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文学课

第29章


每张地图都有图例。
  她盯着那个记号,然后用指甲摁着书页,目光顺着记号指示的方向看过去。与此同时,她看见凯勒露出了微笑。
  那段话写的是:
  ……在本世纪女性需要处于一切的中心,安玛丽想着。她需要成为事情的核心,绝对中心——就像柏拉图的液体黄金
  亚历克丝又读了一遍这段话,然后抬头看着凯勒。他把啤酒瓶压在嘴唇上,但笑容依然保持不变。
  “柏拉图的液体黄金?”亚历克丝大声说道。准确地讲这句话完全是自己从书页上跳出来的。
  凯勒耸耸肩。“就知道你行。你就从这儿切入吧,哈佛女士。”
  “我有生以来从没听过这个玩意儿。”她说道。
  “那我想我们就没法继续了。”
  “但那个记号一定是有什么意义的,凯勒。一定有的。”
  他耸耸肩。她边看着他边思索着。
  “让我们好好想想,”她轻声说,“柏拉图是谁?”
  “亚历克丝。”
  “我是认真的,凯勒。他是谁?”
  那男生叹了口气,“古典哲学家,希腊老兄,有一把可爱的大胡子。苏格拉底就是他的奥尔迪斯,而他是亚里士多德的老奥。解放了山洞里的人。”
  “还有呢?”亚历克丝问道。
  凯勒盯着她,摇摇头。
  “一定有什么的,凯勒。一2定有……”
  她开始在脑海里回想着一切,企图找出某些联系。凯勒已经查出了那么多,他在书里发现了这个记号和这段用词古怪的话,她知道,一切正在慢慢变得明了。她知道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也能感觉到它在发生。但那不会是变魔术;通住保罗·法洛斯的秘密之门决不会自己打开。
  柏拉图的液体黄金,她又想了一遍。她闭上眼睛,手指放到太阳穴上揉着。她父亲陷入沉思时就会这样做,她见过他这样,头疼的时候就揉。现在回来吧,亚历克丝,她心里对自己说着,同时想起了油。想起了得克萨斯。想到的关联都绝对不是希腊,她觉得自己连那段话、那页书、那个记号以及其他一切都看不见了——该死。真是该死。
  柏拉图的液体黄金,柏拉图的——
  “奥尔迪斯。”她说了句。
  凯勒抬起头。“什么?”
  “你刚才说的。你说苏格拉底是柏拉图的奥尔迪斯,那是什么意思?”
  “苏格拉底是柏拉图的导师,”凯勒说道,“奥尔迪斯现在是我们的导师,对吧?我们的指导?”
  指导,她想,老师就是指导。这里面有点名堂,这个想法里面有内核,她知道,她需要再往下联系。假如她能把它隔离出来,把那内核挤出来,提取出来。
  “你在想什么呢,亚历克丝?”凯勒对她弹了个响指,问道,“你还在听我说话吗?”
  “柏拉图是个指导。”
  “是啊,然后呢?”
  “柏拉图在雅典教的亚里士多德。他教他的学生——他是在哪儿教的课,凯勒?”
  他做了个鬼脸。她讲的他没听进去。
  “他是在室外教课的。舰得教文史课101的汉弗莱斯吗?”
  “哦。驼背炸薯条[1]。那个反基督论者。” .
  “汉弗莱斯告耐我们柏拉图总是在室外上课,”她重复道,“在雅典室外有什么?”
  “雕像?”
  “别闹了,我认真的。”
  “好啦,好啦。室外有什么……我想像的话,应该和贾斯珀学院室外的东西一样吧。花啊,草啊,树啊。”
  她看着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对了,树。”
  “你想说明什么,亚历克丝?”
  她侧过身提起自己的书包,掏出她那本《世界文学诺顿选集》。她的手指自信地翻着书页,就这一本书她查阅了多少次了?她在这本书里寻宝而让她的教授们干等着等了多少回?她已经变得非常擅长于从这本书里找出答案来支持她的理论,以至于她的教授们都认为她已经把这本厚厚的书全部背了下来。
  现在她正查着一部作品。作者不是柏拉图,而是荷马。
  当她翻到要找的那一页,开始浏览时,凯勒也靠向前来。她能感觉到到随他而来的一团疑云热乎乎地扑向她脸上。“查错了,小姐。这位不是我们要找的希腊人。”
  “嘘。”
  她继续往下,一段一段地看下去。
  “应该就是在这篇里面,”她说着,语气里透着一丝丧气,“我记得有一次汉弗莱斯讲过希腊人的天性,当时我们班就在读《奥德赛》。有一段内容就是关于树的,关于——”
  亚历克丝停住了。她找到了她以前的笔记。
  “什么?”凯勒问道,突然有了兴趣,“你发现了什么?”
