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

从南殿出来，吴凌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起头来看，明月当空，实在是一个好天气，万里无云，就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阴霾全消。
    老子总算可以离开首里了！
    被李文浩说服之后，尚真当即就任命吴凌风为石垣岛守正，统辖南部诸岛，并以麟术暴、灵宝为副将，调集山南、那霸水师，随同吴凌风出征石垣岛。
    石垣岛守正？统辖诸岛？吴凌风心里一声冷笑，尚真所封的官阶倒是不小，领地范围也挺广，只可惜是一张空头支票，石垣岛也好，周围的数十岛屿也罢，一个个都是未被开发的荒岛。统辖这些岛屿，又有什么用处呢？更何况这盘踞在石垣岛上的海贼，也不是轻易能够干掉的。
    想到这里，冷笑变成了苦笑。尚真想把自己困在首里，如今要利用马吉德的坚船利炮而不得不任用他，但南部诸岛名义上是中山国领土，实际上呢，不过是些荒岛罢了。吴凌风即便大获全胜，剿灭了海贼，在那些渺无人烟的荒岛上，怕是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尚真打的是如意算盘。可对吴凌风来说，却是个莫大的良机，离开首里，意味着从此以后，海阔天空。
    荒岛又怎样？台湾现在不也是个荒岛？只要有钱、有人，就可以把荒岛变成宝岛！石垣岛，或许就是老子建功立业的基石了！
    尚真的任命诏书第二天一早就颁布了下来，麟术暴、灵宝作为副将，在吴凌风还呼呼大睡的时候，就登门拜访，眼巴巴地侯在厅堂，等待吴凌风接见。
    这些年的沉浮，让脾气原本极其火爆的麟术暴沉稳了一些，否则以他的脾气，连赫赫威名的阮国正都不服，怎会听命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首里城数年，不是守城官，就是宫廷侍卫，心高气傲的他早就腻味了，今晨尚真一纸诏书将他外放剿匪，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这样的机会，他已经等了好多年了！虽然是剿匪，不是抗倭；虽然是石垣岛，不是山北；虽然主将是一个小孩，不是他。但至少不用窝在首里发霉了！
    吴凌风这个少年，听说是李文浩的结拜兄弟，因为那霸、首里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被尚真看中，招为驸马。麟术暴在心里嘿嘿冷笑着，什么赫赫战功，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能立下什么战功？这不过是说辞、是借口，命他为主将，征剿石垣岛贼寇也不过是让他积攒些功劳、名望，否则怎么配得上尚秀公主？怎么杜绝这朝野上下一众悠悠之口？
    灵宝是具那志长子，少年成名，骁勇善战，琉球大将阮国正对他非常看中，曾有意招他入伍至山北，但因为察伦阻扰最终未能成行，这些年来一直在宫廷担任侍卫。
    倭首田中荣袭城，具那志守城不力，田中荣溃败当日，就被尚真革职赋闲。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便是具那志本人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尚真虽然不是什么暴虐之君，可也谈不上仁慈，以具那志的罪名，抄家灭族都足够了，怎么会仅仅只是革职就了事了呢？
    尚真不是不想杀具那志，而是不能杀。按照李文浩的说法，倭寇破城之后，溃逃的兵将、侍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杀了具那志，这些人难免会兔死狐悲，处理不善的话，指不定会激起兵变。虽然此刻首里城有阮威的山北精兵坐镇，可如今的琉球风雨飘摇，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所以，尚真不得不忍下这一肚的怒气，仅仅只是将具那志免职，甚至他的儿子灵宝，还依然保留着宫廷侍卫的身份。
    尚真虽然没有拿起屠刀，但具那志父子俩这些日子依然惶惶不可终日。一直到今晨，宫中传来大王的旨意，让灵宝担任新人石垣岛守正吴凌风的副将，随军出征。
    这一纸诏书，对具那志父子来说，无异于黑暗中的烛光，雪夜里的炭火，自然让他们喜出望外。传旨的内侍才刚踏出大门，灵宝就急不可耐地奔向吴凌风的府邸。
    吴凌风一觉醒来，已近晌午，听下人说麟术暴、灵宝二人来访，顾不上洗漱，就急急忙忙赶到会客厅。
    昨夜宫中殿议结束，就已经过了三更，回到府邸之后，发现赵四海三人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将喜讯跟他们一说，四兄弟登时哈哈大笑。在首里城被困了半个月，心情郁结，这还是第一回笑得如此畅怀。
    心情郁闷了要喝酒，高兴了就更少不了酒！是夜，四兄弟河的酩酊大醉。
    对赵四海三人来说，这点酒实在算不得什么，醉就醉吧，一觉醒来，就跟没事人一样。金石训、张渊一大早起来，就跑南市找吴奎去了，现在指不定都已经到那霸了。赵四海呢，一大早也出城了，到现在还没回转。
    阮威的山北黑甲兵昨夜就撤走了，赵四海三人这一回出城，自是没有人敢阻扰。吴凌风的计划总算可以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两位将军久等，在下失礼了！”
    麟术暴沙场征战多年，乃一员宿将；灵宝少年成名，乃一员骁将。李文浩在殿议中花费大量唇舌说服尚真，任命这二人为副将，也是怕吴凌风经验不足，作战不利。吴凌风聪颖过人，从那霸港一役中就可看出其精通兵略，有这二员宿将相助，再加上马吉德的坚船利炮，海贼定可平息。
    麟术暴、灵宝二人均不懂汉语，自然不知吴凌风所言何意，不过看他态度亲切，神色和缓，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看样子似乎对他们二人十分看重。
    两人连忙行礼，心里那些被一个少年骑在头上的郁闷感，也因为吴凌风的态度而渐渐消减。
    吴凌风府中并无翻译通事，厅中三人面面相觑，有心聊上一阵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些，气氛缓和些，只可惜言语不通，在厅中足足愣了有一炷香的工夫。
    饶是吴凌风聪明过人，也因为言语不通而无计可施。正无奈间，忽然肚子咕咕咕地叫了起来，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吃过东西，眼下时近晌午，怕是要用餐了。
    他灵机一动，高声叫嚷起来：“来人，来人……”
    话音才落，就有两个侍女走进厅来。她们本来也不明白吴凌风说的是什么，只不过前些日子听得多了，知道他每次喊这几句话，就是有事要吩咐，便连忙进厅来侍候了。
    吴凌风一边说一边比划，总算让这两个侍女明白了他的意思——去准备午餐，他要宴请这两位将军！
    麟术暴、灵宝二人一大早登门拜访，自然是在巴结他；但他虽然是这二人的顶头上司，却也不得不拉拢他们。尚真任命这二人为副将，辅佐他剿匪自然没错，但究竟有没有监视的意思在里面呢？
    吴凌风在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一旦离开首里，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就绝对不会轻易返回首里。他要在石垣岛开辟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空间出来！
    所以，他必须要拉拢麟术暴、灵宝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