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影青萍

鱼影正坐在镜子前，木讷地用一把桃木梳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因为一直躺在床上长久不打理的缘故，她的头发盘结成球，她的动作缓慢而艰难，绵绵而无力，镜中，她的脸更是毫无半点气色可言。
    祝妈来送早餐，托盘里多了一个玻璃瓶，瓶子里装着水种着绿萝。
    “鱼小姐，吃早餐了。”
    鱼影哦了一声，但没有动身，祝妈已经习惯了，她总是这样说着好而依旧呆呆的想着那难以言说而又令人忧伤的心事。
    “鱼小姐，”祝妈把绿萝摆到了化妆台上，“你看这绿萝，长得多好，它原本只是一支我从母体上剪下来的藤蔓，现在它已经长出了自己的根，你看看，它的生命力多顽强。”
    鱼影看了一眼，并没说话，但是她的眼睛似乎有了生气。
    “我有时候就觉得你就像这绿萝一样，生命力顽强，你刚来的时候昏迷不醒，医生们都说你会成植物人，可你醒了，上回你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竟然只是摔断了腿，而现在你的腿伤也差不多痊愈了，鱼小姐，我有的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你呀就跟这藤萝一样，只要有点水就能生根发芽。”
    “祝妈，谢谢你。”鱼影的眼里有了泪水，“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何尝不想好起来……可你知道的……”鱼影抓住祝妈的手，“我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我不认识其他男人……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如果他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把我养起来，和我做那些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我不是个木头人，他那么优秀，我怎么可能不动心……我只有他一个，可是他可以有好多个……有的时候我会希望他有好多个，这样我会想或许他对夏小姐也没有那么喜欢……祝妈，我觉得我脑子有问题，或许我真的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鱼影捂着手哭起来。
    “傻孩子，这感情的事是最复杂的，你要明白你必须爱你自己别人才会爱你。这男人嘛，可有可无，你看我没了老伴还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祝妈说着去帮鱼影擦眼泪。
    “我……我再也不想为他流泪了……”鱼影扑进祝妈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以前为他哭泣，自己只敢低声的小心的在黑暗中在被窝里默默地哭，那样的哭泣，在泪干后并没有带走忧伤，而痛快的哭泣却可以将心头的痛苦扫去一部分。
    鱼影开始在阁楼的露天阳台上种些花花草草，起先她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如何侍弄花草，于是就问祝妈要了几个空的玻璃瓶，然后从公馆的绿萝盆栽上剪下一些长势旺盛的藤叶放在水中，鱼影每天都会去看，每周会为它们换干净的水，后来她又开始种一些吊兰和小的滴水观音。
    天气越来越凉，露天的阳台不利于植物的生长，鱼影于是决定将这些花草搬到花园里的玻璃花房中。看着鱼影忙碌的身影，祝妈稍许觉得宽心了，连总管王希都说，自从鱼小姐开始种花草，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
    花房里有许多花，鱼影只认识一些普通常见的玫瑰和白百合，这里的花草都是由专门的花匠照顾的，所以长得格外美丽和娇艳。
    鱼影看着看着，便问祝妈：“夏小姐最喜欢的是哪种花？”
    “夏小姐最喜欢的是卡萨布兰卡花，又叫什么香水百合，花房目前还没有这种花。”
    鱼影眼睛一亮： “既然没有那我来种好了，祝妈你能帮我找来香水百合的种子吗？”
    “诶，我让王希去买。”
    “冬天快到了，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做，我想给六少织一条围巾，麻烦让总管再帮我买一些棉线。”
    “诶，好的。”
    “我在网上看到那种围巾可好看了，有三种颜色条纹，看上去大气适合男士。”鱼影想象着陆漠南戴上的样子，嘴角浮现了笑容，“我种了香水百合也可以让六少拿去送给夏小姐，希望她会喜欢。”说这话时，她的情绪虽然低落了下来，但是脸上仍然是笑着的。
