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唐太宗

本来，我大唐讲究民族融合，你若参照塞外民族的风俗，纳新寡的弟媳为妃，也无所谓。不过，洛湄既然念旧，你就不要勉强她，让她继续跟着元吉的封号。”
  “是！儿臣遵旨！”唐太宗必恭必敬应道。
  “好了！”太上皇略带倦意说道：“朕方才跟洛湄聊了很久，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刚好你来了，你们俩就一道回去吧！”
  洛湄看得出来，太上皇并不想多看这皇帝一眼，显然还对玄武门之变无法释怀。然而为什么，太上皇自己疏远着皇上，却拼命苦劝洛湄多陪伴皇上？洛湄真恨不得叫出口：这不公平！偏偏，她不能喊叫，只能跟在皇帝的“儿臣告退”后面说“臣媳告退”。
  唐太宗牵起洛湄的手，走出太极宫。他兴致很高，不要乘轿，说要与洛湄散步回东宫。
  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问道：“快到黄昏了，晚膳你想吃什么？朕叫厨房去为你预备！”
  “什么也不想吃。”洛湄无精打采答道。
  唐太宗习惯了洛湄的冷淡，并不以为忤，反而笑道：“朕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因此已经交代厨房，今晚做一桌素菜。”
  “素菜？”洛湄讶然问道：“皇上怎会点素菜？洛湄记得元吉说过，兄弟之中，只有大哥常吃素，二哥与元吉都是无肉不欢。”她故意强调“二哥”两个字，好像若不在言语之中刺一下李世民，心中就不痛快。
  唐太宗了解她这种心理，完全不与她计较，只顾认真答道：“因为你吃素，朕想陪你吃素。再说，朕杀过太多人，也该积积德。既然身为皇帝，积德就不只是为自己，也为天下苍生。”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带给洛湄一阵感动。洛湄心想：难道太上皇说对了？难道自己真有办法帮李世民找回他的良心？她不禁沉默下来，也不由得往牵住她手的皇帝靠近了一点，几乎是依偎着他走。虽然只是表情与动作细微的变化，唐太宗却察觉到了，而露出满意的微笑。
  晚膳席间，洛湄见唐太宗食不知味，有点不忍心，就轻声说道：“皇上吃不惯素菜，还是叫厨房送一盘荤菜来吧！”
  唐太宗望向洛湄，眼神有些错愕，接着怔怔说道：“原来，你还会关心朕！朕原以为，即使等一辈子，也等不到你对朕一句体贴的话！”
  洛湄听了，无法不动容，却难以接口再说些什么。唐太宗趁机伸手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手。两人四目交接，都恍若在刹那间看见了对方心灵深处，而一阵怦然心动。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名太监进来禀报好消息：御医刚刚证实，燕贵人有喜了！
  “很好！”唐太宗笑道，但竟然笑得略含几分尴尬，而且暗自觉得有些扫兴---好不容易，洛湄显露了一点似水柔情，偏偏在此时听说另一个女人怀了龙种，只怕洛湄又要结冰了！
  果然，洛湄的神情转冷，嘴上却礼貌说道：“恭喜皇上！”
  “嗯！”唐太宗漫应了一声，就吩咐太监：“照宫中赏赐怀孕妃嫔的惯例，给燕贵人送礼去！再多加一箱金元寳！”
  “遵旨！”太监表示遵命之后，追加了一句：“皇上，燕贵人想请皇上过去看看她。”
  “你回去告诉燕贵人，朕现在很忙，有空的时候会去看她。”唐太宗立刻推辞道。
  太监自然只有称是的份。洛湄在旁却蹙起了柳眉。
  太监刚走，洛湄就质问：“皇上现在明明有空，为何不去看燕贵人？”
  唐太宗受不了她挑衅的语气，满怀不悦叫道：“喂！你这女人真不识好歹！朕是为了陪你，你竟然看不出来？”
  “洛湄不需要皇上陪。”洛湄漠然说道：“燕贵人可能害喜不舒服，才需要皇上去安慰。她为了皇上承受怀胎之苦，皇上理当关怀。”
  “哼！你想赶朕走，也不用找这么好的藉口！”唐太宗愤然吼道：“你想要朕走，朕偏不走！朕是皇帝，要上哪儿去，不上哪儿去，没人管得了！你听好，今晚还是你侍寝，你休想逃掉！”
  “皇上！”洛湄抗议道：“皇上有三宫六院，那么多妃嫔，何苦只盯着洛湄一人不放？”
  “亏你还记得朕有三宫六院！”唐太宗冷笑道：“朕有那么多地方可去，却只守着你一个！而且，因为你不肯受封为妃，按律不能派给你一所妃嫔的寝宫，就破例叫你在朕自己的寝宫侍寝，这是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你还不感恩！”
