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症患者

叶航第二天出院，车晓柔要他回家去住。
    “你的伤刚好，需要补充营养，你太瘦了，都是因为住在学校里的关系，食堂的饭菜哪比得上自己在家烧的？你住回家，我就可以天天做饭给你吃了，还能给你炖汤……”
    叶航犹豫地说：“不用了吧，我觉得还是住在学校里方便……”
    “方便？你是怕早上上课来不及吗？没关系啊，我可以开车送你去，反正我单位离你学校也很近，顺路的。”
    叶航不响了。
    车晓柔以为他同意了，便一脸高兴地提起行李说，“那咱们现在就回家吧！”
    结果叶航还是说：“不，晓柔，不要了，我还是想回学校……”
    车晓柔一路都气呼呼的，到了叶航的宿舍，见到雷波后她也不跟人打招呼，直接就抱着行李走进了叶航的房间，好在雷波也不生气，他还笑嘻嘻地问叶航：你俩和好啦？恭喜你啊！
    叶航只能苦笑。
    雷波走后，叶航来到卧室门口，他看到晓柔正在帮他整理床铺，动作还像以前那样细心、轻柔，他轻轻地倚在门框上，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但很快的、他又带着一脸黯然的表情回到客厅里。
    晓柔出来找他，“航，你不舒服吗？”
    叶航疲倦地抬起头，又摇了摇。
    晓柔说：“我去烧水，你该吃药了。”
    晓柔离开后，叶航就默默地注视着晓柔的背影，他的头又一阵阵地抽痛起来，他有点不知道该拿晓柔怎么办了，同时他也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
    晓柔端着水和药片过来，她蹲在叶航的面前，先把药片放进他的手里，再端着水杯在一旁等候，她的神情专注，动作轻柔，仿佛伺候叶航吃药是一件特别神圣而庄重的事、容不得一点疏忽。
    她究竟还爱他吗？一想至此，叶航心如刀割。
    “晓柔……”
    “嗯？”
    “你……”
    可是话到嘴边，为什么又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勇气？
    “怎么了航？为什么话说一半？是不是累了？啊，果然还是累了吧？看你，只在医院里住了两三天，整个人就瘦下去一圈了，这样，你去房间里躺一会儿吧，刚好我可以拿脏的床单去洗，等我洗完了，我们再一起出去——”
    可是叶航突然轻轻抓住了晓柔的手。
    晓柔的脸上露出了慌张的表情，但她仍试图表现得镇定：“怎么了，航？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做的？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叶航的脸扭曲了起来。
    “不……晓柔……你不要这样说……你……以后都不用为我做这么多了，我是说，咱俩，还是可以做朋友的，但是，是普通朋友……”
    晓柔的脸，在一秒钟之内变得煞白。
    这天晚上，叶航又失眠了，于是他换了衣服下楼去跑步，结果他又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了陶梦青。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这丫头，又把之前那个坑给重新刨了出来。
    当陶梦青一件件地把她之前埋下去的东西又全都给掏出来了之后，她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还把那一大堆沾满泥土的东西捧在怀里，亲了一遍又一遍。
    叶航发出苦笑的叹息。
    陶梦青闻声转头，看见了他：“老师！”
    他点点头。
    陶梦青飞快地把东西全都塞进她手边的一个大口袋，接着就朝叶航跑了过来。
    “老师又在跑步啊？”
    “是啊，你呢，又在破坏学校的公物吗？”
    陶梦青皱皱鼻子说：“老师，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可是操场好无辜，居然连着被你挖破了两次！”
    陶梦青认真地盯了会儿叶航，然后垂头丧气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去填好它的！我保证让它恢复原样！”
    “那就快去……”
    于是陶梦青跑回去填坑，一边填一边对叶航说：“真是奇怪了，为什么我每次干坏事都会被老师你看见？”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干的是坏事呀……”
    “老师！”
    叶航歪了下头说：“好吧，谁知道呢……也许是你的守护天使觉得我比较善良？不太可能去告发你？……”
    陶梦青乐了：“什么呀！老师你只是看上去比较善良而已吧！都不过来帮我一下的，我快累死了哎！”
    填完坑后，陶梦青说要请叶航去吃东西。
    “什么？这就打算用吃的来封我的口吗？”
