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症患者

晓柔煮好饭后，过来敲卧室的门。
    “航，饭烧好了，过来吃吧？”
    门里无声无息，晓柔握住门把，轻轻地推进去。
    “航？……”
    屋里一片昏暗，叶航坐在临窗的椅子里，窗外暮色沉沉，将他的身形与周围的一片死寂混合交融在一起。
    晓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
    “航……”她继续轻唤着，就着黯淡的光线观察他，“航，你不要这么难过了，看到你这样，我也快要难过死了……”她捧起叶航的手，放在脸旁边摩娑着，两眼含泪地看着他。
    叶航垂着眼睫，一语不发。
    后来晓柔回到客厅，她找到叶航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搜到萤萤的电话，打了过去。
    等叶航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完全地黑了，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晚上七点。
    整个家，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萤萤走了，是这样吗？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是这样吗？
    厨房的餐桌上仍摆着晓柔之前做好的饭菜，但原封未动，而且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
    叶航走到玄关处穿鞋，然后拿起钥匙，离开了家。
    晓柔乘坐出租车到了酒店，下了车后，她看了看酒店的大门，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进去。
    电梯上到15楼，晓柔走到1507的房间门口，按下了电铃。
    门开了，萤萤哥哥出现在门背后。
    他没有穿衣服，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看来是刚刚洗过澡，他□□的上半身带着晶莹闪烁的水珠。
    他带着一脸邪恶的笑，看着晓柔。
    晓柔吸了口气，壮了壮胆，问：“萤萤呢？柯萤萤在哪儿？”
    萤萤哥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突然伸来一只手，轻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说：“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先进来喝一杯再说吧！”说完，他不容反驳地拉住晓柔的手把她拽进门来。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被关起来时，晓柔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一瞬间，她想逃跑了，却被萤萤哥哥及时发现，他一把揽住晓柔的腰，把她强行带进了房间。
    “坐吧，别把自己当外人！”萤萤哥哥眨眨眼，然后走向了矮柜，他拿起冻在冰桶里的红酒，快速地斟上两杯，并把其中一杯向着晓柔递了过来。
    晓柔不接。
    “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萤萤哥哥哧地一笑，把酒杯硬塞进了晓柔的手里。
    “还是喝一点吧，至少可以壮壮胆！”他说，然后他一边盯着晓柔一边把他自己手里的那杯给快速地喝光了。
    晓柔迫于压力，喝了一口。
    萤萤哥哥马上又帮她加满，然后再次叫她坐下来，“我不喜欢仰着脖子跟人说话，如果你还想知道些什么的话，你最好照我说的这么做。”
    晓柔无奈，只好坐下。
    萤萤哥哥等晓柔坐下后，才把他身后的椅子拉过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让椅子腿在地上发出那种咯嗒咯嗒的声音来的，总之，这还是让晓柔感到有些发毛。他面对面朝着晓柔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必须将彼此的腿相互交插起来放才行，然后他把酒杯放到一边，一边继续注视着晓柔，一边将他的两只手沿着晓柔的膝盖，一点一点地移上去……
    叶航走进酒吧，他刚点了一杯酒想喝，忽然有人从他身后跑出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又是你！好久不见！最近你都上哪儿去了？”
    叶航恍惚地回头，发现是好久不见的爆炸头女孩。
    “嘿！”
    “嘿！”
    他瞧着女孩，发觉对方有点想坐下来的意思，于是他歪了下头。
    女孩儿高高兴兴地坐下了。
    “想喝点什么吗？”他问。
    “你请吗？”女孩反问。
    他笑了一下，抬手叫酒保。
    他俩碰了杯。女孩一口气爽快地喝下，他则只是轻微地抿了一口。
    “你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女孩又问。
    他不想说，“你呢？你最近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发生吗？”他本来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女孩竟然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他很想让自己专心一点，并非因为他对女孩的话题感兴趣，而是这么做就可以让自己不必再去想任何有关柯萤萤的事，但他的脑袋一直晕晕乎乎的，不知道是酒精的关系，还是手上的伤、使得痛楚占据了他大部份的神经导路。
