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有期

第39章


    路绵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了出去,跑到厉从善身边,一用劲儿将他拦腰抱起放到沙发上,“厉二?”她急得手足无措,慌忙附耳听他心跳,又试他呼吸,幸好皆是正常,接着又轻轻拍他的脸,“厉二,醒醒!快醒一醒!”
    厉从善长睫一颤,缓缓睁开眼,略迷糊地看她,“绵……绵?”
    路绵这才松了口气,“你吓死我了,怎么会突然晕倒。”从茶几上倒了杯水,小心翼翼喂给他,“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厉从善缓缓地抿着水,表情怔怔的,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路绵等他喝完,将水杯放回桌上,这才察觉到自己现在还是真空状态。空调风打在微湿的皮肤上,还有阵阵凉意,她有些尴尬地拢了拢浴袍,“你先休息一下。”眼神四处瞟过之后,捡起掉落在地上装着内衣裤的纸袋,这回轮到她落荒而逃。
    厉从善一直低着头,没有反应。
    路绵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厉从善躺在沙发上,呼吸平静像是睡着了。沙发不够大,他侧躺蜷缩着,睡姿难免局促。她隐隐约约觉得奇怪,明明出门前还是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会说睡着就睡着了?
    她纳闷地走过去,蹲在沙发边上唤他:“醒一醒,要睡去床上睡。”
    厉从善并没有醒,相反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张了张嘴,冒出一句胡话:“绵绵,不能喝……不能喝……药里有毒。”
    路绵如遭雷击,脸上仅存的血色退了一干二净,整个后背都崩了起来。手微颤着伸过去,在触及厉从善肩膀的时候,却猛然间加大了力气,狠劲地摇晃他拍打他,“厉二!醒过来!厉从善!厉从善!快醒过来!”
    厉从善仍旧没有清醒的迹象,闭着眼伸出手却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臂,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嘴上却温柔婉转地说道:“公主,明日便是你我大婚……我心里,真是欢喜……”继而语气突变,胸膛急剧起伏,有控制不住的恨意溢出来,“你为什么要动她!我已经答应替你解决太子,你为什么还要害死她!”
    路绵短促地尖叫一声,受到惊吓般死命往后躲,然而再怎么用劲也挣不开厉从善的禁锢。她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似哭非哭地喊了一声,“厉二——”
    房里的灯光闪了闪,明暗迅速来回切换,最后只听啪——地一声,光线彻底暗了下去。
    而厉从善却陡然失去力气跌了回去,就在脊背触及身后柔软的坐垫时,他霍地睁开了双眼。视线由涣散逐渐聚焦,看到坐在地上因突如其来惊吓而脸色煞白的路绵,他立刻支起身体紧张地问:“你怎么了?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
    路绵默不作声盯着他看了一会,只能讲出三个字,“沈云开……”
    厉从善心里咯噔一下,先将她扶起坐上沙发,看到她小臂上青青紫紫时眉头蹙起,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带走最后一丝血色。他转而看向路绵,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才低声说道:“你也看到了,沈云开的魂魄就在我身体里,所以这段时间我才会同你保持距离。”
    路绵一颗心高高悬起,呼吸急促,扑过去两手撑着他的膝盖问他:“宋爷爷有法子能除掉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近,鼻息交缠,四目相对片刻,厉从善却几不可察地挪开了眼。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自己半梦半醒间看到的那些场景,心思沉了沉,这绝非偶然的梦境,倒像是……沈云开活着时候的经历。
    渐渐的,那些场景变得越发清晰,厉从善甚至能够从中听到沈云开与旁人交谈的声音,更甚至他能够轻易感受到沈云开的情绪波动……
    厉从善闭了闭眼平复心情,调整了思路,将路绵揽入怀中,没多说别的只道了句:“你放心。”
    沈云开在试图覆盖他的记忆,他不能再等了。
  ☆、第37章
两人面对面坐着,轻声交谈,时间一点点过去。
    厉从善自路绵恢复平静之后,就松了手退回自己的位置,空气也寂静无声,他突然间有些苦闷。有些事情,他不能讲,但又瞒不过路绵。他只能真假掺半地告诉她,沈云开的能力还没有恢复,宋青岩已经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除去他。
    路绵听完沉默了半晌,抬头问他:“那现在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沈云开都能知道?”
