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症患者

柯萤萤终于现身了。
    她脸色苍白地从电梯里跑了出来，当她远远地看见坐在长椅中的叶航的背影后，她放慢了脚步，然后，她看到了赵医生，在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赵医生向她示意，让她先别过去。
    赵医生快步地走过来，说了声抱歉，然后就把萤萤拉到一旁的角落里。
    “你应该还不认识我，我姓赵，是叶航的精神科医生。”
    “我知道你，”萤萤匆匆地说：“我看过你给叶航发的短信，每个月提醒他去医院复查。”
    赵医生点点头，萤萤又匆匆地向远处的叶航瞥了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车晓柔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萤萤把头转回来，“我应该知道吗？”
    赵医生眯起了双眼：“她不是去找你吗？”
    “找我？她什么时候找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萤萤不说话了，她又不是傻子，听不出来赵医生语气里的讥讽，“我还是直接去问叶航吧。”她说。
    赵医生用力拉住她的手肘，“柯萤萤，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你到底想对叶航做什么？你费尽心思和他谈恋爱，拆散他和晓柔，然后两人都快结婚了你又莫名其妙地不要他了？你这么做，实在让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你，是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才来接近叶航的！”
    萤萤紧盯了赵医生几秒，用力甩开他的手，径直走向了叶航。
    萤萤来到叶航的面前，她用力做了个深呼吸，才开口，“叶航，我来了。”
    叶航抬起头来。
    一看到他的脸，萤萤的心就碎了。
    叶航满脸憔悴，眼神慌乱无助，萤萤蹲下身来看着他，“叶航……”
    叶航对着她喃喃细语：“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
    萤萤摇着头，一边轻抚他的脸颊，一边对他说：“不，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一个意外，听着，叶航，相信我，车晓柔一定会没事的……”
    叶航伸出一只手：“萤萤，你别走……”
    萤萤握住他的手，说：“我不走……”
    萤萤起身，坐到叶航的身边，她仍然紧握住叶航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肩，“靠着我睡一会儿吧，叶航，你看起来累坏了，等手术一结束，我就叫醒你……”
    另一边，赵医生站回原位，他紧抱双臂，眯起双眼，用一种审视般的眼神紧盯着萤萤，萤萤偏过头去，假装视而不见。
    终于，手术结束了，当电子显示屏上亮起通知的字眼时，萤萤激动地拍着叶航的肩说：“叶航，手术好了！”
    大家一起奔向出口的方向，五分钟后，载着车晓柔的担架床出现了。
    “晓柔！”叶航第一个冲上去，想去握晓柔的手，护士拦住他，提醒他可以先去病房等候，于是萤萤过来拉住叶航说，“叶航，我们要从另外一条路去病房。”
    实际上，家属去病房的这条路要更近一些，但叶航仍觉不够，一路飞奔，根本不管他天黑不黑，路上是不是有坑，萤萤一路紧紧跟随，遇到没灯的情况，她就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帮他照亮，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终于平安到达病房。
    “他们还没到，叶航，你要不要先在旁边坐一下？”
    叶航走得满头大汗，脸色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苍白，而且气喘吁吁的，萤萤马上警觉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手。
    “叶航，你好像发烧了！”
    叶航咳嗽了两声说：“没事儿，我感觉还好……”说着，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满脸焦躁地盯着走廊的深处。
    没多久，赵医生也到了，但当他刚走到叶航的面前时，叶航晃晃悠悠地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叶航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他挣扎着要起来，赵医生把他强按了回去。
    “晓柔……”他吃力地喊道。
    赵医生俯身安慰他：“手术很顺利，柯萤萤正在陪着她，你安心躺在这里，把这两瓶药水都打完了再说——”
    “但是，我想去看看晓柔……”