    后来女孩儿拉着他一起去跳舞，叶航说自己不会跳，但女孩儿不肯放他走，她搂着他，教他如何张开双臂，教他如何扭动身体，她俯在他耳边对他说：“你不是不会跳！你只是放不开！听我的，别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想跳就跳！怕什么！”于是他就真的放松了自己，他跟随着女孩儿的动作，一点一点地扭动了起来……
    “开房去吗？”
    突然女孩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大声地说。
    酒店房间的门被女孩大力地推开了，接着女孩把他按在墙上，用力地吻他，就在他的衬衫已快被完全剥去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赵医生打来的。
    “叶航，你在哪里？晓柔出事了！”
    叶航愣住了，“什么？晓柔怎么了？”
    赵医生急促地回答：“总之很危险，我现在就在XX医院，你马上过来吧！”
    啪嗒一声，赵医生挂断电话，叶航仍愣在原地，稍后，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爆炸头女孩已经消失不见。
    她变得无影无踪，就像她从不曾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接着，叶航又发现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并非在什么快捷酒店，此时，他正站在一座高高的桥头，四周是冰冷的空气和广阔到人手无法接触的深夜，流水的声音从他的脚底处传来，他低头望去，足有十多米高的高度，让他晕眩，漆黑、浓稠、神秘而又冰冷的河水正川流不息。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是怎么来的？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想不明白，这时，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如同火车正快速穿过隧道，他的耳膜像快要被撕裂般地刺痛了起来，他发出了一道狂喊，但这声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几乎炸裂他整个胸腔的呐喊，却像他把一块石头丢进了一团棉花里一样。
    听不到任何的回音。
    他听不到自己所发出的任何声音。
    而玻璃却在他眼前被震碎，然后，是哥哥叶浅那布满惊恐的脸，他缓缓张大的嘴巴和缓缓瞪大的眼睛正随着那些玻璃片一点点地在他的眼前分割、碎裂、丢失、溶解。
    一阵狂风吹来，他差点要摔下桥去。
    远处，一辆红色消防车正怪叫着向他驶来。
    叶航匆匆赶到了医院。
    赵医生起身迎向他。
    叶航问：“晓柔她怎么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赵医生看了眼叶航的脸色，把他扶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他安抚着叶航说：“你先喘口气，等会儿我再跟你说——”
    叶航一秒钟也不想等。
    “我没事，你现在就跟我说！”但他还是用力咽了口唾沫，努力使自己显得更镇静一些。
    赵医生定定地看着叶航，缓缓开口：
    “半小时前，我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晓柔坠楼——”
    “坠楼？！为什么？”
    “具体原因现在还不知道，只知道出事地点是一家酒店，她从3楼的过道窗口摔下来，中间被遮雨棚挡了一下，然后摔在草地上。”
    叶航闭了闭眼，他感到有些上不来气，赵医生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后颈，想确认他是否还好，“叶航，你没事吧？你出了很多汗……”叶航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然后又把眼睛缓缓地睁了开来。
    “她去酒店做什么？”他问。
    赵医生犹豫地瞥着叶航，不响。
    叶航大喊了起来：“你说啊！快告诉我她没事去酒店干嘛？！！”
    赵医生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紧咬牙关地说：“她去找柯萤萤了！”
    叶航疯狂地给柯萤萤打电话，但一直没人接，叶航冲到墙边，拿起拳头往墙上猛砸，赵医生过来拉他，但墙壁上已清晰地留下了血印，赵医生红起眼睛吼了一句：“叶航，你这么冲动做什么！”
    赵医生把叶航拉回椅子里，又去护士站要来了一些酒精和棉花。
    但他刚涂了两下，叶航就把手抽了回去。
    “我没事，不用管我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赵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手术仍在紧张地进行当中。
    赵医生抱着双臂，靠墙等候，偶尔，他还是会回头看看叶航的状况，叶航一直沉默地坐着，但好在没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这让他多少有些安下心来。
    稍后，有警察过来问话，赵医生同他们聊了几句，警察说之后还会再来然后就走了。
    赵医生又回到叶航的面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脖子，他觉得有点烫，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叶航的手机响了。
    柯萤萤打电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