    厉从善摇摇头说:“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但宋爷爷说在我清醒的时候,沈云开是没办法感知到外界的。”他隐去后半段,省的叫她担心,又说,“他现在很虚弱,宋爷爷觉得应该趁这时候解决掉他,以免后患无穷。”
    感知不到才好,否则他们的计划办法岂不是都要被沈云开偷听了去。
    路绵稍稍放下心,旁人的死活她尚且不放在眼里,更遑论是沈云开这一只堪称是她眼中钉肉中刺的鬼。想了想,又问他,“宋爷爷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候能把他从你身体里赶出来?会不会对你的身体有别的影响?”
    厉从善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声音有点哑地说:“原本宋爷爷叫我七天以后再去一趟宋家,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想明天就过去。”
    路绵颔首,回道:“这次我一定要陪你去。”
    一起去?厉从善拧着眉有一瞬间的犹豫,虽然已经同宋青岩打过商量,他也同意暂时不把实情全盘告知路绵。可到时候万一出现的是最坏结果,又该怎么办?路绵会不会怪他,怨他?一想到这里,他心口就跟在火上烤着似的,烧得厉害。
    路绵敏感地察觉到他的迟疑,“我不能去?”
    厉从善决定见机行事,“怎么会,你陪着我一起去,我还能更安心些。”
    路绵见他没有反对,脑中紧绷的弦又放松半寸,刚想开口,突然之间门铃响了起来,静谧的氛围没有丝毫防备地被打破,两人都唬了一下。路绵回过神却懒得动,脚趾头伸过去夹着他的裤腿往下拽了拽,抬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厉从善走过去从猫眼里看了一眼,接着打开门,外面站着年轻的女服务生。他忽视对方双眼一亮的神情,淡淡道:“我的衣服洗好了?”
    女服务生含羞带怯地讲:“已经洗干净烘干了,先生,需要我帮您挂起来吗?”
    帅气的先生还没来得及讲话,突然从他背后探出张女人脸,夜叉似的表情盯着她看,阴测测的语气说:“你想被挂起来吗?”
    女服务员吓得吱都不敢吱一声,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厉从善笑着说:“你现在这个表情,拍下来贴在大门口,效果堪比门神。”
    路绵瞪他一眼,甩上门,“就你招蜂引蝶。”
    厉从善笑笑没有反驳。
    经这么一打岔,路绵也彻底忘记了刚才自己提出的第二个问题。
    晚上直接在酒店叫了餐,两人吃过后就窝在一起说话,直至夜色沉静,窗外的万家灯火也逐渐熄灭。双方谈判得还算顺利,但既然花了钱,就索性在酒店舒服地住上一晚,也不想急急忙忙地赶回学校去了。
    并不是第一回同室而眠,但这次厉从善却格外纠结。虽然是两张床,可毕竟在一间房,他胡思乱想半天,凑过去跟路绵商量,“绵绵,要不然你试着把我的双手绑在床头?”
    路绵正掀开被子要钻进去,闻言动作一滞,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玩什么play?!”
    厉从善用更不可置信的眼神回看她,“你想到哪里去了。”一时间哭笑不得,无奈地说,“虽然我一向都是个正人君子,但现在情况不同,我就是担心沈云开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干点什么坏事,所以才想让你把我绑起来。”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暖融融地铺在各个角落,覆在两人身上。
    也幸好灯光并不明亮,才能将路绵脸上的窘色遮掩过去,她缩进被窝里,将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眼,小声讲:“那怎么办,要不然我们今晚都不要睡了,聊天聊到天亮?”
    厉从善想了想,应道:“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这么办了。”
    于是路绵撩起一边的被角,大大方方的,作出个邀请的姿态。厉从善没有拒绝,关了灯靠过去,接着感觉到肩头一沉,是路绵脑袋的重量。视野里一片黑暗,虽然看不到彼此的面孔,却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呼吸是多么贴近。
    尽管斗转星移,时空变幻,但至少他们还彼此相守。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一份情意。
    黑暗中,路绵悉悉索索地理了理被子,接着轻声说道:“厉二,你还记得我们在大秦是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记得。”
    厉从善这个人其实又轴又倔,那会儿在前世刚认识路绵的时候,他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神童了。因为心智比同龄小孩儿要成熟许多,故而跟那些孩子玩不到一块去。他不屑上山爬树捅蚂蚁,其他孩子也不乐意跟他玩,天才儿童的童年总归都是寂寞的。
    只有路绵不一样,天天在他跟前晃悠,说他是天生神童,自己是天生神力,就是天生一对,非要跟他一起玩。他不愿意,迈着短腿就要走,路绵不放人,攥着他手腕不让走。
    然后咔擦——,他脱臼了。
    再然后,二人也不知是怎么凑到一起的,天天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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