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偏北 男人带刀

第18章


他的爱情故事可以具体表述如下:清晨的跑道上,小马不知疲倦地奔跑着,超过了一个人又一个人,当他第五次超过也就是领先那个叫桔子的女孩子五圈的时候,桔子愤怒了,喊叫起来:“马××,你能跑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把人家一圈一圈地超?”小马从未减过速的腿遭此突发事件而立在当地,看着那女孩子冒着汗气的毛茸茸小脸发懵,就此坠入情网。 
  关于他的传奇故事与这女孩子有关:她在夜里横穿马路时被一辆开得发了飙的黄沙车撞了起来,像片落叶瘫在路边。医院说她失血太多了,需要大量输血,但她的AB型血只有市区的血库里有……小马撒展了腿便跑,车都顾不上坐,来回近十公里的路,几乎只一顿饭的工夫他就回来了,手里举着救命的血浆! 
  女友死里逃生,两人越发甜蜜,终日里耳鬓厮磨。说起当年追风求血的壮举,女友含嗔带羞地说他:“狗日的,身体真好,跑得那么快!” 
  偏执狂 
  熊老师是个怪人,整天不说一句话,点上一根烟叼在嘴里不用手一直能抽到烟屁。走路时面对面和他碰上了,他也只是把你当成空气。即使是校长,也还是空气。 
  熊老师是一名图书馆管理员,在光线不太好的一层走廊里,他花白的头发很耀眼地浮动在那里,像一个花环漂动在晦暗的生活之河上。他的工作,是每日里单调重复地整理书目。在一个中学的图书馆里,并没有太多的书目需要整理,他看起来很轻松,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的神态超然物外,像是生活在与我们无关的另一世界。 
  图书馆的办公室很紧张,馆长和副馆长都挤在一间房子里办公,只有他,一个人孤独地占据着一间办公室。那间办公室里最多的东西,一样是桌子,有四张;另一样是书,四张桌子上全都堆得很高。坐在书堆和桌群构成的迷宫里,熊老师矮小的身影就看不见了。他过着极为单调的生活,每天除了在办公室和单身楼上那间小房子外,就是一个人在操场上绕着跑道散步,双手插在裤袋里,嘴上叼着一根烟。烟也不是什么好烟,一块钱一包的金城而已。他的烟量很大,每天至少一包。一般来说,抽完一包烟他只需点一次火柴,然后就是不断地接续。走起路来,他昂首阔步,目空一切。 
  听人说,他原来是一名物理教师,年轻时立下的志愿就是推翻牛顿的全部学说。为此,他一直在辛勤地努力,演算的草稿也写了有好几麻袋。那时候,他是个激情洋溢的热血青年,急于推广自己的梦想,逢人便说,口若悬河。学校里的人都把他看做疯子和傻子,课也不让他再教下去了,生恐他太过骇人听闻而误人子弟。图书馆管理员是一份对他不守规矩而制定的惩罚性工作,却恰恰给了他大量的时间。他躲在黑房子里疯狂演算,用错误的推论去实现自己伟大的梦想。有恶意的闲人说,可惜得很,校园里没有苹果树,天才的果实在他的有生之年恐怕不会砸到他的头上来了。 
  不过,每当我看到他叼着一根劣质香烟以沉思的姿态在操场上走来走去,总是很佩服。牛顿又有什么了不起,跟他叫个板难道就不是人了?以我之惟恐天下不乱的心态,我希望他能像段子里那个偏执狂一样,找到一根强有力的皮筋,做把弹弓,打烂牛顿家的玻璃。   
  羚羊跑动的地方(1)   
  〖1〗葡萄美酒夜光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是首挺有名的唐诗哩。北京来的老画家名声赫赫、学养深厚,岂有不知道这诗来历的道理? 
