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文学课

第32章


他是在敦促我们开始我们自己的游戏。在这个学校里启动程序。”李不说话了。他们现已走到了菲斯克图书馆前,一盏孤零零的街灯照着他们。
  最后丹尼尔·海登开口了,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清晰而响亮:“我一点都不想参与。”他说。然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其他人望着他走远,积雪随着他的脚步嘎吱嘎吱地响。当他的身影在四方院远处只剩下一点时,李说:“还有谁害怕了?”
  没人动。大家都同意了。
  二十四小时后,亚历克丝戴上手套,溜出了房间。她在宿舍楼门口停了一会儿,视线穿过校园,望进不安的黑暗中,多不寻常的一个冬夜啊。月亮上哪儿去了?
  她走了出去,呼出的热气扑在眼前。她低着头,只靠直觉前进着,校园里的每个路口她都烂熟于心。到达目的地她花了三分十七秒。
  派对的气氛已经在慢慢酝酿。阿尔法赛格玛淘联谊会的屋里已挤满了人,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进起居室,站在壁炉前。有人猛地挤到她身旁,往她的空手里塞杯酒。酒晃动着差点溅出来,杯子透心的凉。亚历克丝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音乐响起来了。
  她寻找着凯勒。她已经开始习惯在校园里,在这种随意的派对寻找他的笑脸。有时她能看见他,有时不能,但她总会去找他,找不到的时候就会觉得失落。
  现在搜索到了屋子尽里边。一排高高的窗户正对着宽敞的东院,这儿的黑夜更显得悸动不安。几个学生坐在地毯上,玩真心话大冒险。凯勒不在其中。音响里放着的歌——“遗弃的缪斯”的《哭吧宝贝哭吧》—一声音渐渐消远,另一首歌取而代之响了起来。
  又有人粗鲁地从她身边过。“嘿。”亚历克丝说道,刚才喝下去的酒仍在她嗓子眼儿里烧着。她抬起头,但那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
  不。没完全消失。他们留下了点什么。
  一条留言。又是一张彩色纸条掉进她被子里,然后慢慢浮起来,她刚来得及看完,那几个字就浸湿不见了。
  卡尔弗楼。它开始了。
  亚历克丝觉得嗓子发紧。她再次环顾四周,尽管心里恐惧但还是大笑着。整天的学习已经让她忘掉了程序,已经和法洛斯一起从脑子里去除掉了。真正的法洛斯,并非潜台词里的大量暗示:《线圈》,那本奇怪的书现在已快读完了,真相就在眼前戏弄她,只是她够不到而已。
  或许你需要再深人些,她对自己说道,或许你需要去奥尔迪斯去过的地方。
  亚历克丝离开房间,又走进凛冽的寒风中。她朝着卡尔弗走去。
  那栋楼黑得与夜色难分难解。没有任何响动。
  一开始亚历克丝一个人都没看见。刚喝的洒、兄弟会烟雾缭绕的屋子、她的恐惧一股脑地袭来,令她四肢颤抖,双腿无力。寒冷愈发浸人,没有月亮的夜晚愈来愈像个无底洞。她怀疑自己会不会是被涮了,这是不是李恶作剧的把戏。那个贱人,她想着——就在那时,她看见一个人影掠过了楼前。有人来了。
  弗兰克·马斯登出现在她面前,脸上挂着怪怪的笑容。“克莱尔小姐?”他说。
  亚历克丝想笑。在这儿干这个,今晚……真是荒唐。但另一半的她又想这游戏继续进行下去,好看看自己能不能玩奥尔迪斯在课堂上提到的游戏。看自己是否配得上。她记起那天晚上他说的话:关于程序奇怪的是你并不知道自己身在其中,直到你意识到有些东西变了。
  “是,先生?”她说进。
  “欢迎回到家,亲爱的女士。”马斯登继续着,就像他平时演戏一样融入了角色。“欢迎来到……操。”他摇摇头,掏出一本他带在身边的平装书。那是《线圈》。马斯登带了一支小手电,他拧开它照着书。终于他说道:“欢迎来到爱荷华的哈姆雷特。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亚历克丝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有一声女孩的咯吱一笑,弄得马斯登有点坚持不住,亚历克丝也羞红了脸。她记得那场景但却想不起词了。细节啊。现在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真空密封罐从裂缝里漏了气,一阵恐慌的感觉笼罩了她。她不想拿出书来査,让马斯登看出她已经忘光了。那样你就被淘汰了。而作为一名法洛斯学者,不能融入圈里,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那是比死还糟糕的命运。
