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症患者

27 【026】


萤萤走后,叶航回到书房,尽管他逼自己面对电脑,但他却无法安心地工作下去,他无法顺利按下任何一个键。
    右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一直在刺痛着他的双眼。
    后来,他来到客厅的窗前,他望着窗外,反复思考,是否是自己做错?如果他真的爱萤萤,他是否应该义无反顾地顺应她的要求,无论她要他去哪里,他都应该答应她去哪里,哪怕这种要求在他看来是毫无道理的、甚至是野蛮粗暴的。
    但问题的关键是——
    为什么?
    为什么萤萤一定要他离开?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她是在逃避什么吗?还是仅仅只是为了考验他对她的忠诚度?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就大可以不必担心了,因为不管是怎样的考验,他都有自信可以通过,可是如果是前者……
    叶航的头痛了起来。
    如果是前者,那么萤萤究竟是在逃避些什么呢?
    叶航回到书桌旁,拉开抽屉,找到止痛药,吞下了两颗,然后他走到转椅旁,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不知不觉,他竟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不再做过的梦。
    哥哥在梦中向他张开双臂。
    哥哥的手臂在他面前一截截地掉下来。
    他大汗淋漓地惊醒,睁开眼睛,从转椅上站起来,他举目四望,室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窗口的微风在轻轻地卷动窗帘。
    他感到一阵恶心。
    跑到卫生间里吐过之后,出来,看到窗外已是一片暮色。
    餐桌上,早餐原封未动。
    整个晚上,叶航都在埋头工作。
    每隔十五分钟,他就会给萤萤打去一个电话,即使在两三次之后他就已经预感到她不会接、也有可能不会回家时,他仍执意地打过去。
    凌晨时分,他突然胃绞痛,他再次跑到卫生间呕吐,但他能吐出来什么呢?他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腹中空空如也,反复呕出来的也只有胃液。
    他撑着洗手台足足喘息了有十分钟之久,才有力气缓缓地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漱了口、洗了脸,然后他又站在原地休息了几分钟,这才扶着墙、慢慢地走了出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他就看见手机在桌上闪动,他飞快地扑进去接起来,结果对方却说他打错了,那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终于愤慨起来,一把将手机往桌上重重地一丢,可是之后就一下子体力尽失,整个人软绵绵地坐到了地上。
    直到天亮,他也一直没有起来过。
    早上,萤萤终于回来。
    她在玄关处扑通扑通地踢鞋子,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叶航忍气吞声地站在她面前。
    “昨晚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你不回家?”
    萤萤不理他,走进来,把包包往沙发上一丢,转身进了卫生间。
    叶航跟过去。
    “我在跟你说话呢?为什么不理我?”
    萤萤对着镜子挤眉弄眼,还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看到萤萤的头发,叶航瞬间皱起了眉头,他简直怀疑她是否刚在哪里打过一千五百次滚,她的头发乱得像鸡窝一样。
    萤萤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因为她拿起了梳子。
    可是她刚梳了两下,梳齿就“嘣”的一声,断了。
    叶航不知怎的就觉得好笑了起来。
    他轻轻夺过萤萤手里的梳子,然后先用手帮她把打结的地方解开,再拿梳子慢慢地帮她梳通。
    萤萤目不转睛地从镜子里盯着他。
    在叶航专注地帮她梳头发的时候,在叶航顾不得跟她眼神交流的时候,她发疯般地看尽他身上的一切。
    叶航梳好头发、抬起头来。
    萤萤迅速将目光移走。
    叶航把梳子放好,然后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萤萤。
    “萤萤,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么地生气,昨晚我等了你一夜,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也许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不想吵架,吵架好累……”他边说边在背后吻着她,他吻的每一下,都是那么地小心翼翼,像是又生怕惹恼了她,又像是在向她表露自己内心的歉意。
    萤萤望着镜中的自己,感受到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扭曲,尽管她非常想转过身回抱住叶航,可她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那样做了。
    叶航把她的身体轻轻地转过来,他想要吻她的唇,但萤萤飞快地把头扭了过去。
    萤萤脸上的厌恶之色让叶航的表情僵住了。
    两人僵持数秒,然后叶航问:
    “萤萤,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叫我跟你离开吧?在这里,你有工作,有朋友,有亲戚,我也一样,到底是什么原因,需要我们放下这一切去远走高飞呢?如果你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也许我就可以——”
    “你别说了,”结果萤萤冷冷地打断他,“如果你不想走,我不会勉强你!”
