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有期

第38章


    平静的语气下带着点儿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颤抖。
    出租车司机犹豫着问:“那外面那个……”
    路绵斩钉截铁,“不用管她,开车!”
    车子迅速驶离医院门口,路玥魂不守舍呆立在雨中的身影越来越远。天色未明,只依稀瞧见白色裙子在风中飘摇,如雨打浮萍,最后成了后视镜中渺小一点。路绵收回视线,车里的冷气扑在她的皮肤上,竟觉异样寒冷。
    她略一瑟缩,司机立刻就把温度调高了些,关切道:“同学,你没事儿吧?”
    路绵勉强笑了笑,“谢谢,我没事。”
    可怎么会没事?她多希望时光能再次回头,回到那幅画出现的那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毁掉。沈云开是生,是死,还是继续不死不活,跟她有什么干系?!为什么要多事,为什么不听厉从善的劝告,她现在简直恨死了自己。
    自怨自艾了没一会儿,想着想着,又有遏制不住的怒火熊熊燃烧起来。她路绵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向路啸低过头,还没有谁能让她认输!眼半眯着,看到学校大门出现前方,心里翻江倒海,沈云开想虎口夺食,一丁点儿门缝也没有!
    下了车,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路绵杀气腾腾地往里冲。
    没走两步,突然被人拦腰抱住,头顶三寸天空停了雨。
    是正好从宋家回来的厉从善,车刚在门口停下,就看到路绵怒气冲冲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没打伞浑身都湿透了。他急忙抓了把雨伞就下了车,喊了两声,她像是没听见。只好三两步赶上去,拦住她没头没脑向前冲的势头。
    “这么大雨,你去哪儿了?”厉从善感觉到怀中她的体温很低,担忧道,“冷不冷?”
    然而他关切的话语,在此刻却如同点燃的引线,一下引爆了路绵脑子里的炸弹。
    路绵气得浑身发抖,行动快于思考,转过身抬手啪一巴掌扇了过去,“厉从善!你是不是非等成了沈云开的盘中餐,才肯把事情都告诉我?!”
    厉从善被打懵了。
    路绵透过雨帘看着他,猝不及防地,一滴热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第36章
大雨没有丝毫要停歇的样子,厉从善把浑身湿透的路绵塞进宋家的车子里,接着自己也钻了进去,“麻烦能不能把我们送到最近的酒店?”
    缩进角落里的宋中镛按了按耳朵,怀疑自己产生幻听,“去什么?酒店?”
    厉从善正低着头用纸巾尽量将路绵擦干,“嗯,越近越好,否则绵绵会感冒的。还有,我们今晚不会回学校,你和郑袖别忘了帮我们俩请个假。”说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盯着路绵,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连一丝表情变化也找不到。
    宋中镛刚让司机开车去找酒店,就听见厉从善又扔下个重磅炸弹,结结巴巴地说:“啊、啊?你们要住、住酒店啊?就你们俩不、不太好吧?”
    这时沉默许久的路绵抬起眼看了看宋中镛,低低地说:“就请你帮个忙,我跟他要谈个事,在学校不太方便。”
    宋中镛这下也看出来了,两人上酒店的确不是谈情,而是要谈事,并且还是件十分要紧的事。下意识看了眼厉从善,发现他还盯着路绵,脸上竟有惶惶的神色,连带着自己的心情也变得紧张起来,“哦!学霸嫂你别客气,就凭我跟学霸之间的关系,别说让我帮你们请个假,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是没问题的!。”
    路绵直接扭头问厉从善,“他是不是也知道?”
    厉从善眼睛一亮,她终于愿意同自己讲话了,于是点点头老实交代,“是知道一点。”
    宋中镛将将表完忠心,突然就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连连摆手,“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一无辜吃瓜群众!”又见路绵阴阴的视线扫来,寒意一寸寸爬上脊梁骨,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坐垫缝里去。
    路绵已是怒火攻心,“好,好,原来你们就瞒我一个!”
    宋中镛瑟缩着,不知死活地说:“那倒没有,袖袖那里我也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事关生死,你不知轻重地帮他瞒着我,还觉得很骄傲?”路绵眼刀子嗖嗖地往他身上去,咬牙切齿,“要不是看在宋徽之份上,我连你一起收拾!”
    厉从善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块毯子,把路绵团团裹住,又展开双臂将她拢入怀中,讨好地讲:“你不要生气,我不是要瞒着你,而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以后再告诉你。万一是我搞错了,岂不是害得你白白担心?你也别怪宋中镛,他其实想通风报信,是我逼着他不许说的。”
    路绵立刻调转枪头,问道:“现在弄清楚了?可以告诉我了?”