  “感恩？”洛湄忍无可忍，从餐桌前的座位上霍然站起身，走到一边去，又转回身来。她再也顾不得从小受的礼仪教育，激动喊道：“我为什么要感恩？有一个人已经把我的心撕成了两半，我还该对这个人感恩？这个人，谋害了我的丈夫，毁掉了我的家庭，本来是我的仇人！如果只是仇人，也就罢了，我就恨他一辈子，倒也简单。可是偏偏他又救了我的命，甚至为了我，差点送了他自己的命！那他又变成了我的恩人。我究竟是该记仇，还是记恩？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才想躲得越远越好，但是，这个人却就是不放过我，日日夜夜逼得我在两难之间挣扎！是不是有一天我疯了，这个人才会趁心如意？”
  唐太宗被洛湄激烈的心声震动了。他也从餐桌前的座位上站起来。接着，他走到洛湄面前，双手搭住洛湄窄秀的双肩，双眼望进洛湄盈泪的双眼。
  “洛湄！”他低低切切诉说：“忘了朕是你的仇人！也忘了朕是你的恩人！请你，只记住朕是你的男人！即使，你一辈子也打不开你的心，一辈子也还不了朕的情，朕都不在意！只要你接受朕的宠爱！”
  洛湄凝望着唐太宗，不敢相信这曾经冷血夺位的男人一旦动情，竟是如此情到深处无怨尤！她不禁潸然落泪。
  她想起长孙皇后说过：“在玄武门，世民本只打算杀太子一人，但是元吉要为大哥复仇，是元吉先对世民动手的！世民差点被元吉勒死，是尉迟恭过来杀了元吉，才救了世民！元吉其实是死在尉迟恭手上，不是世民亲手所杀！请你不要太怪罪皇上！”
  只能这样想，才能减少一些对这皇帝的记恨，也减轻一点对元吉的愧疚吧！洛湄暗自发出无声的悲叹。
  就在此刻，唐太宗拥洛湄入怀，一手紧紧抱住她的娇躯，另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洛湄默默流泪，静静依偎着他，像一只柔顺的小猫。
  
☆、宠冠后宫
  唐太宗即位之后第一个阴历新年，始于西元六二七年一月二十三日。其实，這一天刚好是他足岁二十八岁的陽曆生日，但他并不知道，因为唐朝只用陰曆，只算虚岁。唐太宗由于生在阴曆腊月，一过阴历年，就算虚岁三十了。他认为，在自己进入而立之年的这一年改掉父皇的年号，特别有意义，很自然依循常例，在大年初一改元，宣布新年号为贞观。
  贞观这个年号典故出自易经的“天地之道，贞观者也”，用意自然是表示这位皇帝行天地之道，乃是无庸置疑的正统。对于杀兄夺位的唐太宗而言，这样强调特别有必要。
  这一年，燕贵人生下她自己的头胎，也是唐太宗的第八个儿子。唐太宗看这男孩恰好生于贞观元年，就给他取名为李贞。
  依照宫中惯例，一个妃嫔生了皇子，别的妃嫔都要轮流去道喜送礼。轮到杨淑妃时，她找洛湄一道去，因为淑妃与洛湄都是燕贵人的表姐。
  卧床做月子的燕贵人见到淑妃走进她寝宫的卧室，立刻坐起身来，笑着喊淑妃姐，但一看到跟着进来的洛湄，笑容就冻住了。
  淑妃眼看燕贵人不理洛湄，连忙说道：“洛湄虽然不是皇上的妃嫔，但也是你表姐，所以我拉着她陪我来看你。”
  “嗯！” 燕贵人冷哼道：“不是皇上的妃嫔，却能独占皇上的恩宠，可比妃嫔厉害得多呢！”
  燕贵人的嘲讽使洛湄颇为尴尬，涨红了脸，无言以对。
  淑妃过意不去，赶紧劝道：“盈如，我们都是姐妹，别这么说话！”
  “不这么说话，要怎么说？”燕贵人反驳道：“盈如并没有说错！她是独占了皇上的恩宠！皇上以前哪是这个样子？盈如记得，过去在□□，不管是正妃或哪个侧妃怀孕，王爷都嘘寒问暖，多加关怀。可是盈如这一胎呢？本来，盈如在皇上登基之后第一个怀孕，皇上理当重视。盈如真没想到，从怀上龙种到生下龙子，皇上来探望的次数，寥寥可数！来了也没坐多久就走了！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她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眼中只有她一个！”
  “你别这么想！皇上日理万机，当然不比当秦王的时候那么有空。”淑妃先是出言安抚，接着赶快转移话题，指着躺在燕贵人身边的婴儿，温柔笑道：“哎呀！八皇子好可爱啊！给我抱一抱吧！”
  任何母亲都最高兴听到别人称赞她的孩子，燕贵人当然也不例外。于是，燕贵人展颜一笑，把儿子抱起来，交给淑妃，并且说道：“淑妃姐不嫌弃，就逗逗他吧！这孩子很乖，不认生。皇上抱他的时候，他还笑呢！只可惜，尽管他才生下来，就懂得讨好皇上，皇上却只来看了他那么一次！”
  淑妃不晓得还能再说什么来开导燕贵人，干脆只顾把婴儿接过来，摇摇哄哄逗着玩。洛湄也凑近过去看孩子，想要摸摸他。
  “淑妃姐，”燕贵人忽然说道：“别让她碰我的儿子！”
  这句话使洛湄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十分难堪。
  “盈如！”淑妃摇头蹙眉，打抱不平说道：“洛湄好意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