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女匪

第19章


 
  “你以前没来过这个鬼地方?” 
  “我赶驮走过比这里更远的地方,但没来过这个鬼地方。大沙漠自古到今是死亡之地,赶驮的商客都是绕开沙漠戈壁走道。” 
  “这么说咱们没活路了?”爷爷的两道浓眉拧成了两个黑疙瘩,脸色变得青黑,一双豹眼恶狠狠地瞪着钱掌柜,似乎钱掌柜把他们带进了荒漠。 
  钱掌柜苦涩地一笑:“有句话说得好,活人让尿憋不死。咱想办法找活路走。” 
  “啥办法?” 
  钱掌柜说:“贺连长,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爷爷说:“你说吧。” 
  “咱们跟着土匪的马队留下的足迹走。” 
  爷爷瞪着眼睛看钱掌柜。钱掌柜迎着他的目光,说道:“我估摸土匪的马队一定认得道的。” 
  黄大炮在一旁说:“连长,别听他的。这驴熊说不准是土匪的眼线,让咱往匪窝里钻哩。” 
  铁蛋瞪起眼睛,以牙还牙:“你个驴熊才是土匪的眼线!” 
  黄大炮上了火,动手要打铁蛋。铁蛋毫不示弱,也握起拳头,被钱掌柜拦住了。 
  爷爷侧目,用眼神征求刘怀仁的意见。刘怀仁点点头。爷爷走前一步,对钱掌柜言道:“钱掌柜,咱们在这里相遇也是前生有约,今世有缘。咱们现在是同船共渡,万一翻了船,淹死了我,也跑不了你。”钱掌柜不卑不亢地说:“贺连长,你要是认为我在撒谎,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放了个屁。你想朝啥方向走就朝啥方向走,我叔侄俩跟着你们也就是了。” 
  爷爷略一迟疑,随即上前一步,拍着钱掌柜的肩膀说:“老哥我相信你。” 
  刘、黄二人想说啥,爷爷摆了一下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就这样吧,跟着土匪的马队留下的足迹走!” 
  接下来,爷爷让刘怀仁把驮子装的干粮和水分给士兵们。水和干粮都不多,每个士兵只分到了有限的一点。有两个驮子装的竟然是枪支弹药。爷爷用威严疑惑的目光询问钱掌柜。钱掌柜说,那是土匪的东西。 
  爷爷说,后来他才知道钱掌柜是共产党的人,给陕北贩运枪支弹药,那两驮枪支弹药其实都是他的货。 
  黄大炮踢着装枪支弹药的木箱,骂骂咧咧地说:“狗日的咋不是锅盔和水哩,这东西这会子都不如打狗棍。”爷爷轻叹一声,让把枪支弹药分给士兵带上。他是军人,最爱的是这些东西,而且这两驮枪支都是德国货,烤蓝耀眼,崭新发亮。 
  他拿起一支枪,左看看,右瞧瞧,爱不释手。枪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当兵的都明白这个理。好几个士兵扔了手中破旧的“汉阳造”,换上了锃亮发光的德国货,随手又抓起黄澄澄的子弹往子弹袋里塞。铁蛋目睹此景眼里冒着凶光,咬着牙要扑上去阻拦,却被钱掌柜死死拽住了胳膊,并用威严的目光迫使铁蛋安静下来。爷爷回头看了钱掌柜一眼,钱掌柜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爷爷最终还是放下了德国货,枪是好枪,可太沉了,就他现在的体力扛上实在吃不消,有把盒子枪就行了。 
  爷爷看大伙收拾停当了,便命令队伍出发。钱掌柜这时过来又进一言:“贺连长,这戈壁滩大着哩,谁知道几时才能走出去?要我说,把那几匹死马剥了,把肉切成块让弟兄们带上。” 
  这真是个好主意! 
  爷爷当即下令,让士兵们剥马取肉,把能吃的东西尽可能地都带上。可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士兵们又要带枪又要带肉,不堪负重。爷爷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钱掌柜这时又说:“贺连长,到了这一步田地,吃的喝的比啥都重要。刚才那个长官说得对,这时枪都不如打狗棍。” 
  爷爷瞪着眼看着钱掌柜。钱掌柜并不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往下说:“要我说,每个弟兄只带一件武器,多余的扔掉,多带点子弹和吃的吧。” 
  爷爷思忖半晌,认为钱掌柜的主意是对的,便下令让士兵们照此办理。 
  多余的武器扔了一大堆。钱掌柜呆呆看着,弯腰拿起一支枪,拉开枪栓,又推上,动作十分娴熟。他把那支枪抚摸了半天,又弯腰轻轻放下,恋恋不舍。爷爷在他身旁站了半天,他都没有发觉。 
  “你当过兵?”爷爷问。 
  钱掌柜转过脸来,苦涩地笑了笑,没有回答爷爷的问话。 
  爷爷说:“你也拿一支吧,万一遇上啥情况,也有个防身的家伙。” 
  钱掌柜又笑了一下:“你不怕我伤了你的人?” 
