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萌帝姬太难追

幽跃同尘渊上神提前的婚礼在当日前来参加宴会的仙僚的口中传开，一时间流言蜚语铺天盖地。从此，这件盛传的喜事便成为一个笑柄，而于东海幽跃公主，就是一个奇耻大辱。
    因着是一个奇耻大辱，所以她气恼不过，毁掉了自己的眼睛，连带着里间所附的眼魂通通毁掉。她被仆人抬着送到自己宫殿的时候，眼上已上了药，附着白绫的双瞳厚实而惊悚。
    也许是因为那一阵一阵的痛，又或许是内心深处那萦绕的一寸一寸深入骨髓的恨，才迫地她脾性大变。相较之前，更加任性，火爆脾气如同累积的恨，突然某一天，连续不断地泄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几日来，但凡有丫鬟端茶倒水，她都会把她们弄得半死不活。仿佛她们活地痛苦，她也就愉悦了。
    真是一种变态的心理。
    可是又能怎么样了，黑暗是自己带来的，光明是自己夺去的。而自己的不理智就是一切恶果的源头。不过她总归会把自己的痛苦加诸在风苓和尘渊上神的身上。所以她狼狈不堪地坐在床塌上，在云母千里迢迢赶回东海的时候，她所做的，竟然是扑通一声跪下去，然后拉扯着自己阿娘的袖子，愤怒不已地大喊：“阿娘，你要为跃儿做主啊！”
    云母初初回来，自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是她的这个不了解，也因此加大了此后果的严重性。一个未分清事实真相的人如果怪罪上某个人，那么误会便会越来越大。
    于是，第二天朝阳还没有洒向清微山头时，云母已经乘着白云来到了清微的府邸。这府邸，她很久就来过。算是老熟人了。但是，被仇恨蒙蔽了的云母此刻大改往常作风，竟然挥退了了立在门口手持铁戟的两个守卫。不过冷利微风，已如锋刃，穿了二人的心肺。
    “风则神君，你给我出来！”一大早上就在嚷嚷，难免不把比较安宁的孔雀窝吵醒。所以风则神君领着自己的儿子风煜上神出来相见时，竟然没想过会是如此骇人的一步。
    风苓自昨日在金辰宫殿带走新郎的那一步，就还没有回来。如今云母指名点姓地要人，风则神君和风煜上神当然拿不出来。而且看云母这个势头，他们知道，风苓是要大祸临头了。所以作为血浓于水的亲人，他们再如何也不会让这个来头不浅的云母去加害风苓。
    风煜上神为维护自己的妹妹，当即摇头，随之恭敬地拱手回道：“圣母大驾光临，晚辈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一眼瞥到门边两个口吐鲜血，早已魂归的两个士兵。他不忍地垂下了眸。
    “还请风苓公主出来一见！”云母对着清微山头大嚷。只是回声于层峦叠嶂中激荡，却独不见风苓的踪影。
    风则神君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挺直了脊梁，说地却是一番客客气气的话：“圣母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风则神君当真是处事不惊啊？”云母冷哼一声，眉色飞扬，“老君不想牵连无辜，还请风则神君将自己的女儿交出来罢！”
    风则神君抬手，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犹豫在三，挡住了自己上前的儿子：“小女自小就是个鲁莽行事的性子，但她……并非有心扰了令爱的婚事，只怪她用情甚深，而……战神尘渊也对小女宠爱有加。所以……”
    “风则神君的意思是老君的跃儿自作多情了？”云母怒不可遏，“呵，可真是好笑，我女儿被抢了新郎，你们倒还觉得委屈！”
    “若是尘渊战神真爱您的女儿，任谁胡闹，也不会动摇他的心！”风煜上神看着自己老爹唯唯诺诺的样子，实在忍不过去了，“难道前辈就不问个清楚，再来上门逼问么？”口气强硬，俱是不服。
    “哼，即便如此，风苓公主也不该害地我女儿双目失明！”云母咬牙切齿，“今日老身来此，就是来谈个公道。你二人若真要阻拦，老身也正好一起讨个说法。”
    “好，本将军奉陪！”风煜上神说着也化出显天长戟，翘首以待。
    密密烟层里，一身水蓝纱衣的女子立在彩云之上。她面色平和，波澜不惊的双瞳只专注地停留在眼前的云母身上。
    她动了动朱唇：“前辈莫要为难我的家人！”说完便拂袖落到青青杂草之上，神情恍惚，却面向自己的老爹和大哥。关于成亲宴上抢走新郎便是她一个人的想法，没有旁人参与和琢磨。她会那么一往直前，纯粹赌地是尘渊上神待她的心，以及对她的爱！
