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雪下了一夜，却没有停下的征兆。卓英凡站在碉楼里的百合窗前，看着远山披上一层洁白的厚雪，目光忧郁。
    屋内七朵莲灯如同苍穹北斗般布置，正熊熊燃烧着，释放出炽热的温度，烤得床上平躺着的初雪全身汗淋淋的。
    初雪终于睁开眼睛，却不见了楚荇游，她不安地叫出了声：“荇游，荇游！”
    卓英凡连忙扑到床前，握起初雪的手，呵着气道：“初姑娘，你终于醒了。”
    初雪连忙抽回了手，动作有点猛，只觉胸口发出了一阵剧痛。她想起来了，在闭上眼之前，她的身体好像被一把弯刀贯穿。难道，这里是地狱？
    初雪看着眼前的卓英凡，突然绽放了笑容。因为她面前的是卓英凡而不是楚荇游，所以楚荇游还活着。
    荇游，你曾说过，如果你先我一步离去，一定会化身另一个男人，用他的身躯来爱我。现在是我先舍下你，你要记得，在人世中去寻找我的化身啊。初雪这么想着，全身乏力，又将闭上眼睛。
    “初姑娘，你不能闭眼，否则你就要死了！”卓英凡急得对初雪吼了出来。
    我没死？初雪艰难地睁开了眼，扫了一眼屋内，只见屋内火光熊熊，如同阿鼻地狱一般炽热。
    卓英凡见初雪挣扎着，说道：“初姑娘，你若是还惦念的楚公子，就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
    我要活下来，我要用一生的爱来守护楚荇游。初雪猛然睁开了眼睛。
    卓英凡见初雪终于清醒过来，终于露出了笑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初雪问。
    卓英凡说道：“初姑娘，你伤势很重，你要答应我冷静，我才敢把这件事说给你听。”
    初雪闭目凝神，说道：“你说吧。我伤得这般重，荇游却不在，一定是很大的事情吧。”
    卓英凡点头，说道：“那一夜我和彩蝶公主聚会，她和我说过她喜欢楚公子，我告诉她，楚公子和你是佳偶天成，他不会再对别的女子动心。谁料彩蝶公主竟然唆使我杀你。
    我当然不会答应，立刻就拂袖而去，但却中了她的蛊术。所以那天她出现之后，我的心痛如绞，脑子里全是杀你的念头。最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全是血液都沸腾起来，四肢也渐渐不受控制。那时我就知道，我离疯狂不远了。
    但即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杀你。因此我只能趁我还有一丝神识的时候，将斩妖魔刺入你的身躯之中。这一处位置是人的身体上，唯一被贯穿后还可能不死的地方。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你的性命。”
    初雪闻言震惊不已，但她答应过卓英凡不能激动，而且她的伤口也不容她激动，她只能咬着牙，问：“然后呢？”
    “然后楚公子以为你死了，万念俱灰，就要和那彩蝶公主拼命。可是她竟然用我的性命要挟，逼迫楚公子接受她，跟她回去做她的驸马。楚公子为了我，无奈地妥协了。”说到这里，卓英凡无力地跪倒在地，喃喃道：“楚公子亲眼看见我杀了你，但是却为了救我放弃报仇，他的凛然大义，是我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初雪突然笑了。楚荇游一直是这样的傻瓜，就算是到了万念俱灰的地步，他还是这般伟大。
    “卓公子，你也不要难过了。现在我没有死，荇游也会离开那个妖女的。”初雪安慰道。
    卓英凡抬头看了初雪一眼，心头五味杂陈。他以前不喜欢初雪，因为初雪自私，她根本不愿意卓英凡参与剿灭湖怪的行动，怕他分了楚荇游的功名。但是现在再看看这个女子，她在湖怪虎口中救下了他，现在还体谅他的伤害，其实她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子。
    “只可惜现在荇游不知道我还活着，一定还很伤心吧。”初雪幽幽地叹息一声，但旋即想到这样会增加卓英凡的内疚，于是补充道：“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复原，然后就能找荇游了！”
    卓英凡点了点头，说道：“那妖女既然是喜欢楚公子，应该会对他悉心照料。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初姑娘你养好伤，然后我们杀入蜀宫，救出楚公子。”
    “嗯。”初雪对楚荇游充满信心，也对自己充满信心。只要一息尚存，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他们。
    接下来的日子，是初雪一生里过得最安逸的日子了。以前她每天都要干活，进了楚家门又要跟着任侠非练功，竟然是一日都没有闲下来过。但是现在她只管卧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风雪，还有卓英凡忙里忙外的身影，然后眼睛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
    这一日难得没有下雪，太阳偷偷地露出了脸，小窗前一片安谧静美。
    初雪已经能下床了，她倚在窗前，看着这雪后初晴，云天霁朗的景象。只见巍峨的碉楼下，一棵挂满雪淞的桂子树迎风摇曳，晃得她满眼白晶晶的雪光，让她心神振奋。
    也不知道荇游现在开不开心呢？初雪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在墙上做的记号，原来她和楚荇游分别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初雪梦中频频梦见楚荇游衣衫渐宽，形容消瘦的模样，也不知道真实的他是否这样。如果是这样，她倒宁愿他不在乎自己，不为自己伤心呢。
    “吱吱吱吱”几声欢快的鸟鸣，将初雪的神思拉了回来。她低头一看，刚才那挂满雪淞的桂子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了几只麻雀。它们穿梭在树枝丛中，叽叽喳喳地呼朋引伴，时而落在树梢上，惊起树枝上的雪嗖嗖地落下。
    鸟儿尚且如此振奋，我又何必忧心呢。初雪笑了笑自己，回身拿过卓英凡给她准备的果盘，淘气地捡起果壳，向那树梢上的麻雀砸去。
    “啊！叫你跳来跳去！”初雪一边吓唬这那群麻雀，一边自己笑出了声来。
    这是有一只大胆的麻雀看见了初雪手里的果盘，竟然飞了上来，站在果盘里“叮叮叮”地啄食起来。
    “这么大胆的麻雀，我还是第一次见！”初雪觉得好笑，伸手抓住了这只贪吃的麻雀，正打算将它栓在窗台上，这是却听见一道尖利的声音破开而来，惊得她一松手放开了它。
    只见白茫茫的远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突然变大，几乎是如流星般飞至初雪的眼前。
    “谁这么大胆，敢捉老夫的探路麻雀！”洪钟一般的怒叱，还有雷厉风行而来带起的罡风，如同一场狂暴的风雪，生生将初雪震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