  在火车上,他和那三个妇人谈诗论画,兴致勃勃,渐入佳境,妇人们拿出了葡萄酒和夜光杯,口中不觉吟出了那句诗来。老画家理所当然地接了话茬,从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角度顺便分析了全诗的意义并普及了世界观。见妇人们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为他斟酒,用言语鼓励着他,老画家越发来了兴致,竟有些癫狂,取出画筒里的作品给她们看。只见一张薄纸上,泼剌剌竟是一大蓬国色天香的牡丹。老画家面有得色地说:“牡丹这东西最是好画,只需含上一口颜料,气运丹田,呸的一声喷出,然后随手点染,就成了。”说话间,他啜着酒,把玩着杯,又这般讲了葡萄酒与夜光杯的关系——葡萄酒本是胭脂之色,不够雄性,倒入夜光杯中便映出血红之色,饮酒如饮血,正是男人本色。话未毕,三个妇人又是一片惊叹,夸他真有学问。于是频频举杯,醉意渐浓。 
  那老画家此次西行正是为卖画而来,十天半月的,挥毫展墨,携得数万元现钞而归。接待方为他买了软卧车票,一下子就掉到了三个妇人的迷魂阵里。男人么,这个性别里便有一种见色轻狂的属性,虽然眼前妇人并非独具姿色,但总归是产生了些借此解脱旅途寂寞的幻想。老画家酒意上头,心头撞鹿,口里说着艺术灵感的源泉就是女人和酒,手上已经开始拍拍打打。那时若是软卧车厢里有张纸铺在那儿,必定早已把一口鲜红的酒液喷将上去,挥洒之间,一幅杰作也就诞生了。可惜得很,那口喷出来的酒没纸接着,直接落到地板上,老画家颓然醉倒。 
  羚羊跑动的地方 
  第二天醒来时,妇人们和酒和杯子不见了,他身上的数万元钱以及画筒里若干张画也不见了。这才醒悟是中了圈套。又羞又怒,他报了案,并通过关系找了领导。于是专案组成立,警方下了大力气,数月后,将那三个妇人在另一班列车里拿获。 
  审讯时,警察沉得住气,只让她们交代,却不特指某一宗案件。三个心慌意乱的妇人胡乱交代着,数十宗麻药劫案后才终于讲到了老画家。警察暗自心惊,不动声色地作着记录。全案审结,涉案金额高达上百万元,数十个男人着了她们的道儿。她们作案手法单调得出奇:软卧,色诱,灌酒,下药,劫财,乃去。 
  据她们说,男人都一样好色贪腥,几乎没有搞不定的。并且,她们以前在单位里都是做办公室工作的,每天就是陪人吃吃喝喝,都是一副好酒量,一般酒量的男人在她们那儿,不用下药就醉成一摊泥了。 
  在她们眼里,男人是件太简单的东西。 
  前面是玫瑰,后面是棍棒 
  小个子拿破仑鼓励自己的军队打过阿尔卑斯山去,说的是:“前面是玫瑰,后面是枪炮。”他的方法很奏效,因为人人都只想要好东西而不想要坏东西或者送命。 
  九岁男孩小胖也面临着这样的选择:如果每天不能完成定额的十枝玫瑰销售量,回去等着他的就是一顿棍棒。一枝玫瑰 
  情人节时卖十块,平时最低要卖到五块,完成销售任务,才能每天吃到两碗牛肉面。在兰州,牛肉面不贵,一块八一碗,他一天的工资换算过来就是三块六。和小胖在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小孩子,他们听命于两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那是他们的“大哥”。 
  孩子们凑在一起,原因是他们都没有了家,或者是父母已经离了婚,或者是家里成天吵闹不休,或者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没人管他们了。他们就像地面上细小的污水一样,磕磕碰碰地流到这个城里来。他们是些小流浪汉,捡瓶子、拾垃圾,偶尔也搞点小偷小摸。他们太小了,都引不起人们的注意,但他们存在着,在寻常的街头巷尾,像光线中浮动的尘土颗粒。 
  小胖长得可爱一些,天天在街头上捏着把花晃荡,引起了一个报社女记者的注意。那个女记者一直观察着他,并且追踪了他某一天的卖花全过程。她请小胖吃了顿包子,问他为啥不回家,花都是从哪批来的,每天能赚多少钱,等等。小胖嘴里一边嚼着包子,一边就把自己的事都告诉了这个阿姨。而且,小胖还把自己的裤子扒下来半截,让她看了有次因为没卖完花被“大哥”用锅铲在屁股上烫出的印子。像你知道的那样,记者的习惯就是好打听好琢磨,很快她就判断小胖是落在一个类似于卖花黑帮的手里了。她决心要把小胖解救出来。于是,她联系了警察,一举端下那个窝点,让孩子们重获自由。小胖的家在武威,报社派车送他回家,并给他买了新衣物和两大塑料袋食物,有很多吃的,小胖见都没见过。 
  到了小胖在农村的家里,才搞清小胖的家世:他爹午夜时分从人家牛棚墙上掏了个大洞把牛给偷走卖了,案子破了后被判了五年;他妈看日子过得难,也跟着一个货郎私奔外地,留下小胖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两个老人自己都要人照顾,根本管不了小胖,于是他随便扒了辆火车就进城了。小胖觉得吧,其实城里挺好的,不像报纸上说得那么苦不堪言。有时候,小胖甚至觉得“大哥”也是好人,起码能每天吃上固定的牛肉面了。 
  小胖的照片在报纸上被放得很大,“黑玫瑰”团伙也被打击得不敢再冒头,女记者因为挖掘了这样一个社会题材而获奖。所有人的生活都照常进行着,没有变得更好,也没有变得更坏。过了两三个月,有人又在一家餐厅门口撞见了小胖,还是那个脏小孩,手里还是拿着玫瑰在卖! 
  他又回来了,他似乎别无选择,他的脸上有了一种淡漠的神情。 
  报纸上的新闻每天发生,似乎与命运有关,却又似乎也改变不了谁的命运。 
  枪响了,出事了 
  有那么一年,两个歹徒在街头开枪打死了一个刑警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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