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症患者

他们坐在车斗里，周围飘荡着鸡鸭屎的臭味，耳朵里满满充斥着鸡鸭鹅们‘欢快愉悦’的鸣叫声。
    叶航大声问柯萤萤：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乡下！”
    “为什么！我只是口渴想喝水而已啊！”
    柯萤萤大笑：“放心！我没打算要拐跑你！！！”
    吹够了来自田野的清风，也享受了来自旷野的沙土，在一身的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们一起跳下车来，叶航看到周围的环境，早已变得和他平时生活的现代都市大相径庭，他满眼望去，尽收的都是绿色的风景，绿色的山，绿色的水，绿色的葱葱森林，以及绿色的片片良田。
    空气清新无比，只是略带点牛粪味啊，哈哈。
    叶航带着一脸终于明白了啊的表情说：“原来你是想带我来喝山泉水！”
    柯萤萤但笑不语。
    柯萤萤拉着叶航的手，把他带进了附近一家农户。
    “大叔，我想要新鲜的牛奶。”
    可是农民叔叔递过来的，却是围裙和奶桶。
    叶航崩溃：“什么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挤吗？”
    “这叫自力更生嘛！”柯萤萤不无打趣地说。
    他们整整辛苦了两个多小时，搞得腰酸背痛不说，还被喷的满身都是牛奶渍，可是当他们用上交的生奶换来了两杯新鲜的熟奶后，他们的脸上都浮现了无以言表的成就感。
    他们一起坐在田埂上喝奶。
    柯萤萤问叶航牛奶的味道怎么样。
    叶航仔细地思考了一下说：“嗯，虽然有点点奇怪，不过，真的蛮香的！”
    “因为是自己的劳动成果嘛！”
    “是这个道理没错……”
    “那还不谢谢我？”
    “啊！当然，谢谢！”
    结果柯萤萤一看到叶航那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就古灵精怪地笑了，接着她拄起腮，认真地盯着叶航的眼睛说：“有人跟你说过吗，你的眼睛，长得很漂亮！”
    “啊？……是吗？”
    “嗯，像会说话一样，里面透出很多心事……”
    “你会看相吗？”
    “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眼睛里，像是掉进了很多星星……”
    “天呐，你可真会说话……”
    “不过，最开始看到你时，你又完全是两个样子！”
    “什么样的？”
    “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受气包一样，眼睛红红的，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有那么惨吗？”
    柯萤萤轻轻地笑了，她伸手抚上叶航的眉梢：“所以，以后你还是多笑笑吧，天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我敢保证，无论什么人，无论这人原先是什么样的心情，只要让他看见你的笑，他的心情就会马上变得开朗起来的……”
    叶航动容了，“谢谢你的夸赞，不过，不是我不想笑，而是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让我很难再笑得出来，但是，只有今天是不一样的，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轻松过这么快乐过了！”
    阳光照耀着他们，他们在微风中，对视着，微笑着，再没有一个时候比现在更恬静的了，叶航甚至希望时间能就此停住。
    但是接下来，却有更刺激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当叶航以为他们会就这样子回去之后，柯萤萤突然问他：叶航，你有没有什么事是打死你你也不敢去做的？
    叶航以为她开玩笑，便说：不可能！我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没有！我胆子还算是大的……
    半小时后，叶航被打脸了。
    “我能不能放弃？我想回去了，真的，我觉得头有点痛，嗯，也许是伤口发炎了，我想我最好还是回医院让医生看看，况且，我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搞不好医院那边已经因为我的逃跑而闹翻天了，所以——”
    “不行。”
    没想到柯萤萤一口回绝了。叶航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此刻，他们正站在蹦极台上，教练正在往叶航的身上绑安全带。
    柯萤萤站在一旁乐不可支地问叶航心情怎么样，叶航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最好确定咱俩都买了保险！”
    “知道了，已经买了……”
    “双份吗？”
    “天呐！”柯萤萤大叫，一脸讨厌的样子。
    叶航又低下头跟教练碎碎念：“这安全带安全吗？它真的不会让我掉下去吗？虽然我会游泳，可我已经有大半年没下过水了，我担心我太紧张会抽筋怎么办？还有，我跳到一半，万一心脏病发作了——”
    “什么？你有心脏病？”教练吓了一跳。
    叶航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没有心脏病，但我也不能保证我会不会被吓出心脏病吧？总之，万一我中间感觉不好的话，怎么办？你们有医生吗？能现场急救吗？救护车是不是可以随时开进来？你们之前有没有——”