  她大声读了出来:“‘女仆们静静地站着,每人都催促着其他人上前。后来她们领奥德修斯来到一处屋擔下,请他坐下,像好心的阿尔喀诺俄斯王的女儿娜乌西卡吩咐的那样。在他身旁的地面上,她们放好了一件外衣和斗篷给他穿,另外,又给了他一些金瓶装的橄榄油,让他在温泉里沐浴。’”
  亚历克丝停了下来,抬眼望着凯勒。他仍然摸不着头脑。
  “法洛斯的那段话,”他说,“根本没提到任何这类东西。”
  她把手放在他手上示意他别说了。那只是轻轻的一碰,但她感到了火花——她能看出凯勒也有同感。他抬起目光安静地注视着她。
  “看看我的笔记,”她说,“注意教授对这一段说了些什么。”
  凯勒用他的大手接过书,翻看着。然后他看到了亚历克丝还是一名求知若渴的大一新生时在页缝边写下的笔记。她看见他默念着,嘴唇无声地吐出两个词:
  液体黄金。
  当他视线再次与她交会时,她看见他眼里充满了希望。“这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是和讲橄榄油的那句话有关,”亚历克丝说道,“橄榄。柏拉图在室外上课,经常用橄榄树来给学生们做比喻。或许法洛斯是想把象征符号深藏在文字里,好让读者难以找出。这是个起点,凯勒。一定是的。但现在它要把我们引向哪里,我还真没主意。”
  “我想我或许知道。”
  她眨眨眼。“什么?”
  “我想先说一句,你是好样的,希普利女士,”凯勒说道,“真的很棒。然后我再告诉你我能做点什么。今天我回去查了些菲斯克图书馆里的旧地图,我找到了爱荷华的哈姆雷特。那是查尔斯·卢瑟福生活过,之后又在那去世的小镇。”
  “我们的百科全书推销员,书上印着他的照片。”
  “没错。我只是查了下那些街道,试图找点感觉,弄清楚奥尔迪斯告诉我们要找到法洛斯必须先从卢瑟福入手究竟是什么意思。然后我找到了——”
  “液体黄金街。”
  凯勒微微一笑。“很接近了,机灵鬼。”他拿出地图,把啤酒瓶压在一角上。他俩都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爱荷华。地图很旧,是影印版的,上面已污渍斑斑,一条河隐隐约约地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这一切被放大后显得很不清楚,全是马赛克点,上面用巨大的深色字体标着:哈姆雷特。
  她要找的地方在小镇的南端。她顺着凯勒的手指沿着街道往下走,钻进密密麻麻的路网中,有一瞬间她着魔似的想像着自己已置身其中,就在这座小镇里,走在那些街道间。后来她身后的吉他声一阵狂飙将她带回了现实,她看见他正指着一条突出的河边小路,在小镇南边,俨然是―条分界线。她屏住了呼吸。
  橄榄街。
  “那是卢瑟福住的地方。”她说道,赶上了谈话的节奏。现在看来每个路标,每个联结点都很清楚了。她的心在胸口怦怦直跳。
  “正是。这就是为什么奥尔迪斯在第一天晚上提到了这个镇,亚历克丝。现在毫无疑问了。他是想告诉我们关于哈姆雷特的一些事情。”
  他们都陷入了沉默,思考着这意味着什么。
  “但他底要我们去橄榄街找什么他之前没能找到的东西呢?”
  凯勒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完,丢开瓶子,拿起小说研究起封面图。那颗黑色的心脏,那站在迷宫前的女人。和亚历克丝之前的方式不同,他对这部书的审度带着点冰冷的意味。一点怀疑。
  最后他说道:“我想我也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你今天的状态太hign了,凯勒。”
  他从帆布书包里又掏出一件东西。那是一张照片。
  他把照片拿起来,但正当她伸手想去拿时,他又一下抽脱回来。她以为这又是他的什么游戏。想着也许接下来又会是一个吻。但当她盯着他看时,才发现他是多么的严肃,她便也收回了笑容。
  “你不能问我是从哪儿得到这张照片的。”他说。
  “我——”
  “答应我,亚历克丝。给我照片的人要求我保密。他相信,正和我想的一样,夜课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但他想帮我。帮我们。所以求求你,别问我他的名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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