    最终她赢了。
    在她意料之中。
    “你就是风苓？”云母第一眼望到风苓，就觉得她容色倾城，眼神里那一贯的清澈的确比她女儿更加的惹人怜。但一想到自己宫殿里正呜咽难过的女儿，心中没来由地又是恨意深重，“是你……害了我女儿？”
    风苓转眸，说地轻飘飘地：“不，我没害她！”
    “你还敢抵赖？”云母诧异。
    “不是抵赖，只是说出事实而已！”风苓说地坚定不移，面上难得的神采奕奕。
    貌似有点儿顶嘴的意思？
    “事实？”
    “前辈，我只问你。爱情，可以让么？”她步子轻启，朝眼前色厉内荏的云母又走近了几步，“情，难道不是自私的么？”
    看云母的表情，风苓晓得她在好奇。也许单独就这两个问题，她便会觉得很好回答。可是若真的细细思考一下，尤其是牵扯她的女儿，抱着也许一出口便会入个风苓套的心思，她犹豫甚久。
    “前辈是不懂，还是不愿意回答？”风苓微笑，“那好，我告诉你。爱情，是自私的，所以它更不能让。你女儿和我同样喜欢着阿渊，那么自当以真本事公平较量，在背后使些宵小而致使自己彻底失去恋人，只能怪她自己，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背过身，毫无讨好的意思，“她虽然毁了双瞳，却害死了我阿娘在这世上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说，到底我欠她什么，何况，她此刻的痛不过是我曾经经历的痛，而她的痛并非是我带给她的，而是她自己……不珍惜！”
    “你？！”
    “前辈，你不用这样看我！”风苓苦笑，“难道您敢说我同阿渊一万年前的分别，您……什么都没参与么？”她双掌一击，对着门口隐隐约约的白影呼道，“阿渊，出来吧。现在前辈就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当面问一问……当年的事儿。”
    尘渊上神走过来，神情凝重：“圣母，曾经的那些，您……可还记得？”
    云母慌张掩饰：“老……老身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
    “呵，不知道！”换尘渊上神冷笑了，“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要知道。前辈，当日本君得胜归来，早已打算奔赴回宫迎娶阿苓为妻。可……因为您使术将本君困于水泽兰，才让令爱有机可趁！难道……这些您也不过问么？还是您一心将您女儿捧于掌心，从未过问她所言所事。”
    风苓随之感慨：“前辈往返四海八荒，常常行医救人。可是为什么幽跃公主做恶的时候，您却总看不见呢？！”
    “胡说八道！”云母极力维护自己女儿的形象，“跃儿从小就懂事乖巧，那容你们在此恶言相辱！”
    “是不是真的，前辈回去一问便知？”尘渊上神冷道，“若非真相，前辈可再来拿本君的命，本君心系风苓公主，愿意对她所言所事负责到底！”
    “好不要脸！战神又是凭的什么身份？”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却让尘渊上神心头一喜。他温柔缱绻，拉过风苓的手，笑意对人：“正好，趁着今日，本君把话说个清楚。昨日本君已同风苓公主拜了天地。从今以后，我是她的夫，而她便是我的妻子！”
    云母被震地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扬起手臂：“什么，老身女儿被你丢弃的那天，你却……娶了旁人！”
    “不，她不是旁人。在本君的心中，她早已是我的妻子。以前是，以后更是。所以前辈，您心中若有什么怨，尽可找我！我妻子所做的事，原就因本君而起。但是……”话锋一转，“您德高望重，这四海八荒无不敬重于您。而本君，也曾经是其中之一。但是恩是恩，情是情，终究还是不能混淆了。您施恩与本君，本君日后定当报答。但本君对风苓公主确实是一往情深，而您女儿，幽跃公主也的确是几多纠缠，几多陷害阿苓。一万年前本君可以既往不咎，但今时今刻，若您妄图动她一个手指，本君定倾其所有，不负初心！”
    倾其所有，不负初心！
    对，他有这个本事。
    他战神并非虚名，追随者众多。
    战功赫赫不说，他的身份更加惊人。
    天后娘娘是疼他的姨娘，天君是器重他的姨父。而乐司尤临老神是她的叔父。三殿下和狐族殿下皆是他的好友。