  “看书。”马斯登悄声逍,递过去他的那本,她闻到他呼气中有威士忌的味道;这只是个游戏,她告诉自己,不过是为周四晚上的期中考试换换脑子。轻松一下而已。她试着放松下来。“你的词。”
  亚历克丝从他手中接过书,打开找到那出场景,然后读道:“你能告诉我哪——”
  “不要读,”马斯登说,“那是规则之一。不好意思,亚历克丝。”
  她把书放低,闭上眼睛。“你能带我看看安玛丽住哪儿吗?我有很久没见过她了。”
  马斯登说:“就在这边。”
  她跟着他。她一边走着,一边注意到了点什么:还有其他人,有些陌生人,有些熟脸孔。十来个贾斯珀的学生,从玫瑰街两旁经她身边走过。她看见了刘易斯·普莱恩。“晚上好,夫人。”他含含糊糊地说道,并做出向她脱帽行礼的样子。
  这就是那出场景。完全一样,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在身边经过。
  法洛斯。他们在模拟,在现实中仿造书里的情节,就在这校园里。
  不知是什么原因,意识到这点令她十分不安。
  亚历克丝跟着马斯登绕过卡尔弗楼,经过因覆盖着雪而显得发亮的树。树枝拍打在她脸上,但她只是走着,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另一个四方院。在他们前方是特纳楼。她知道了,这里是梅莉莎·李的宿舍楼。学生们都把这叫做“全景”,就是《闪灵》里那家酒店的名字。
  进楼后,一阵温暖。更多的学生在这儿,外校生以及无业游民们。他们有的人在用塑料杯子喝着酒,有的已经喝醉了,跳出了剧本。《线圈》的场景,也就是梅莉莎·李为这游戏选取的短短四页的情节,只包含这些的一部分。
  有人大声喊道:“程序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另外有两个学生舌头交织在一起,热烈地接吻。有人用手提音响放着大门乐队的歌。《结局》响彻四周。弗兰克·马斯登仍在角色里,他有点蹒跚地把亚历克丝领到楼梯跟前。她跟着他走了上去。
  李的房间门半开着,就像法洛斯描述的那样,屋里传来一股浓浓的大麻烟味,和一阵轻柔的不插电音乐声。亚历克丝走进去时,她看见李坐在一个包着锡箔的硬纸箱前:“镜子的场景”,这是《线圈》里较重要的一个情节。奥尔迪斯特别强调这一节,他和他们一起细致地过了一遍,并花了很长的时间讨论它的主旨和细节。现在她就在这儿了,在这简单的宿舍房间里,在书页中间。亚历克丝的脉搏加快了。
  还有其他人在这儿:萨莉·米切尔,迈克尔·坦纳,以及凯勒。她看见他时心跳几乎停止,但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们在等她,坐在房间的一侧,并没有在房间里走动——这和法洛斯的原版有些不同,但还得进行下去。他们现在已经走得太远了。
  “亚历克丝。”有人小声叫她。是凯勒。他一脸严肃的神情使她缓和了下来;她想告诉他别太当真了,这只不过是个游戏——但那并不对,是吧?既然她已站到这儿,进入了情境,这游戏变得紧要起来。她有了一种冲动。男孩对她示意。“该你的词了。”
  亚历克丝把思路拉回情景里的房间。“安玛丽,”她清脆地说道,“咱们多久没见了?”
  “你好啊,克莱尔,”李说道,她拿捏着腔调,模仿得惟妙惟肖,“你真好,专程跑了这么远的路到爱荷华来看我。我想让你见见我父亲。”她指向坦纳,那男生点点头。“然后这位是我的女仆,奥莉维亚。”
  米切尔说道:“您好!”
  “这位是尊敬的伯曼先生。”
  凯勒伸出一只手。这是错的:这位好管闲事的律师,伯曼,到后面才会出现。亚历克丝停滞不前,但凯勒的手还停在那儿,眼神游离。入迷了,亚历克丝想,他们都入迷了。她握了握那男孩汗湿的手,他马虎地一笑,然后又坐了下去。音响里的CD停了,跳到了广播。李转过身头一次正对着亚历克丝,她的嘴唇涂着旧时的亮红色唇彩,耳朵上挂着老古董的绿松石耳环。她把头发按照当时的发型拉了起来,但还穿着她那件珍珠酱乐队的T恤,那双马丁靴,指甲仍是黑色的。
  “什么风把你吹回爱荷华来了?”那女孩问道。
  “生意。”亚历克丝说。
  “哪种生意啊?”
  “就是关于……”亚历克丝僵住了。房间似乎天旋地转。她绞尽脑汁想着那些词,但什么都想不起来。其他人似乎都在等着她,催她赶快接下去。“关于……”她伸手想去拿李梳妆桌上的那本书。
  “不。”李说着把书拉回来,“这不行。你知道的,亚历克丝。”
  亚历克丝咬着嘴唇。“你去死吧。她试图回想那场景,想她的台词。但没有用。法洛斯的文字就是从她脑海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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