  爷爷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笑道:“老哥,我信得过你。” 
  钱掌柜拿起一支枪背在肩上。 
  “我也要枪!”铁蛋也拿起一支枪挎上肩,枪杆太长,把他的身材比显得更矮了,再加上还背着一袋水,让他不堪重负,一挪步,枪杆直碰屁股,步子都走不稳。 
  爷爷笑道:“你能背得动就背上吧。” 
  钱掌柜也笑了一下:“别逞能了。把枪放下,那一袋水也够你背了。” 
  铁蛋很不情愿地放下了枪。 
  白龙马背上的驮子装满了水和干粮以及卸成块的马肉。白龙马连声嘶叫,不堪重负。钱掌柜轻轻地抚摸着马头,叹息般地说: 
  “老伙计你就多受点苦吧。” 
  白龙马安静下来,用嘴唇触抚着钱掌柜的手背,显然它听懂了主人的话。 
  还有一些羊皮坎肩和毛皮堆在那里,钱掌柜又开了口:“贺连长,把那些皮货都带上吧,戈壁上温差大,夜晚上可让兄弟们挡挡寒。”爷爷已领略到了戈壁滩夜晚的寒气,正在想着怎样带上那些皮货。士兵们身上都背上干粮、水和马肉,还有枪支弹药,不能再增加重量了。再者说,这么炎热的天,背着皮毛上路可真不好受。 
  最终爷爷把目光落在了三个女俘身上,顿时有了主意。他让人把那堆皮货捆成三卷,让三个女俘各背一卷。钱掌柜在一旁说:“你还真能想出好办法。”语气中带着嘲讽。 
  爷爷得意地笑道:“咱们都背着东西,也不能让她们几个享清闲嘛。” 
  就要出发时,刘怀仁跑来报告,说是发现了一个皮箱,装满了银元。爷爷让抬过来,皮箱虽说不大,可满满一箱银元少说也有四五千块。这是个不少的缴获,爷爷脸上泛起了笑意。特务连追击土匪时,带了一些钱做军资用。那笔钱带在事务长身上,那晚遭了伏击,事务长阵亡了,那笔钱也就没了。这几天在荒漠上跋涉,用不着钱,爷爷都记不得钱是干啥用的。可毕竟钱这东西对他印象太深刻了,而且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一看见这东西,笑纹情不自禁出现在眼角眉梢。 
  爷爷说:“带上。” 
  这么多银元俩人抬上都嫌沉,而且大伙都疲惫已极,咋个带法?刘怀仁要把皮箱放在马驮上,可白龙马已经有点不堪重负了。刘怀仁把马驮上的食物往下卸,钱掌柜忍不住言道:“这东西这会子能顶水喝?能当饭吃?” 
  一句话唤醒梦中人。爷爷猛醒过来,身处荒漠戈壁,不知几时才能走出去?这会子钱有何用?银元咬着都硌牙!可白花花的银子扔了实在让人心疼。他把皮箱看了好大一会儿,摆了一下手:“分给大伙吧。” 
  刘怀仁问:“每人分多少?” 
  爷爷略一思忖:“谁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刘怀仁一怔,呆眼看着爷爷。 
  爷爷道:“谁有力气谁就多拿点吧。”又补一句:“谁拿就归谁。”刘怀仁明白了,打开了皮箱,白花花的银元在炽热的阳光下闪着刺眼光芒。一双被烈日晒得脱了皮的手伸向了银元,随后许多双这样的手都去抓银元。爷爷没有动手。 
  钱掌柜没有动手。三个女俘没有资格动手。 
  二狗抓了一把银元。转脸对身边的铁蛋说:“你也拿几块吧。” 
  铁蛋说:“那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喝,拿上是累赘,我不要。” 
  二狗说:“你不要,我也不要。”把手中的银元又扔回了皮箱。 
  大伙或多或少的都拿了些银元,皮箱里还剩下许多。李长胜把两个衣兜装满了,眼睛还看着皮箱,嘟哝道:“没人要我就全要了。”他脱下衣服,给两个袖头挽了结,把银元往袖筒里灌。 
  爷爷皱着眉看李长胜,李长胜发现爷爷看他,笑着脸说:“连长,给你也拿几块吧。” 
  爷爷说:“老蔫,你拿得动吗?” 
  李长胜把衣服搭在脖子上,说道:“拿得动。”刘怀仁在一旁说:“老蔫,你要这么多钱干啥?”李长胜笑道:“刘排长,看你这话问的,我家缺的就是钱,因为没钱,我三十好几了还打光棍。走出大戈壁,我就不当这个熊兵了,回家买上几十亩地,再买头牛,再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刘怀仁说:“要是走不出大戈壁呢?” 
  李长胜怔住了。他没有去想这个问题。现在刘怀仁这么一说,大伙都默然了,似乎都在想这个问题。其实,大伙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只是谁也不愿说出来。 
  爷爷黑了脸,凶了刘怀仁一句:“别说这丧气话!出发!”     
  最后的女匪 第四部分   
  最后的女匪 第十四章(1)   
  队伍出发了。 
  沙地上清晰地留着土匪马队的足迹,迤逦东南而去。队伍追寻着土匪马队的足迹往东南方向前进。 
  这支队伍增加了两个人和一匹马,似乎壮大了许多,也有了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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