    教练被弄烦了，直接回了一句：如果你现在闭嘴的话，我至少可以保证，一会儿不会推你下去！
    叶航吓得声音都发抖了：什、什么？你要推我下去？
    教练说：你喜欢的话，扔也行。
    柯萤萤爆笑了出来，她笑得东倒西歪的，可把叶航气坏了：你还笑！都怪你！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了！简直像上了贼船一样！
    柯萤萤冲他吐了下舌头。
    教练让叶航往前走，叶航抖抖索索地说：“你先让我做个心理建设嘛，急什么！”
    柯萤萤冲教练使了个眼色，教练一脸苦笑地退开了，叶航慢慢地往前走去，等好不容易扶到栏杆了，他松了口气，接着，他试着往下瞧了一眼，结果他差点没昏过去。
    “这、这也太高了吧！”
    柯萤萤说：“还好吧……”
    “还好？！”叶航大叫：“你确定这只是还好？！40米啊！将近十层楼啊！不行不行，我脚软了，我没办法跳下去，咱们还是走吧，别玩了，我投降，我认输，我觉得玩这个真的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你也知道，我头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医生说过不能沾水的……”
    但柯萤萤干脆站到了叶航的身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叶航，你想让我瞧不起你吗？是男子汉的话，就接受这个挑战！否则，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还是会跟之前一样哭哭啼啼的！难道你不想让自己有所改变吗？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吗？只有变强了的人，才会不惧怕一切……”
    叶航像是被蛊惑了似的，一下变得平静了下来。
    是啊，柯萤萤说的没错啊，他的确是急需要改变，不是吗？于是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头看着柯萤萤说：“那好，我跳。”
    柯萤萤点点头：“祝你成功！”
    两人用力地击掌，叶航站到了起跳台前，他用力做了个深呼吸，张开双臂，往前跳了下去……
    他们一起坐船回岸边。
    叶航脸色苍白，精神却很亢奋，他一再向柯萤萤描述他刚刚跳下去时那个瞬间所冒出的各种心情，柯萤萤则一直温柔地看着他。
    然后，叶航羞涩了：“你会不会觉得、像我这种以前都没玩过蹦极的人、很逊啊？”
    柯萤萤摇头。
    “真的吗？”
    柯萤萤耸肩。
    叶航哀叫：“拜托你说实话啊！”
    柯萤萤微微一笑，伸手抚了一把叶航掉下来的额发，轻声地说：“不管是第一次也好，第无数次也好，重要的是，你跳了，而且，我又看见你眼里的星星了……”
    叶航的脸红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小船轻轻摇晃着，水波轻轻荡漾着，不知不觉，他们都向对方靠近了……这一刻，全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只有彼此微笑的脸，和彼此眼中那闪烁不止的星星，就在他们就快要吻到一起的时候，身后的工作人员突然发出一声咆哮：“啊！到岸了！”
    他们顿时一起羞涩地低下头，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吃过晚饭后，他们才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去，回程的路上，叶航竟然靠在柯萤萤的肩上睡着了，柯萤萤各种看他的睡颜，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花痴的表情，最后她忍不住就在叶航的脸颊上匆匆地印下一个吻，之后想了想，又觉得不够，便在他那两边像扇一样的长睫毛上各自留下了一个吻，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地看着她，然后露出会心一笑。
    车到医院，车晓柔已在门口等候，一见到叶航，她便尖叫着跑过来：“天呐，航！你总算回来了！”
    “晓柔？！……你怎么在这里？”叶航吃惊道。
    晓柔说：“你还问我？你连手机都没带，就这么跑出去，害我都快急死了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报警了！”
    “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你还受着伤啊！怎么样？你去了哪里？身体没事吧？看你，穿的这一身什么呀？还脏兮兮的，绷带也都散了……”
    看着叶航像个小孩子一样被车晓柔折腾来折腾去的，柯萤萤站在一旁偷笑。
    叶航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柯萤萤耸耸肩说：“既然有人来接你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要走了吗？”
    “是啊！”
    “帮你叫辆车吧？”
    “不用了，我去骑公用自行车！”
    “可以吗？”
    “没问题的！”说话间，柯萤萤已经走远了。
    车晓柔看着仍舍不得将目光撤离柯萤萤方向的叶航，语气酸溜溜地说：“航，她是你新交的女朋友吗？你俩已经正式交往了吗？”
    “什么？”叶航诧异地回头，没想到车晓柔已经哭了。
    叶航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