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阁:噬魂珠

第54章


  柳大在这边布置,那边公蛎还在苦思冥想栽赃之法,将收到的玲珑樽偷偷放入了桑鬼阵中。
  柳大几经走访,终于找到珠儿的新住处。今日下午,借进货之际,将珠儿掳了来。苏媚跟着柳大已经多日,柳大早已警觉,却从不说破,今日见左右无人,便趁机将苏媚也一并掳来。
  只是柳大不曾想到,毕岸也在密切关注他的动向,他掳来的珠儿,竟然是毕岸,那些精心施展的法术对毕岸根本不起作用。
  公蛎听完,沮丧不已。原来这事件之中,只有自己是自作聪明,其他的,个个运筹帷幄,考虑周密。今晚若不是毕岸在,只怕公蛎要留在这里给桑鬼阵添砖加瓦了。
  毕岸问道:“你的巫术,跟谁学的?”
  柳大傲然地看了他一眼,闭口不答。公蛎想起巫琇,道:“你是否认识城东的薛神医?”
  柳大的眼睛闪了一闪,却道:“找他看过病,只是一般的病患关系,不熟悉。”
  公蛎急道:“鹰嘴岩里的鬼面藓,是怎么回事?”
  柳大皱眉道:“什么鬼面藓?我不知道。”
  毕岸冷哼了一声,道:“你杀张铁牛那晚,为何选择鹰嘴岩?”
  柳大抬起眼睛,道:“鹰嘴岩偏僻些,便于动手。”
  两人对视,目光如炬。柳大败下阵来,低头道:“我当年早些时候,曾跟着一人学过巫术。不过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了,只知道他一个人神龙不见首尾,法术高强。桑鬼阵,摄魂术,索命符,易容神针等都是他教我的。”
  公蛎急道:“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癖好?”
  柳大想了想,摇头道:“他样子实在太过普通,丢进人群便难以找到,而且只在晚上出现,每次装扮虽然不同,但都稀松平常的很,实在没有任何可以描述的特征。”
  公蛎不信,道:“你同他相处一场,竟然连他姓名都不知道?”
  柳大苦笑道:“我问过一次,他不肯答。我当时对巫术之类非常感兴趣,只求学会,哪里理会教我的是谁?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比我大上几岁,如今应该有四十多岁了。”
  毕岸道:“你同他最后一次见面是何时?”
  柳大道:“两年前一个晚上,他突然出现,说来看看我过的怎么样。看了下桑鬼阵,赞许我做的不错。之后便走了。”
  不等公蛎追问,又补充道:“我问了他去哪里,这些年住在哪里,他说去该去之地,住该住之处。”
  这种故弄玄虚的回答,公蛎在青楼回答那些姑娘们也常用,好显示自己的高深莫测。
  毕岸道:“你当初如何同他相识的?”
  柳大冥想了一会儿,困惑道:“好奇怪,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公蛎疑惑道:“不会吧?”以柳大的个性,如此重要的事情绝不可能忘记。
  柳大眼里流露出少见的迷惘。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毕岸不再追问,俯身从床下拉出那个圆肚的黑色小坛子,道:“这个是尊夫人的骨灰吧。”
  柳大忽然激动起来:“不要动!求你……不要惊动小月……”
  毕岸看着他,缓缓道:“晚了。”启开漆封,露出玉如意的祥云手柄来。
  公蛎一愣,手舞足蹈起来:“回纥的宝贝!”转眼看了看柳大,愕然道:“你也太胆大了,竟然偷进贡的宝贝,不要命了?”
  柳大抱紧了稻草人,表情茫然,喃喃道:“小月,是不是我错了……”
  房门哗啦被打开,阿隼带着一帮黑衣人闯了进来。毕岸同阿隼略一点头,道“回纥宝物失窃案告破,回去严加审讯。”其中一个黑衣人上前抱了骨灰坛去清点,公蛎忙将自己拿的玲珑樽放上去。
  两个黑衣人押了柳大出去。
  柳大走至门口,忽然回头看着公蛎,惨然一笑,道:“龙兄弟,我如今了无牵挂,只求速死。不过这几个月来同你兄弟一场,也算消除了些许遗憾。”
  公蛎呆在了原地,鼻子竟然有些发酸。
  门外人影憧憧,却悄无声息,而且连个灯笼也未挂,隐约可看到小径两侧的桑树已经被连根掘出。毕岸伸手在树根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子下嗅,道:“怎么样?”
  一个黑衣人道:“根系中都是黑血。已经全部挑断。”
  阿隼低声道:“好险。”
  毕岸回头看着月光下的桑鬼阵,道:“押入监牢,好生看管。回纥宝物被盗案办结,有关桑鬼阵,还有今晚的绑架案等,秘密审讯,隐而不发。”
  阿隼道:“明白。”
  公蛎失魂落魄地跟在柳大身后,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行之门口,忽然间窜出一个人来,微光一闪,只听柳大一声低嚎,一把光亮的剪刀扎在他的肩上。
  黑衣人一脚将来人踹倒在地上,低声喝道:“大胆,竟敢杀人灭口,你是何人?”身后的黑衣人哗啦啦将其围住。
  来人在地上蜷缩着,痛苦地翻滚,却咬着牙一声不发。
  公蛎闻到一股熟悉的丁香味道,惊叫道:“珠儿,是你吗?”