    厉从善轻拍拍她,额头凑过去抵着她的肩膀,轻声说:“你不要着急,等一下我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保证没有半点隐瞒。”
    路绵被厉从善紧搂着,他的一呼一吸都贴着她的皮肤,虽然知道这是他惯用的套路,可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又有些莫名酸涩。
    “厉二,要是下回你还有事情瞒着我不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原谅你。”她这话讲出口,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可信度,可还是要撑着气势讲完,“更何况,这不是小事,我今天已经去过医院了——”
    “你去医院干什么?”厉从善沉着张脸打断她的话,“不要告诉我你是去探病的?”
    “瞎吃什么飞醋!”路绵瞪他一眼,继续往下说,“是路玥求着我去的,‘沈云开’……他怕是已经不行了,活不了多久了。”
    厉从善沉着脸又讲,“那你也不要去。”
    路绵解释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要去,可是路玥说他嘴里天天喊着一句话,说什么‘他走了,他活不了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顿了顿,“果然是被我猜到了。”说着说着,脸色一变,话题又像是要绕回到开头。
    厉从善忙看向宋中镛,问他:“怎么酒店还没有到?”
    宋中镛原本在神游天外,触及他求救的眼神,便摇下隔板问司机,“林叔,酒店找到了吗?我记得灵桥路有一家金沙,去那里就行。”
    林叔回答说:“少爷,就是去金沙酒店,拐个弯就到了。”
    路绵从毯子底下伸出手,在厉从善腰际拧了一把,阴测测道:“等会儿再收拾你!”
    厉从善白净的面孔窜上一抹红,攥着她的手讨饶道:“你爱怎么收拾都行,我保证不还手,不反抗。”摸了两把她的手心,还有点凉意,便捂在自己手掌中,认认真真与她说,“你想收拾谁都行,只是下次不许再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明白了吗?”
    路绵眯着眼看他,这会儿怒火已经进入中场休息的状态,“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先把小宋子收拾了,让本宫开心开心。”
    “我?”宋中镛指指自己鼻尖,一脸莫名其妙,“又关我什么事?”
    厉从善不怀好意地笑笑,“本来是不关你事,可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以为你早有做好池鱼的觉悟。”随意一瞥,已经到了酒店门口,“不过今天没空陪你玩,我先帮绵绵记着,下一回新账旧账一起算。”
    “谁要你们陪我玩!”宋中镛不可置信地看他,就像是把洋葱抽丝剥茧后却发现藏在里头的心是黑的,一种受欺骗的感觉油然而生,捂着胸口哆哆嗦嗦地骂,“学霸,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没有立场,这么臭不要脸的人!”
    路绵已经下了车,厉从善一脚跨出车门,另一脚停住,转头冲他诡谲一笑,“你要脸,所以你找不到媳妇儿。”接着另一脚也跨了出去,搂着路绵的肩膀扬长而去。
    宋中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使劲拍打车座,愤愤叫道:“开车!开车!”
    气死宝宝了,真是识人不清,命短十年!
    一进房间,厉从善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接着从衣柜里找出浴衣拖鞋,把路绵推进浴室洗澡。水温也调得正正好,淡淡袅袅的热气从花洒中冒出来,逐渐席卷整个浴室。他透过迷迷蒙蒙的雾,看路绵在镜子前梳理头发,一时间竟挪不开眼。
    路绵听一旁没了响动,扭过头却看到一张痴痴的面孔,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怎么?舍不得出去了?想跟本将军一起洗鸳鸯浴?”
    厉从善立马换上严肃严谨的表情,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先洗澡,我去外面的便利店帮你买新的内衣裤,另外洗完头发记得要马上吹干。”可他能控制表情,却控制不住耳廓飞红,说完转身出浴室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路绵心情终于好转,关上门脱去黏答答的衣物。
    热水从头淋下,她仰着脸闭起眼,感受水花细密急促地喷溅在自己面孔上,身上也有了暖意,她舒服地喟叹一声。洗了一会儿,思绪起起伏伏,脑子里始终撇不开沈云开的事情,心晃晃悠悠吊在半空,总归是记挂着厉从善。
    她草草冲干净泡沫,关了水把身体擦干,穿上浴袍走过去敲敲门,“厉二,东西买回来了吗?”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心沉了沉,把门打开条缝,又喊,“厉二?厉——”尾音在她透过门缝,看到昏倒在地板上的厉从善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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