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匪

第9章


 
  黄大炮拔出刺刀,恶狠狠地说:“连长,把这三个土匪婆干脆都宰球算了!” 
  士卒们都乱嚷嚷:“连长,把这几个臭娘们宰了!” 
  余下的三个女匪都瞪着眼看爷爷,一脸的惊恐和仇恨。爷爷皱着眉,半天没吭声。此时他心乱如麻,原想一个特务连对付几十号残匪不用费多大的劲,没料到中了圈套,几乎全连覆没,回去怎么跟团长交代?好歹抓了徐大脚身边几个女匪,多少总算挽回了一点面子,回去也好跟团长有个交代。眼前的事一发生,他倒真动了杀心。他走过去,咬着牙,怒目瞪着三个女匪。三个女匪目睹了同伙的死亡,惊恐化作了仇恨,以牙还牙的怒目瞪着他,似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爷爷不禁心里一震,暗暗称奇。在他二十五岁的生涯中,还从没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女人,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之意。他徐徐吐了口胸中愤懑之气,举目看看苍穹。天色青蓝,一钩残月挂在半空,月色暗淡,东方渐露鱼肚白色,几颗星星眨巴着眼睛。再环顾四周,空旷寂寥,没一点声息。忽然,他发现走的方向似乎不对头,心里叫声:“糟了!”两道浓眉拧成了两个墨疙瘩。 
  黄大炮又催问一声:“连长,咋办?”他手中的枪刺紧对着一个女匪的后背,只等着爷爷下令。 
  爷爷发出了命令:“带走!” 
  黄大炮一怔:“连长,带上她们是累赘。” 
  “执行命令!”爷爷的脸色很不好。 
  “是!”黄大炮很不情愿地去执行命令,把捆绑女匪的绳子紧了又紧。 
  爷爷讲到这里,慢慢磕掉烟灰。沉默片刻,爷爷说,他发现走的方向不对头就知道糟了,可到底有多糟,他不知道。直觉告诉他,这几个女俘很可能对他们有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黄大炮提出要杀女俘的要求被他坚决阻止了。后来,事实证明爷爷的直觉是十分正确的。   
  最后的女匪 第八章(1)   
  东方破晓。一朵红霞燃烧起来,把夜幕瞬间化成一片灰烬。 
  爷爷大吃一惊,目光发痴,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望无边的大戈壁。追捕这股顽匪他们在黄土高塬上疾行了八天九夜,所到之处虽然沟壑纵横,但时值盛夏,满目都是绿色,村庄也随处可见。可此刻一眼望去,一片褐黄色,除了鹅卵石就是沙丘,看不到树木庄稼,更别说村庄人影了,只有几丛沙柳、骆驼草当风抖着。他虽是北方汉子,看惯了大自然的苍凉景象,但还是被眼前的荒蛮惊呆了。 
  黄大炮一伙浑然不觉,在后面推搡着三个女俘说着荤话寻开心。这伙丘八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就忘掉了一切。他们倒也能随遇而安,同时也急需另一种刺激提精神。此时他们不遮不掩地露出了雄性动物的本色,一开口就奔下道。 
  爷爷是个比较严谨的人,平日里带兵要求极严,是不容许士兵在女人面前行为放肆说荤话的。可这会儿他心事重重,顾不上理会这些。黄大炮却没看出爷爷的脸色,大声嚷道:“大哥,你给评评,这三个土匪婆哪个最漂(漂亮)。” 
  黄大炮是乾州人,乾州与雍原相邻,不用套近乎,黄大炮和爷爷也是乡党。他没当兵之前给一个吴姓财东扛长工。吴财东财大气粗,年过六旬,老婆也娶了六房。那个六姨太比吴财东小了四十多岁,年仅十八,而且跟大炮是同村。六个老婆吴财东哪里顾得过来,六姨太难免受到冷落。寂寞难耐,六姨太便去找同村的年轻长工谝闲传。三来两往的俩人缠绵在了一起。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很快就被吴财东发现了。吴财东勃然大怒,把黄大炮抓住打了个半死,把六姨太卖到了妓院。黄大炮本来就是个火暴脾气,哪里肯咽下这口恶气。伤好之后,他给吴家放了一把火,随后去当兵吃粮。 
  黄大炮穿上军装后,和爷爷同在刘怀仁的班里当兵。最初,他和爷爷尿不到一个壶,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爷爷吵架。一天爷爷打洗脸水,他说爷爷把水洒在了他的被子上。俩人吵了起来,后来动了手,谁也拦不住。爷爷的头发被他揪下了一撮,脸也被抓破了。可他更惨,鼻血涂得满脸都是,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半天起不来。最终,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谁都以为他要和爷爷拼命,没料到他冲着爷爷抱拳,说道:“大哥,我服你了。往后我听你的。” 