    陶梦青呶呶嘴、然后一脸神秘地说：“才不是呢！是我有高兴的事要跟你分享哦！”
    他俩依旧是来到之前来过的学校附近的餐厅。
    陶梦青一进门就说自己饿坏了：
    “老师你知道吗？我今天整整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胃里空得简直像座城堡一样，来多少食物都装得下！”说完，她哈哈一笑，先是丢开她那个装满了东西的大布袋，再一屁股坐到位子上，抓起菜单，大模大样地点起菜来。
    说实话，叶航倒是挺喜欢和陶梦青坐在一起吃东西的，每次只要看她吃，他的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愉悦感，这个长相甜美的姑娘，从不在他面前掩饰吃相，而且她总能给人一种感觉：仿佛不管面对多大的空虚，只要有温热的食物，她就能将之填满。
    这是一种简单却又不平凡的本领，她做得到，而他做不到，所以他羡慕、更欣赏。
    叶航问陶梦青她刚刚所说的高兴的事是什么，陶梦青边大嚼牛排边对他说：“我要跟我男朋友复合啦！”
    叶航吃惊地问：“你男朋友回来找你了？”
    “并没有。”
    ……
    “——哈？！”叶航糊涂了。
    陶梦青用力把嘴里的牛肉咽下去说：“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来找我？难道我就不可以主动去找他吗？”
    叶航不吭声了。
    而那之后，陶梦青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
    “最近我已经想通了，我觉得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根本就没到要分手的地步，我是说，他应该还是爱我的，他跟我分手，很大部份的原因应该是对我的某些方面不满意吧，例如我长得不够漂亮？或者，是我的性格不够温柔？重要的是，我发现这一切其实都是可以改变的！只要我肯为他去改变，那他就可以不用抛弃我了，不是吗？而如果我是足够爱他的话，我就应该去改变！为什么不呢？这只会让我变得更完美，不是吗？当我想通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我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了！为什么我之前都想不到这些呢？为什么之前我只知道躲在家里哭呢？真是笨死了！哭一点用都没有！只会让一切变得越来越糟！我想好了，我明天就带着这些东西去找他，我要好好对他说，为了他，我可以做一切他想让我做的！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我和他重新在一起，我就是死、都愿意……”
    这一晚，和陶梦青分开后，叶航的心情非但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反而变得更糟了，后来，他试着给柯萤萤打去了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听筒里传来柯萤萤吃惊的声音：“你还没睡吗？”
    “是啊，”叶航说：“你呢？是不是被我打扰了？”
    “并没有……”柯萤萤微笑地说：“我也才刚到家……”
    “怎么这么晚啊？才下班吗？”
    “是啊！”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每天看你都很忙的样子！”
    “嗯，这个嘛……”柯萤萤卖关子地说：“也许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叶航笑了，“那么，你是说你愿意再跟我见面喽？”
    “不然呢？”
    “那会是什么时候呢？”
    “你想什么时候呢？”
    “明天？”
    “这么快吗？”
    “很快吗？”
    “唔……好吧，”柯萤萤被打败了：“那就不算快吧！”
    叶航又笑了，他爬到床上，抱着枕头，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下来，“那么，下次见面，咱们做些什么事情才好呢……”
    叶航从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是，自从遇见了柯萤萤之后，他似乎就整个人变了个样，这天晚上，他们究竟在一起聊了多久呢，没人知道，总之时间就是这么无声无息地流逝了，直到柯萤萤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喊了一声：“天呐，叶航，你知道吗？外面天都快亮了……”
    叶航转眼瞧了瞧窗外，然后浅浅一笑说：
    “那么刚好，咱们就一起去吃早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