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糖青柠

凌小因。
    这真是个完美的日子。我的手牵在乔冬的手里，他的手掌宽厚又温暖。
    我曾想着，这一辈子就这样走下去。我相信时间，会慢慢抚平一些难过的事和人，我陪着他去参加他的好友的婚礼。
    我很紧张，我怕融不进那些幸福的场景。
    乔冬推开门，我看到了季少珩，我小心翼翼想要忘记的男子，他还是那么英俊，只是瘦了许多，他的肩头伏着一个幸福的小女人，她大概有三个月的身孕。
    我浅浅的笑，我想起有次工作，发掘出一个妇女的遗骸，她的肚子里有个成形的孩子的遗骸，多么难过的故事。
    我僵硬的坐着，被乔冬拉着坐了下来，我看到坐在少珩身旁的男子，面容清秀的像春天的阳光。
    我的手心渗出了汗，我用力的掐着乔冬的手，他一定知道我此刻的内心翻涌着波澜，可他却不知道，我这波澜，是为了谁而翻涌。
    多么美好的日子，幸福的新人依偎在一起，两个新娘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孕妇装，向客人们宣誓，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多么幸福的一幕，幸福的让人嫉妒，幸福的，让人憎恨！
    乔冬准备了两个红包，我问：为什么。
    他亲吻了我的额头，说：因为有两对新人啊，新娘的妹妹也一起举办婚礼，幸福吧？
    我笑，我那时开心的笑，我努力的掩盖着脸上的落寞，这样的一个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参加幸福的人儿的婚礼，这种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我配不配去！
    乔冬说：小因，你晕车，到外面透透气吧。
    我盯着人家看了那么久，是有些唐突。我在心里凉凉的笑，我起身走了出去，我想逃离这样幸福的画面。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流，我喃喃的叫着：宁小檬、宁小檬，你看到了吗？
    上海的夜风带着潮湿，吹的人背弃了时间。
    我对着朝向黄浦江的窗户大口的呼吸，我泪流不止，可是我在笑。
    我找到了烟，我点着，大口的吸，可却呛到咳得头疼。
    不会吸烟，为什么还要逞强。季少珩像个救世的王子，他站在我的身边，拿过了我的烟，径自吸了起来。
    我笑，我对着那窗外没有月的夜景。
    我以为见了他，会不顾一切的跑进他的怀抱，会抱着他求他别走。
    这世间就是如此的可笑。我努力过很多次却在最后关头退却的想要闻一闻的上海的气息，终于在这样的朦胧月色里，相遇。
    我并不孤独。
    一切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像是再也回不去了的时间。
    我抱着冰冷的胳膊转身回酒店，少珩拉住了我的胳膊，最后却放了手，因为我，执着的用力挣脱。
    我们只是相遇过，然后擦肩而过，何必还执着有或没有都不被在乎的一段旧时光！
    我回了房间。我迫不及待的开了瓶红酒，倚在宽大明净的落地窗上，欣赏窗外闪烁的霓虹。
    我什么都没去想，我就是这样，喝再多的酒，还是一样的清醒。
    宁小檬，你笑起来那么悲凉。
    我笑，冷冷的笑。
    卫乔冬。
    我回了房间，我和小因的房间。
    她靠着窗子睡着。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她抱在怀里。我说：凌小因，我怎么办。
    我看到季少珩离开了酒席，他走了出去。我看见他走到小因的身边，拿过了她吸过的烟。
    我看见了烟雾缭绕下，他看小因的表情。
    小因落荒而逃，他们没有聊天，他没有问，她也没有说。我想这世间还真是过多奇妙。
    景航哥追过来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笑：就是这样的吧，大概，不太美好的夏天，就要到来！
    他也笑，他说：那个女孩，我在少珩的房间里看过，很多，都是他和她的合影，你们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笑：你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景航哥开始沉默，他在大喜的日子里，陪着我一起沉默。
    我看外面的风景，电视里经常播放的风景，朦胧，带着些心痛。
    季少珩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在昏暗的灯光里，我看到他流下来的泪滴。
    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我走过去，问他要了支烟，点着。
    窗外的风景并没有多么宜人，可是那耀眼的灯光秀，却□□裸的把伤疤照的显而易见！
    小因在我的怀里睡着，沉沉睡着，我在斑驳的梦里睡了醒，醒了又睡。
    酒店的空调不如北方的暖气，我感到一层一层的悲凉。
    阳光照在小因的脸上，她睁开了眼。她喃喃的说：乔冬，乔冬，我爱上了这上海的天气，我要留下来。
    我的泪忽然就滴下来，滴在凌小因的脸上。
    我轻轻的取下她手指上的我的戒指，我笑着说：这一次，我想主动一些。
    她慌张的抱着我，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乔冬，对不起，乔冬，对不起！
    她只会跟我说对不起，可是她却没有半点对我不起。
    我看着她精致的脸，盛满了眼泪的脸，我说：凌小因，你是我的奇迹。
    乔冬，帮我最后一个忙，好不好，求你！凌小因看着我，她的眼里，是我读不懂的伤，我不懂她为什么要求我，明明只要她说一句，我便赴汤蹈火。
    看着我点头，凌小因说：我、我，我想，我想……
    她犹豫着，我淡淡的笑，我说：是想约少珩见面，对吗？
    凌小因怔怔的摇头，她很肯定的说：不。
    约张景航吧，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起，在楼下的酒吧。凌小因淡淡的说，她看着窗外明朗起来的空间，这样对我说。
    我在心里笑，我笑自己可笑。
    我起身收拾，我去参加婚礼。我在白色婚礼的音乐里，飘摇如浮云。
    季少珩站在我的身边，他和我一样，做着伴郎的职责。
    我笑，我以为他是今天的男主角。我看到新娘叫周淼，新郎叫苏绪，他们甜蜜恩爱如戏水的鸳鸯。
    我说：季少珩，你知道为什么凌小因叫你牧牧吗？
    季少珩叹了口气，他说：是我咎由自取。
    他没有多说，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极了凌小因。
    我说：是一本小说，有点混乱的小说，名字叫做《枯鱼吻》，牧牧是个带着仇恨寻找爱的男孩。
    我说：你不知道，从一开始，凌小因就告诉了你，她带着仇恨。
    我说：你不知道，凌小因渴望牧牧那样的结局，完美的在世人眼里落幕。
    我说：你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她，可是她的眼里，却全部都是你，我时常在想，你有什么资格，你了解她多少呢，你陪在她身边多少呢，她拔掉了四颗智齿，她在大年夜里发着高烧却还喊着你的名字，醉的不愿醒来！
    烟花雨太过美好，我站在靠近黄浦江的边上，我的手里拿着那对孤独无依的戒指，我的手轻轻划向无情的江里，可是我却不忍松开我的手，我贪恋这样一段时光，我的戒指戴在凌小因的手上，我的手牵着她的手，走在开满玫瑰花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