  黄大炮和爷爷真是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他俩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爷爷的话他都言听计从。再后,爷爷当了连长,他也当了排长。特务连的人都说他和常安民是爷爷的左右臂膀。他为此常常洋洋得意。 
  爷爷说,黄大炮性子爆,脾气躁,说话嘴边不站岗,还有爱玩女人的毛病,可他心眼并不坏,打仗很勇敢,办事公私极为分明。在下边黄大炮把他叫“大哥”,在正式场合喊他“连长”。再者,若是黄大炮把他喊“连长”,那肯定是公事;若是喊他“大哥”,一定是私事。 
  那时,黄大炮让爷爷评判三个女俘哪个最漂亮,叫爷爷“大哥”。黄大炮果然如爷爷所说那样“办事公私极为分明”。评论女人的美丑绝对不是公事。 
  “大哥,我给这三个土匪婆编了号,这是一号,这是二号,这是三号。”黄大炮一脸邪笑,给爷爷一一指点。 
  昨晚暮月下看不清女俘的面容,此时在早霞的映照下看得清清白白。被黄大炮编为一号的女俘最年轻,十八九岁,一条镢柄独辫油黑发亮,鹅蛋脸白里透红,两颊嵌着酒窝,虽怒似笑,不由人生出怜香惜玉之意;一双黑葡萄似的眸子里溢满着野性;身材高挑,体健却不失窈窕;一条绳索捆了个交插十字花,把一对原本就十分丰满的乳房勒得似要挣破衣服。编为二号和三号的两个女俘都在二十四五岁。比一号明显逊色一些,腰身粗壮了些,脸膛红黑了些,但五官都很周正,辱没不了“俊俏”这个词,且都丰乳肥臀,很有诱惑力,只是因为一号女俘太出色了,才使得她们黯然失色。爷爷忍不住也多看了一号女俘几眼,觉得她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看花了眼,自己怎能见过她呢。一号女俘见爷爷看她,也瞪眼看爷爷,毫不示弱。爷爷觉得自己的目光有点放肆,不好意思了,撤回了目光。 
  一号女俘的秀色无可争议,黄大炮与三排长刘怀仁为二号和三号的排序有了异议,并因此发生了争执。刘怀仁说三号应该是二号,二号只能是三号。俩人为此争得脸红脖子粗,其他人在一旁起哄邪笑。传令兵王二狗也跟着傻笑。 
  黄大炮一把拽过王二狗,坏笑道:“二狗,让这两个女人给你做媳妇,你挑哪一个?” 
  王二狗十六岁,嘴唇上刚刚生出黄茸茸的嫩毛,一脸的娃娃相。他看着两个女人,小圆脸涨得血红。刘怀仁在一旁笑道:“二狗还毛嫩哩,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 
  “二狗,你想吃奶吗?来来来,尝尝是啥滋味。”黄大炮按住二狗的脑袋往胸脯挺得最高的二号女俘怀里推。二狗躲闪不及,脑袋撞在女俘的丰乳上。一伙人都大笑起来。 
  王二狗羞得满脸通红,向爷爷求救:“连长!……” 
  爷爷回过头来,见黄大炮闹得实在不像话,冷着脸训斥道:“大炮,正经一点!也不看看是啥时候了,还耍二杆子!” 
  黄大炮一怔,这才发现爷爷的脸色很难看,急忙松开了王二狗。其他人见爷爷恼了火,也都赶紧噤了声。爷爷冲黄大炮和刘怀仁招了一下手,朝一旁走去。黄、刘二人相对一视,明白爷爷有话要对他们说,尾随过去。 
  爷爷走出十来步,站住脚。两个下属一左一右站在他身旁。爷爷环顾一下四周。声音低沉地说:“咱们走错了方向。” 
  黄大炮抬眼看看跃上地平线如火球般的太阳,很自信地说:“没错。咱们来时是向西,现在是往东,咋能走错。” 
  爷爷指了一下大戈壁:“咱们来时没经过这地方呀。” 
  刘怀仁环眼四顾,半晌,疑惑地说:“是有点不对头,咱们好像走进了戈壁滩?” 
  爷爷点了一下头,他所担忧的就是误入戈壁滩。 
  “咱们现在在啥位置?”刘怀仁问。 
  “二狗!”爷爷喊了一嗓子。 
  王二狗跑了过来。他穿着一身与身体极不相符的宽大军装,左肩斜挎着干粮袋,右肩斜挎着公文包。这两样东西把他装扮得很像一个兵。昨晚一场恶战,许多壮汉都丢了性命,可他却没少一根汗毛。他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把地图拿出来!” 
  王二狗从斜挎在身上的公文包里拿出地图摊开。几双眼睛看了半天,都弄不清楚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爷爷想确定一下方向,伸手去掏指南针,却摸遍全身的衣兜都没找着。昨晚一场恶战,指南针不知何时弄丢了。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抬眼远望,扑进眼帘的是白花花一片的盐碱地,不敢多看,多看了眼都花。这个鬼地方是哪儿?是甘肃的大戈壁?还是宁夏的大荒漠?该不会到了口外吧?爷爷十分茫然,回过头来,只见刘怀仁和黄大炮也面面相觑,他们更是弄不明白到了啥地方。爷爷心中十分惶然,自己现在在啥地方都弄不清楚,还往哪里走哩?! 
  黄大炮嘟哝道:“这熊地方该不会是新疆的大沙漠吧?” 
  刘怀仁说:“不会是新疆,从来时的方向和行军的速度来看,可能是甘肃,也可能是宁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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