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明月夜一席宴酒，江湖中多了一句诗篇，名为“天下风云出我辈，还看云梦几人回”，字句虽然没有提到楚荇游，但点到了云梦难回，引人追问，加上百家流水宴里离影安排了专人传诵楚荇游斩杀湖怪的事迹，整个扬州的侠士纷纷地把楚荇游当做诗篇中赞誉的独领风骚之人，自然而然担起了解说这句谶语的使者。
    楚江刚风尘仆仆地从江宁赶回来，就问初雪和楚荇游，“你们两个是怎么请到纪先生做这样的断言的，我还没入扬州城，就已经听到这样的传闻了。”
    楚荇游和初雪对望一眼，大概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消息传播得这样快。
    楚荇游摊手说道：“爹，我和雪儿哪有这样的本领，都是翩然的手段。”
    楚江点了点头，他匆匆而回，本就是想营造一番类似的事件，没想到被令狐翩然捷足先登，心想又不知道要付给她多少报酬了。
    “老爷，令狐姑娘听说你回来，想要见你。”楚管家站在门外说道。
    楚江皱眉，他刚回家连凳子都没坐暖，令狐翩然就急着见他，看来这一次她索要的东西必定十分紧要。
    初雪也明白，自己和楚荇游到了分别的时刻，唯有不舍地挽紧了楚荇游的衣袖。
    只有楚荇游什么都不知道，他随口说道：“这个翩然，怎么这么不懂事。”
    楚江摆了摆手，示意楚荇游噤声，然后随管家起身向后院花园走去。
    “荇游，我有事情和你说。”初雪按住了想跟楚江一起出去的楚荇游，一双秋水里蒙上了淡淡的愁云。
    楚荇游已经很久没见初雪眼里有这样的忧伤神色了，他担忧地问：“雪儿，什么事？”
    初雪深深地望了楚荇游一眼，将这个温润美好的形象刻入了自己心底，鼓起勇气说道：“荇游，我想跟翩然去江宁。”
    “什么？”楚荇游完全没想到初雪会有这样的决定，说道：“怎么突然有这样的决定，是你生我气了，还是因为爷爷他反对我们在一起？”
    初雪摇了摇头，说：“荇游，如果你是一株魁梧的大树，我就是你的枝头那一只歌喉嘹亮的黄鹂。在你身边，我感到很安心，几乎没有忧愁，每天都可以唱着欢快的歌曲。”
    楚荇游抚过初雪如瀑的发丝，温声问：“这样不好吗？”
    “不好。”初雪握住了楚荇游的手，认真地说：“我期待中的自己不是这样。我希望能像翩然一样，以一棵树的姿态，站在你身旁。”
    “原来是这样。”楚荇游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心了，他在初雪眉心处落下一吻，温柔地说：“虽然我舍不得放你走，但是你的想法很好，我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谢谢！”初雪得到楚荇游的同意，感激地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枚红印，然后害羞地别过头去。
    “这个印子好浅！我楚荇游可是扬州城里出了名的风流公子，我担心你一走，我就不记得你了！”楚荇游和初雪开玩笑说。
    初雪狠狠地在楚荇游的手臂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深深的牙印。她心疼地摸了摸，说：“这样你会记得我了吧？”
    楚荇游强忍着痛，一把抓住初雪的藕臂，作势要在上面还上一口，却看见初雪紧闭着眼睛，睫毛一颤颤地抖动着，一副害怕的样子，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
    “我就不咬你了，我叫翩然帮我看住你！”楚荇游笑着说道。
    初雪睁开了眼睛，如获大赦地抽回了手，嘟起嘴说，“太过分了，我都没有人看你！”
    离影和楚江谈话过后，楚江果然同意将初雪送往扬州，还亲自将两位女眷送至陌上。
    “翩然，此去路途遥远，你要替我好好照顾好初雪。”楚江叮嘱道。
    离影轻哼了一声，“楚伯伯，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明明我们都是女子，怎的你就知道关照初雪？”
    楚江含蓄地笑了笑，一双深邃的眼睛扫了离影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既然不平衡，就把初雪留下。
    离影不买楚江的帐，牵过和楚荇游依依分别的初雪，说：“雪儿，我们启程吧。”
    初雪和楚荇游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地对着对方点了点头，终于移开了交织的目光。
    一旁的江丰年看到此情此景，不忍心地地下了头，在深心处怀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强行分开这对儿女是对是错。
    初雪过来扶着江丰年，安慰道：“爷爷，这是我的选择，你别难过了。”
    江丰年点了点头，顺着初雪的脚步终于走上了马车。
    离影和初雪也上了车，初雪忍不住撩起车帘，脉脉凝望着楚荇游。
    楚荇游站在一棵迎客松下，春风和煦，吹动松树伞一样的树冠，在他身上落下珊珊可爱的树影。他对初雪挥了挥手，衣襟飘风隽逸无双，宛如画里的作别公子。
    初雪放下了帘子，记住了这一幕，她在心底暗想，荇游，希望再见面的时候，你我还像现在这样潇洒阔达。
    马车终于启动，被颠颇得飘飞不已的车帘露出了苍翠的一角。离影再次掀开车帘，密林间隙中隐隐的青衫映入三人眼帘。面对着一派葱青的山林，离影突然握紧了腰间的丽人箫。
    “吁！”驾车的车夫也感觉到山林里潜伏的危险，勒住了马头，说：“令狐姑娘、初姑娘，江老伯，眼前的这片密林竟然一声鸟鸣都听不见，我觉得十分古怪。”
    初雪虽然看不出什么，但见车夫和离影都是一脸严肃的神色，也知道现在不是一般的情形，于是按住了腰间的碧彩银纱。
    “初雪，你的伤还没好，千万不要动真气。”离影对初雪说道：“待会如果真的有危险，你就带你爷爷先去江宁找我爹，这里由我殿后。”
    初雪没料到离影会说出这么坏的预案，她探头向车帘外望去，只觉林间一片风平浪静，丝毫没有任何异动，只是这么大的山林，竟然在春风的吹拂下纹丝不动，这正是最大的诡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