  来人抬起了头。果然是珠儿,披头散发,表情癫狂,脸上泪痕斑斑。
  公蛎连忙上前,见一众黑衣人虎视眈眈,躬身陪笑道:“各位官爷,这位珠儿姑娘,是本案的受害者之一。”带头的黑衣人似乎知道公蛎同毕岸和阿隼的关系,勉强给了他一个面子,未对珠儿用强,但个个拔刀相向。
  公蛎作了一圈揖,这才敢搀扶珠儿起来。珠儿尚未站稳,又冲着柳大扑去,被公蛎一把抱住,低声道:“你不要命了?”
  珠儿浑身脱力,瑟瑟发抖,忽然发出一声凄厉高亢的尖叫。
  几户人家的灯亮了,有些房门打开一条缝,隐约探出半个脑袋来。带头的黑衣人厉声喝道:“官府办案,不得围观!违令者以同案犯论处!”那些围观者的脑袋倏地缩了回去,唯独隔壁门口,一个松松垮垮的大个子,傻子一般慢吞吞移动着两脚,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月亮缩进了云团,天色瞬间变得蒙蒙一片,面对面的两人都无法看清表情,隐约看到杨鼓缩着肩膀的身影,象一张早已断了弦的破弓。
  夜死一般寂静,一众人等都在聆听他的喃喃自语。
  “珠儿,你娘她死了……死了……死了……”
  珠儿身子一挺,奋力朝家门方向冲去,但只走了一步,便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公蛎抱着珠儿,听到身后柳大一阵轻叹,暗光中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他是后悔难过还是单纯因为肩上的伤痛。
  月亮出来了。杨鼓的脸上惨白一片,仍然交替移动着双脚,晃来晃去,重复了“死了、死了”的话。
  一阵脚步声响,毕岸和阿隼走了出来。毕岸打量了一眼,马上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走到柳大身前,一把拔下他肩头的剪子。
  血喷涌而出,柳大发出一声呻吟。
  毕岸冷冷道:“死不了。珠儿手上力度不够,若是我,你早已没命了。”
  杨鼓迟钝地转过头,冲着毕岸嘿嘿傻笑:“没命啦……没命啦……”
  部分黑衣人带着柳大离开,剩余的随着毕岸等来到了杨鼓家。
  高氏半躺在地上,眼睛微睁,一把长柄男用剪刀扎在她的胸口,大片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和身下的地面。但她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公蛎吃惊地后退了一步,道:“杨鼓杀了她?”
  毕岸道:“自杀。”
  阿隼俯身看了看,道:“剪刀自下而上。”
  杨鼓蹦蹦跳跳跟在后面,脑袋往前一伸一伸的,象一只滑稽的大马猴:“没命啦……没命啦。”
  他疯了。
  公蛎紧紧抱着珠儿,看着她苍白的脸,不由一阵心疼。
  (九)
  柳大对偷盗回纥宝物一事供认不讳,因此案案情重大,柳大被押至大理寺会审,不日便被问斩,听风酒馆被查封。
  回纥宝物被盗,作案者竟然是一个从无案底的小酒馆掌柜,这让知案情者大为惊讶,甚至有人猜测驿馆有内鬼。虽最后未查出什么端倪,但驿馆多人受其连累,或被革职或被流放,换了一批更加尽职尽责的守卫。
  公蛎曾向阿隼打听过事情的经过。据说柳大常年供应驿馆酒水,三月前送酒时听几个回纥男子提到有一批上贡的酒具价值连城,他碰巧懂些回纥语,便留了心。
  周边小国前来朝贡,并非一到洛阳便能面圣,常需要极为复杂的程序,如反复提交验证身份文碟,择吉日良时等,一来二去,需要数月之久,若是碰上天后不喜欢或者不重视的,甚至要在驿馆住上数年之久。今年因回纥境内多次发生沙匪抢夺大唐驼队之事,武后认为回纥保护不理,甚为生气,一直未肯约见回纥来使。这批使者在驿馆住的久了,驿长和驿卒便对他们的守卫松懈了些,柳大抓住这个空子,一日趁着送酒,竟然将他们上贡的宝物偷了去。
  不巧的是,偏偏此时上面传来消息,本月底皇上和天后约见回纥来使,负责外事的节度使大怒,令大理寺限期破案,大理寺连同洛阳县衙忙成一片,全力搜寻线索。
  柳大当日盗了宝贝,未能即时带走,而是转移至驿站后面的一棵大树树洞中。前些日易容装扮之后去取宝物时,被人称“神偷”的王六子跟踪,被摸去一个玲珑樽。
  王六子偷了玲珑樽当晚,赌博输红了眼,便不顾风声正紧,辗转北市找到一家当铺,只求尽快出手,谁知刚好找到忘尘阁,被好死不死的公蛎竟然又送回了柳大的桑鬼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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