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文学课

第31章


亚历克丝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构思关于她被害的朋友她要说些什么,而她越是想就越觉得难受。现在毫无疑问了:他们聚到这儿来都是因为她。因为她在爱荷华发现的事情;因为她结束了夜课,启动了这一切。
  她设法不再去想。胃又翻腾起来。
  在院长继续他的开场白的同时,亚历克丝扫视着她身旁临时讲台上的人的脸。克里斯蒂安·凯恩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上去很紧张,不安得就像进了教堂的孩子。梅莉莎·李在他身旁,她一副端正的姿态,女孩们爱戴的椭圆形太阳镜藏起了她内心的想法。她旁边是弗兰克·马斯登,他刚才来晚了,而现在没有女友在身边他显得有些失落。亚历克丝往人群中瞥了一眼,但哪儿都不见露西·威金斯的影子·她不再去想那女演员,心思又回到了台上。萨莉·坦纳穿身黑,眼睛上方挂禮莆丝面纱,下巴因悲痛而闭得紧紧的。最后是雅各布·凯勒,他刚刚溜进座位,正试图确定自己算不算是及时赶到了。现在他已显得庄重而平静了,他的头低斜着好像在做祷告。最后,在讲台尽头还有两把椅子。头一把是刘易斯·普莱恩的;另一把则是给理查德·奥尔迪斯准备的。两把都还空着。
  赖斯院长叫到了亚历克丝的名字,她走到麦克风跟前,目光注视着四方院。人们正从那儿挤进来,记者的闪光灯在后排闪个不停。她张开嘴,但没发出任何声音。加油啊,亚历克丝,她给自己打气说,在哈佛你每天都做这个的。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只胳膊有力地搂住了她的韵头。凯勒也站上讲坛,到她身边来了。“没事的,”他悄声说道,“我在这儿呢。”
  这令她受到了鼓舞。
  亚历克丝靠近麦克风说道:“我的一位好友曾告诉我说,死吏我们得以更深入地关注人生。假如我们关注迈克尔·坦纳博士的人生,我们会看到一位治学严谨的学者。我们会看到一个重家庭的男人”——她瞟了一眼萨莉,后者避开了目光——“真挚地爱着他的妻子和女儿。我们会看到一位笃信优秀文学理论和实践的教授,一位为这所学院奉献了青舂年华、鞠躬尽瘁、贡献卓著的人。”
  她暂停了一下。凯勒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认识迈克尔·坦纳是在十五年前。我们一起上了一门课,一门将使我们永远改变的课。即便在当时,我已看出,迈克尔是个杰出的人,不仅如此,他还很善良。他相信正义,并且……”人群有些骚动。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像是集中在她的致辞上,而更像是在端详着她: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就像他们也许能从中挑出什么可笑之处。一群学生站在第一排,他们的脸在斑驳的阳光下显得虎视眈眈。我们知道你是谁,他们无声地说着,我们知道,我们知道,我们——
  亚历克丝前天晚上在房间里写好的悼词全乱作了一团。她只好整理起思绪,然后说道:“程序是个危险的游戏。”人们脸上流露出一种困惑的表情,不确定地低声议论纷纷。“如果有谁正在玩这个游戏,你必须立即停止。迈克尔和其他人一样清楚这个游戏。要不是因为程序,他也许还——”
  就在那时有人在远处高喊起来。声音是从通往菲斯克宅第的陡峭的山坡下传过来的。吊唁的人群转过身,目光搜索着远处的校园,寻找那个声音。
  那是布莱克警探。此时他正朝着他们跑过来
  亚历克丝只能怔怔地望着那人跑近。他跑过东四方院,冲进人群,往讲台这边挤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警探?”菲斯克院长说道。他把自己的轮椅摇向前,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激动地扫视着人群。
  “又发生了一起谋杀,”布莱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尸体不久前刚在你家里发现。所有人必须立即回那去。”
  扶手椅两边各围了一群警察,低头检查着刘易斯·普莱恩的尸体。他僵硬地坐在那儿,双手紧扣着自己的风衣。壁炉里的火已经完全熄了,房间里一股烟味。桌子上只剩下昨晚喝过的一堆杯子和瓶子,有些上面还有口红印,有些则躺倒在桌上。房间正中便是那死去的人,看上去他只不过是一位局外人。
  看来他还是决定来了,亚历克丝想着,他只是到学校到得太迟了。
  普莱恩的头向后仰着,看起来就像是坐着睡着了一样。盖在他脸上的是一本书,一本平装书,现已经染上了深红的血色。那正是克里斯蒂安·凯恩的《夜里的巴克》。