    天地之间，敬佩他的何止那些。他的威名曾经也一度让身为圣母的她讶异震撼。
    如果一个常年在战场上南征北战的战神某一天被逼急了，怕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吧！
    云母思了思，还是腾云走了。
    尘渊上神说地对，跃儿这些年所做的事她一丝一毫都不清楚。而且看这些人生硬的言辞，一定有着为人不知的秘密。至少她这个做母亲的还不了解。所以她想要为了女儿的幸福去知个透彻，这样才能不会因为青红皂白而陷害无辜。或者……像尘渊上神说的那样，调起一个互不退让的大战！
    尘渊上神看风苓公主的眼神，带着宠溺。是一个男人欢喜女人的目光。
    她这么一思，心底某根不知名的弦就疼地厉害。像是翻涌骇浪的醋意。为何那样惊天动地的爱情，她不能得到？活了大半辈子，她依然记得曾经那个男人的表情。只可惜，可惜……
    停到东海，望着遥遥无际的水浪，她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占满了。
    那些话。
    那些类似的话。
    却终究是他们晚辈。
    许久，她抹泪，扎进了东海。平静的海面掀起巨大的骇浪。
    洁白色的海浪。
    ……
    透过水晶珠帘，云母瞧见了寝宫端坐在床襦上的女儿。
    本欲提步而进，却不想看见女儿面目狰狞，竟然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语气凶狠泼辣：“风苓，尘渊，总有一日，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你们等着，总有一天，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漫过寝宫，听地端着膳食的婢女吓地翻倒了碗筷。
    在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玉手就已经掐住了丫鬟的脖子。幽跃公主干裂的嘴唇耀着一抹无法言语的血色。
    她大嚷道：“怎么，你觉得本公主做不到么，你也在嘲笑本公主看不到是不是？！”
    被捏住细颈的丫鬟虽然一直在临死之际努力地咿呀摇头，但还是毫无反驳地失去意识。
    亏地云母被这一幕唤醒，及时制止了悲剧的发生。看着昏死在地的丫鬟，云母不可置信地问：“跃儿，你……你差点儿要了她的命！”
    “一个低贱的下人而已，怎么，圣母也舍不得了？”幽跃公主笑意森森，“还是圣母觉得本公主的做法很残忍！”
    “跃儿，你……叫我什么？”
    “圣母啊！”幽跃公主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圣母不是应该挺喜欢这样高贵的称呼么？圣母，圣母，什么事都愿意做的你，怎么女儿杀个侍婢，你都要管着我呢！”
    云母吓坏了。
    这还是她的掌上明珠么？
    这就是她心目中那个受了委屈的女儿么？
    许久，她摇摇头，捂住了想要抽泣的嘴唇。那一刻，她的心被扯地七零八落。
    “跃儿，娘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云母自愧，“都是我，疏忽了对你的管教，才害地你走上了歧途！”她忽然意识到什么，随即动唇，“难道……一万年前，你就是在利用阿娘来引开尘渊战神的么？”
    “不要同本公主提他，他不是个好东西！”幽跃公主咬紧牙齿，凶神恶煞地直逼向云母，“早知道，我就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哈哈。这样，他们就再也别想在一起了！”
    云母伸手拥住她，痛哭流涕：“跃儿啊，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幽跃伸手推开她，毫不顾忌地推开：“不要碰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彻底粉碎她内心所期冀的一切。
    她在女儿的心目中，原来是这般不堪入目。
    于是，因为这句话，她清早那出女儿心底善良温柔的话，便显得格外地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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