    “你听话一点！”赵医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就算你现在勉强过去，也只能看见晓柔睡觉的样子，她的麻药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完全退去，你刚好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不要等明天又带着一脸病容去见她！”
    “她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
    这么一说，叶航才没有坚持。
    叶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突然问道：“赵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晓柔？”
    赵医生愣了一下，然后说：“不要说傻话。”
    叶航轻轻一笑：“喜欢晓柔可不是什么傻话，我哥也喜欢她，有好多人都喜欢她，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晓柔。”
    赵医生瞥了叶航一眼，然后酸溜溜地说：“那你还不要她……”
    叶航闭上眼，无奈地一笑：“没办法，我好像总是能把一件好事给搞砸……”
    清晨，晓柔醒了，她睁开双眼，看见叶航趴在她的身上，睡得正香，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萤萤从外面进来，看见晓柔醒了，她激动地跑过来，“车晓柔，你醒了！”
    晓柔皱眉，刚想叫萤萤别那么大声，但叶航已经醒了，他睁开双眼，抬起上身，怔怔地望着晓柔，片刻后，他的嘴角缓缓地提了起来。
    “晓柔，你总算是醒了……”
    他拿手背小心翼翼地碰触着晓柔的脸，晓柔无声地将脸靠了过去，两人静静地对望着，像是已经把周遭的一切都忘到了脑后。
    萤萤转身，退出了病房。
    不久，警察再次过来问话，不管叶航怎么祈求，对方仍是客气地把他请出了病房，叶航无奈，只好坐在门前的长椅上等候。
    萤萤来到他面前。
    “怎么了叶航，干嘛坐在外面？”
    叶航嘟着嘴，赌气地说：“警察把我赶出来了。”
    萤萤微笑了起来，她伸出手：“那，我们就趁这个时间，一起去吃个早饭吧？”
    萤萤拖着叶航的手来到了附近的肯X基。
    “喝粥好吗？你感冒了，喝粥比较好。”
    “都可以。”
    两人点了餐，一起靠在柜台边等配餐，其间叶航看了萤萤好几次，也冲她傻笑了好几次，萤萤故意问他笑什么，他不肯说，萤萤就假装生气地瞪了他好几下眼睛。
    餐配齐了，叶航坚持要他拿餐盘，萤萤也就没跟他抢。
    两人落座，萤萤分好汤匙，叶航提醒她：“粥很烫，搅凉再吃。”
    萤萤笑了笑说：“你也是……”
    萤萤吃了好几口了，才发现叶航一口没吃。
    “你怎么不吃啊？”
    “嗯？”
    “没胃口吗？”
    “还好……”
    “要不换家餐厅？”
    “不用了吧……”
    这么说之后，萤萤就鼓起了嘴巴，又是担心又是恼怒地瞪着叶航，叶航眼波微微一动，像是为了要安慰萤萤似的，他冲萤萤笑了笑，然后就打起一口粥，放进了嘴里。
    他细细地咀嚼着，下颌骨的线条呈现一种坚毅的感觉。
    曾经，萤萤一直都觉得叶航的吃相特别好看，他不管吃什么都是抿着嘴，从不发出一点声音，他总是那么克制、那么优雅，而如今，这一切，却令萤萤感到揪心。
    如果他也能跟其他男人一样，粗枝大叶的，对什么事的反应不会那么敏感细腻，那么她对他所造成的伤害，也许就不会那么大了吧？
    看到叶航很勉强地把他嘴里的粥给咽下去了，萤萤冲他笑了笑，可是眼圈却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萤萤快速地把剩下的粥给喝完了，如果叶航真的吃不下，她不想勉强他。他们一起离开了餐厅，两人走出门口的时候，叶航牵住了她的手，她忍不住回过头，呆呆地看了一眼叶航，叶航也呆呆地看着她，然后，叶航转过身，把她抱进了怀里。
    “萤萤，我们讲和好不好？咱俩都别闹了，我不能没有你，你离开的每一秒钟，我都度日如年，而我也知道，你也是爱我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让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解决好不好？别离开我了，萤萤，回到我身边吧？”
    萤萤再次心碎了。
    她无法回避，此刻自己内心的冲动，是的，她爱叶航，她也许比叶航所认为的更爱他！她多想这辈子都依赖在这个男人的身边，享受他的温柔与宠爱，但……
    但她还是用力后退了一步，从叶航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对不起……叶航，机票已经买好了，不能退了。”
    她从包包里拿出了机票，仿佛只有这么做了，她才能让自己彻彻底底地逃开叶航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