    让自己一下子就不去在乎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但是鱼影想让自己慢慢地变好起来，她想把自己对他的思念、依赖和汹涌的感情慢慢地从自己的内心深处抽离出来。她会用心灵鸡汤般的思想，比如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对方快乐，来安慰自己，陆漠南喜欢夏小虞，那么我应该祝福他们才对，这样他才会快乐，我也会快乐的，鱼影这么想着。
    白天她围着自己的花花草草，照着网上的教程精心编织着准备送给陆漠南的围巾，但是到了晚上那种内心的落寞与空寂还是会席卷她的全身，让她感到无助和绝望。会变好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在这样的宽慰中，鱼影渐渐进入梦乡。
    王希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两点，陆漠南的助理告诉他，六少和夏小姐提前三天结束了环球旅行，现在已经上了飞机，预计今早五点到达A市机场，王希要做的就是去接机，但却并不是把他们接回公馆，而是直接去夏小姐的住处，陆漠南和夏小虞似乎已经同居了。
    初冬的早晨分外清冷，王希出门的时候，从抽屉里取出一条围巾围在脖子上。达到机场的时候是四点半，王希等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看见陆漠南和夏小虞相拥着走了出来，王希是陆家的老总管，而且祖祖辈辈都在陆家当总管，夏小虞对他也格外亲切，彼此打了招呼后，夏小虞行了英国的见面接吻礼，王希也算见过场面，回礼也算回的妥帖。
    夏小虞注意到了王希的围巾。
    “王总管，你的围巾真好看，针脚细密，纹络清晰，感觉每一针都是融入了爱意啊，是您的夫人给您织的吗？”
    王希笑了笑说：“哪里，我夫人早年就是过世了，是我的女儿给我织的。”
    陆漠南看了眼王希，并没说什么。
    夏小虞说：“您一定很疼您的女儿，您的女儿也一定很爱您，以我多年鉴赏艺术品的经验，您的这条围巾可真的可以称□□的围巾呢！”
    两人互相玩笑一番后，边走边说一些没要紧的。
    陆漠南问：“最近家里好吗？”
    “好好，一切都好。”
    陆漠南不再问什么，夏小虞的敏感神经反倒被激活了，她对陆漠南说：“你要回去看看吗？”
    “不用，”陆漠南宠溺地看着夏小虞，“我准备在你那呆一个月，你可别赶我。”
    夏小虞笑而不语。
    王希亲自开车，送他们去郊外的别墅。夏小虞请王希一定要留下吃一顿饭，因为夏小虞强调了是她亲自下厨，王希却之不恭，不好推脱。
    夏小虞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陆漠南别有意味地对王希说：“王总管，如果我没记错，你只有一个儿子，根本没有女儿，你哪来的女儿给你织的毛巾。”
    王希讪讪的：“六少说的是，我是不好意思对夏小姐开口说实情。”
    “是祝妈帮你织的围巾？你们俩眉来眼去好多年了，你死了妻子，她没了丈夫，在一起也不错。”
    王希的老脸红了红，急着辩解道：“她那个粗手笨脚的，哪会织的了毛巾，是鱼小姐织的。”
    “哦，是吗？”
    王希点点头，陆漠南没有再问，拿出手机翻看近三个月堆积起来的成堆的公司邮件。
    王希松了口气，幸好陆漠南没有问下去，否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了。
    原本这条围巾是鱼影织了送给陆漠南的，但是有一天鱼影无意间看到了夏小虞从西班牙寄回来的明信片，每去一座城市，夏小虞都会寄一张明信片到公馆，以前祝妈都会把明信片收到，那天鱼影下楼去花房，祝妈还没来得及收，被她瞥眼看见了，明信片的背影图案是夏小虞和陆漠南的合影，鱼影盯着那张合影看了好久，祝妈还在心里打着算盘该如何向鱼影解释，把六少出差而不是去环球旅行这个谎给圆了的时候，鱼影开口说：“他已经有围巾了……”
    祝妈仔细去瞧，合影上的陆漠南可不是带着条围巾嘛！那时鱼影已经织好了围巾，心心念念地等着陆漠南回来后送给他，可是现在，似乎是多余的。
    “鱼小姐，六少有很多围巾的，其实多你那条围巾也不多……”祝妈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算了，我看王总管也挺适合的戴的，你帮我拿去送给他吧，就说是你送给他的。”
    “这样不好吧……”
    “没事的，没人带也怪可惜的……”鱼影感伤起来。
    祝妈把围巾给王希的时候跟他说了实情，王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条围巾是个烫手山芋，今早出门的时候王希的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到了现在他总觉着是这围巾给搅和的，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这围巾还是别戴了，夏小姐看见了问了不好，六少看见了问了也不好，鱼小姐看见了伤感也不好，这围巾啊还真是不能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