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

晦暗潮湿的牢房里，几只老鼠窸窸窣窣地扒着稻草，想要在这被露水打湿的枯草上找到一点人吃剩的细屑。可惜扒了良久，几只老鼠除了叽叽地抗议，再也找不到一点食物残渣。
    初雪正好坐在牢房唯一的狱窗的下，微弱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一身紫绡霓裳华美瑰丽，引来其他牢房的犯人频频注目。初雪自嘲一笑，双手抱膝想着事情。
    那些官兵来捉初雪的时候，绿芜塞了他们一大笔银两，他们才肯说初雪犯了刺杀蜀国公主的死罪，要带回天牢由天子亲自审理。一听说这件事红妆立即赶回了宫，决意在要天子面前为初雪说话。也是因为对红妆的信任，初雪没有反抗，很顺从地被官兵们押到了天牢。
    不过看了一眼这环境恶劣的牢房，初雪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要与老鼠相伴而眠，她当初应该拒捕的。她掏出一小包吃剩的瓜子，洒落在墙角上，一边洒一边小声说：“老鼠呀老鼠，吃了我的瓜子，今夜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喂，你有瓜子怎么给老鼠吃啊，快给我啊！我都三年没有吃过零食了。”隔壁牢房的女子敲打着铁柱，幽怨地喊着。
    初雪摸了摸衣袖，自己身上再也没有食物了，于是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了。”
    那女子听见初雪的回答，立即尖叫了起来，说道：“你个傻瓜，赶紧把瓜子捡起来给我，快点！”
    这三更半夜的，牢房本来很安静，那女子突然叫喊起来，声音尖尖的好像索命的女鬼，惊得周围几个牢房的犯人都心底发毛，纷纷抱怨起来。狱卒也被惊动，拿着鞭子就赶过来，不由分说先对着尖叫女子的笼门猛抽几道，吓得她瑟瑟发抖，然后再转向引起骚动的始作俑者初雪，两个人两双眼睛在这晦暗的走廊里突然冒出了豺狼一般的光芒。
    “嘿嘿，都进了天牢了，居然还打扮得这么妩媚，是不是想为大爷解闷啊。”两个狱卒中个子较高的笑吟吟地盯着初雪说。
    初雪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虽说她根本不惧与这两个狱卒交手，但是也不愿意因此犯事，毕竟这是重光家的朝廷。
    这时另一个狱卒推了高个子一把，不满地说：“大高个，这个女人是我先看上的。”
    高个子被这平时顺从的小弟在美人面前退揉，感觉面上无光，立即挺着胸膛，从上往下地瞪着这个小弟，说：“怎么，你是想和我抢吗？”
    小弟被高个子居高临下地瞪视，满腔邪火瞬间就熄灭了，只结结巴巴地说：“我……不……”
    不敢的“敢”字还没说出口，初雪就倚着铁栏，探出头凝着小弟娇滴滴地说道：“军爷，你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被初雪的软语温声一挑拨，那小弟瞬间撞起胆子，改口道：“不行吗？”
    高个子一跺脚，抡起手对着小弟一大耳刮子刮去，打得他撞到在了铁栏上，鼻血都流了出来。
    初雪没想到好戏这么快就结束，退后了几步准备硬抗了。正在这时，她却听见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高个子打败了小弟，正兴冲冲地开着初雪牢房的锁，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像丢垃圾一样丢到了后面。
    来人不屑地看着初雪，冷冷地说：“红颜祸水。”
    初雪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竟然是昔日的柳三郎，只是他现在怎么对她如此冷淡，冷淡到她突然无法开口和他说话了。
    柳三郎利索地打开牢门，漠然道：“跟我走。”
    初雪试探性地看着柳三郎，他却再没有看她一眼，好像来带她走仅仅只是执行公务一般。初雪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想，这样也好吧，他断了情念，我也少了内疚。从此各不拖欠相忘于江湖。
    也不知走了多久，柳三郎突然顿住，初雪猝不及防差点撞上他的背。也是这冷不丁地一个贴身闪过，一缕香风不由人地钻入了柳三郎的鼻尖，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日与初雪共乘一骑的旖旎风光，忍不住皱了皱眉。
    “初雪姑娘。”一个老态龙钟的人倚在龙椅上，轻声叫出了初雪的名字。
    初雪一抬头，眼前的老人竟然是科举考场里见过的天子。
    “你到我身边来。”天子看着初雪，那慈祥的目光好像不是在看一个犯人，而是在看他的孩子。
    尽管踏入了江湖中后，初雪对权利看得淡了，但是面对这个慈祥的天子时，她还是感到巨大的压力。她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天子身边，这短短的距离，却耗费了她极大的体力。因此她走到龙椅前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天子一个紧张，竟然站起身将她扶住了。
    “皇上？”初雪既惊且疑，怯生生地抬头向天子看去。
    “美目盼兮，我见犹怜。”天子笑吟吟地说着，“好俊秀的一位女子，怪不得我那刁蛮的妹妹和无用的孩儿都为你求情呢。”
    初雪一骨碌跪倒在地，说道：“请皇上明察，初雪的确不是杀害蜀国公主的凶手。”
    天子被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柳三郎仍伫立在原地，挥手将他斥退，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远，他才将初雪扶起，说：“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初雪惊愕地看着天子，只听他继续说道：
    “蜀国公的信件刚刚来到的时候，我就去信问过楚家了，你们在蜀国的事情我已经了解，据我推测，彩蝶公主应该是死在卓英凡手下。只是他是楚国王孙之子，本国与楚国现在关系微妙，不宜追究他的责任，因此只能把这案件归到你的头上了。”
    “我？”初雪顿觉两眼金花四溅，这职业坑队友的卓英凡，杀湖怪时差点连累她被溺死，在蜀国又把她伤得濒死，现在还犯下滔天大罪，却要她来承担。难道是她上辈子杀了他祖宗十八代么？不过怨念归怨念，初雪这样在想过之后，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天子无奈地拍了拍初雪的肩，说：“孩子，苦了你了。你先认罪，后面我会哄红妆去将你悄悄放走的。”
    事到如今，初雪想拒绝也不可以了。因为这个案子牵扯到了卓英凡、楚荇游、任侠非和她。卓英凡显然是置身事外了，而楚荇游前途不可限量，绝不能留下案底，至于任侠非么，他年事已高，初雪实在不忍心他受牢狱之苦。
    于是初雪点了点头，顺从地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