  “我对天发誓,”克里斯蒂安在房间里的人群中冒出声说道,“我发誓我跟这没关。有人在陷害我。有人在陷害我,该死的!”他的声音略带着些歇斯底里,其他人都冷冷地注视着他。萨莉·坦纳软软地倒在了弗兰克·马斯登怀里,她脸上带着一种透不过气来的震惊。不,她的嘴型无声地说着,不,不,不。在她前面露西·威金斯靠着壁炉站着,她双臂环抱在胸前,恐惧地战栗着。凯勒站在亚历克丝身旁,他的眼神从死者身上跳到墙上然后又跳回来。像亚历克丝一样,他只要看着刘易斯就止不住地想起爱荷华。
  “是枪伤。”布莱克说,“就在右耳后面。”
  “我屋里可没有枪。”菲斯克辩白道,“要是你找到了武器,那一定是杀手带进来的。”
  “我的手下正在搜查。”布莱克说道,亚历克丝想起了自己藏在房间里的那本书。她想着那里的东西,以及当天早晨她放书的地方。布莱克捉住了她的目光,她马上看向别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今天早晨待在这房子里的所有人都找问来。普莱恩被杀的时间就是在所有人刚要走之前或刚走之后。”
  “但应该有人见着他呀,”菲斯克辩解道,“我们肯定会碰到——"
  “你们是从哪儿离开这儿的,菲斯克博士?"布莱克问道。
  菲斯克向马修·欧文做了个手势。“从厨房。”那护工答道。
  “那就有可能,”布莱克推断道,“你们离开时根本没遇到刘易斯·普莱恩。他来晚了,而当他抵达时,这儿的某个人,当时还待在房里的某个人,杀了他。”
  菲斯克压根不信。“不可能。”
  “有迈克尔·坦纳的被害在先,”布莱克说,“我们就得查验所有的可能性。”警探看着亚历克丝说道,“你昨晚拜访了奥尔迪斯。”
  “他没到这儿来。”她说。回答得太迅速,太想辩解。“他是不会参加追悼会的。那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所有的可能性。”布莱克重申道。
  接着他走回门厅,跟赖斯院长说了些什么。院长看上去惨白而惊愕,他点点头,离开了屋子。
  “所有人都从追掉会上回来了吗?"布莱克的一名副手问道。
  亚历克丝环顾四周。大屋里现在一派繁忙的景象,一大片空间被警戒线围了起来保护犯罪现场,警察和技术人员们在里面忙碌着;他们这群以前的同学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追悼会现场的人群中挣脱出来,甩开了像潮水般涌向讲台的记者们。透过脏乎乎的窗户,她还可以看见一群记者在外面。赖斯正在给他们某种形式的声明。
  奥尔迪斯是对的,她想,他对所有这一切的判断完全正确。
  “所有人都到了吗?”布莱克又问了一遍。
  “都到了,”凯勒回答,他仍旧紧紧地贴在她身旁,“除了一个人。”
  亚历克丝环视房间,发现有个人确实还没从追悼会上回来。当她看出是谁时,一股愤怒和疑惑交织着涌上她心头。
  “梅莉莎·李。”她大声说道。
  布莱克点点头,向副手示意。“找到李,把她带回这儿来,”他说,“昨晚住在这房里的所有人都是可能的目标——以及嫌疑人。”
  夜课
  1994年
23
  又到了上夜课的那天,当大家到卡尔弗楼时,他们发现教室是空的。放电视的滑轮架被推到了后面的角落里,有人在黑板上写着:不用上课——奥尔迪斯教授晕倒了。
  九名学生走出教室,回到夜色中。他们一块儿走着,风刮得他们的脸火辣辣地疼。校园里已经安静下来,从塔楼高层窗户透出的黄色灯光一格一格地映在四方院里。风呼啸着穿过校园西面宿舍楼间的走道。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沉默笼罩着这一小群人。
  还是梅莉莎·李最终打破了沉默。
  “那游戏……”她简单明了地说道。
  “怎么了?”凯勒问。
  “我们应该玩玩。就在这儿,今晚。”
  其他人停下了脚步。刘易斯·普莱恩说:“我公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梅莉莎。”
  “我有个朋友在杜孟,”李接着说道,“俄罗斯文学专业的。她说他们周末时仍然在玩程序。那没什么的——只是好玩而已。《线圈》我们读得已经够多了,至少可以装扮一下。”她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游移。她很想玩。
  “我不太明白,”萨莉·米切尔很快地说道,“那游戏听上去……像拉帮结派。”
  “别傻了,萨尔。你认为贾斯珀还有其他人可以玩这个游戏吗?没有——只有我们。我们是最棒的。我认为这就是奥尔迪斯那天晚上跟我们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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