来,枯枝发新芽时的美妙。
    对不起,凌小因。黄薇茵坐在她旁边,怔怔的看着远处闪烁着的灯火。
    你没有对不起我。凌小因扯了个微笑。
    我明天晚上去美国的飞机,我想了又想,还是来见见你。
    挺好的。凌小因伸手接了片鹅毛般的雪,看着它一瞬间便消融在她的掌心里。
    那天,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明知道那时也很危险,你也根本没有报警。黄薇茵看着凌小因,她清晰的记得那天她被围在昏暗的角落,被人撕扯着衣服,她却只能配合,不然就是一顿拳脚。
    你并不需要感激我什么,也许我想救的人,并不是你呢。凌小因艰难的笑笑,她的脑海里挥洒不去的那个画面,那个切开的如同流血般的青柠。
    可你却救了我,抱歉我那样对你。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那天,季少珩要回上海的那天,是我给他的报纸,是我说你利用了她,只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不信任你!黄薇茵对着雪花忏悔,可她知道,裂了的心,任凭什么都弥补不了。
    我和他之间,信任这个词,并不合适。报纸上说的完全正确啊,我其实就是暗中操作的那个人,我拿什么让他信任。凌小因淡淡的笑。
    你记得第一次见你吗,他那夜搂着我说,因因,我爱你。呵,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呢,所以我就算拼尽了所有也会争取到他,可见到了你,我就泄气了,他那句话是说给你的,我承认我是个不甘心的人,我找人到处打听关于你的所有消息,我甚至派人想要揍你一顿……我只是怎么都不会想到,我忽然一切都没有了,我曾经,是那么骄傲的公主,我的身后总是跟着一群甜甜的叫我姐姐的男人女人……你说的没错,是咎由自取吧,是我爸爸咎由自取吧。
    这世界太过奇妙,我们谁,都不会想到最后是个什么样子。
    罢了,随风去吧。我去看了小洁,她的妈妈不再像以前那样嚣张跋扈,她安静的陪在小洁身边,小洁说即便这样,她也很温暖……
    凌小因笑了笑,她的心忽然响起冰雪消融的声音。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黄薇茵从包里拿出了个小盒子,抱歉的放在了凌小因的手里。
    凌小因打开来,却是两颗有些干枯的绿藻球,凌小因笑着说:还是死了啊,大概是天太冷了。
    我以为我养得活。
    凌小因起身去了路边的绿化带,从包里拿了只签字笔,在聚满春泥的土地里,挖了个小坑,将两颗绿藻球放了进去,盖了土,又覆上了一层白雪。
    其实,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再亲眼看着它们死一次。凌小因长长的叹气,大概是要结束了。
    如果在以前,我可以帮你找到他,无论他在哪里,可是现在……我这落魄的样子,不会有人再搭理我。
    黄薇茵站在凌小因的背后,无可奈何的叹气。
    去开始新的生活吧,我也罢,谁也罢,就顺其自然吧。
    呵呵,最后一次看北京的雪,却有些舍不得。
    凌小因笑笑,说:你的手机呢?
    黄薇茵疑惑着将手机递给了凌小因。她拿着手机,打开相机,却没有拍黄薇茵,她只是拍了这个昔日骄傲的公主身后的影子,那影子里落满了雪,北京的雪。
    世事如浮云,一切皆幻影,美国下雪的时候,就看看吧,曾经也有一场雪,下在你的影子里。凌小因将手机还给黄薇茵。
    黄薇茵感激的笑笑,说:你呢,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份工作。
    这样一份工作,挺好的。凌小因笑笑,她没有说,因为这样一份工作,是与死亡最近距离的接触,那里或许有,谁的魂魄的短暂逗留。
    等不到他,就放弃吧。黄薇茵淡淡的说,你瘦了好多,所以我猜,他没有联系过你吧,我打过他的电话号码,已经是空号了。
    凌小因点头:立春吧,等立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
    凌小因看着黄薇茵充满着希望的离开。她去了美国,和家人一起。很久之后她给凌小因寄来了贺卡,在春节来临之前的某个下午,落日的余晖洒在一层一层的书架后面。凌小因坐在人字形梯子上,翻阅资料。
    她在贺卡上写:洛杉矶的夜很长,但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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