    “我不是说我不想走,我只是想知道要我走的理由,这个很难吗?”
    “不难,”萤萤冷笑了一声说:“只要你足够爱我。”
    叶航沉默了一下,放开萤萤,转身离开。
    萤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跑出去了,这天晚上,她超过十二点才回家,但第二天一早,叶航还没起床,她就又跑了出去,而这天晚上,她是通宵没有回家。
    此后的一个星期,差不多一直是这样的情况,两人要么见不上面,要么就算见上面了,也来不及开口说话。
    叶航渐渐受不了了,于是一天清晨,在他又听到萤萤准备出门的脚步声时,他从床上跳起来,直接光着脚丫跑出去截人。
    “柯萤萤,你闹够了没有?你还当这个家是你的家吗?你还当我是你的丈夫吗?你天天这么一声不吭地跑出去,又深更半夜地才回来,有时候还不回来,你到底想干什么?跟我赌气吗?咱能不能有事儿说事儿,别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这样有意思吗?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叶航承认,当时他说这些话时的确是有些昏了头,可这不能怪他,这几天他一直睡不好觉,整宿整宿地失眠,有时候好不容易眯过去一下,马上又会被某种不详的预感惊醒,他的头痛症也因此发作得越来越频繁,经常吃药吃到连自己都开始感到害怕,可是萤萤一点儿也不关心他这个,她已经不爱他了,否则她不会没注意到卫生间的药柜里成堆的空药盒,也不会没注意到他青白的脸色和总是挂在眼底的巨大黑眼圈。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
    她对他的漠不关心,仅仅是因为生气,还是已经不再爱他了?
    难道,都是因为、他没有及时答应她那个无理的要求吗?是的,对他而言,那岂不是一个无理的要求?为什么爱她就一定要放弃在这里的原有的生活?毫无道理嘛!而且问她理由,她又不肯说!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蛮不讲理的?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她的真实个性,而之前只是一直伪装得太好了?不,不不,每当他这么想时,他马上又会责怪起自己来,不,不不,这不是她的错,她也许真的只是在考验他罢了,她只是一时任性罢了,她只是缺乏安全感罢了,可是,他们真的应该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冷战、一直漠视对方、折磨对方,一直在消磨对方的耐性……
    萤萤定定地站在那里,眼底平静无波地望着叶航。
    叶航突然感到一阵心惊,一丝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萤萤,难道你没话要跟我说?……”他问着,但自觉语气非常虚弱。
    他等待着萤萤的回答,但也许他根本不期待萤萤的回答,他感到非常恐惧,恐惧到令他恶心、想吐。
    萤萤冷冷开口。
    “叶航,也许咱俩、并不适合在一起。”
    说完,她把戒指摘下来,递到叶航面前。
    车晓柔和赵医生一起走下车,当她看见正从她右前方的人行道上迎面走来的一对情侣时,她满脸困惑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晓柔?”赵医生也一脸不解地顺着晓柔的目光望了过去。
    那对情侣,一身夸张的嘻哈打扮,黑色凉帽、墨镜、垮裤,脖子上套着粗重的项链,嘴里不停在嚼着口香糖。
    他们勾肩搭背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笑闹推搡。
    还重重地踢着路边的垃圾桶,看到从里面逃窜而出的野猫,两人一起尖叫和哈哈大笑。
    赵医生正想问这样的人车晓柔为什么会认识,没想到车晓柔竟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对着那两人一通狂拍起来。
    察觉到背后的视线,晓柔转头。
    “怎么了,赵医生?”
    赵医生一脸的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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