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

第68章


  成盛青热烈而真诚地看着眼前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仿佛要看穿她眼中水面的迷雾,一时之间心中像有千思万绪纠缠,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感慨。他想说点什么,可开口却只说出一句:
  “小瑾……你长大了。”
  和瑾一怔,唇边的微笑慢慢松懈了弧度。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可是成盛青没有解释,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和瑾都没有从失神中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在时间的计算上发现前边有纰漏,更改了一下。
这一章框掉的词语好莫名其妙 = =
PS:听说好多人不喜欢省略号泛滥,我是不是用太多了?还有破折号……不自觉就用了OTZ
☆、不告白就告别
  在宁瑞的带领下,成盛青兴致盎然地参加了一番大通铺。这里地处偏西,正门对着东边,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对面的房檐便直直破窗而入,洒落一地光辉。
  成盛青走到通铺门外就听见里边传来中气十足的喧嚣声,甫一推门,陈子清正揪起孙钊的领口挥着拳头要打,孙钊满脸堆笑地求饶,张花病神情阴郁地坐在角落。真是一屋子蓬勃朝气的青年好儿郎啊!
  “哟,这么精神,我白担心了。”成盛青笑嘻嘻地负手度进屋内。
  “将军?!”三人异口同声喊道。
  成盛青正自品味着给人惊喜的满足感,孙钊就已一头扑过来求救,声泪涕下地控诉陈二少如何仗势欺人。
  他还没说什么,子清一张脸就憋得通红,急忙辩解道:“将军明鉴,是他消遣我在先,我……”
  成盛青摆摆手做出一个“不必再说我都明了”的手势,顺手就将孙钊提溜到眼前,无奈地叹道:“孙钊,你们出门前我怎么跟你的说的?”
  孙钊咧开嘴,露出一个很无赖的笑容:“支持新队长,辅佐副队长。”
  “知道就好。”他将手里的人扔回去任由处置,陈子清却闪身避开,懒得再接。
  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少女音色响起,他们才注意到成盛青背后的宁瑞。宁瑞面无表情地垂首致意,淡然道:“成将军,宁瑞不方便久留,若无他事,宁瑞就告退了。”
  待成盛青颌首她便自行离去,无视众人整齐的注目礼,袅袅身形逐渐没入在春日光辉中。
  “她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孙钊眉毛皱起奇怪的褶皱,忍不住讽刺道。
  “因为某人不在,她留下自然是没意思。”子清语气凉薄地说。
  二人一解方才相捶恨少之仇,不约而同看向蹲在角落里的圆滚背影。只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那副宽厚如城墙的后背并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令子清和孙钊不禁面面相觑。
  张花病从早上开始就不大正常……
  成盛青左看看右看看,一头雾水。孙钊却突然想到什么,一个健步冲上去抓起张花病的手臂,不顾对方龇牙咧嘴的哀嚎,扯着嗓子号道:“大花,你被那东西挠了一下是不是中毒了?没事吧,让我看看!”
  张花病耐着性子瞄准时机,十分有力且有效地拍掉孙钊的爪子,夺回手臂埋怨道:“本来没事的,被你再挠一下就有事了!”他似是欲言又止地转向成盛青,纠结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吐出一声,“将军……”
  成盛青不明所以,但这并不妨碍大将军鼓舞士气,他拍了拍手示意他们都看过来,面带笑容无比真诚地宣布:“孩子们,今天本将军是特地来接你们的,你们可以回家了!”
  预料中的欢呼没有响起,话音落到地上反弹着一片冷清,成盛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半晌,子清才犹豫着问:“什么时候?”
  “现在。”他答得干脆。
  于是彻底没人吭声了。成盛青一一扫过三人神态各异的脸,最后不得不将孙钊偷偷拉到一边说悄悄话:“他们都怎么了?要回家了不高兴吗?”
  孙钊回头瞥了一眼,耸耸肩猜测说:“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失恋了吧。”
  “咦?”成盛青睁大双眼不可置信,“你说花病和子清?才十天?”
  果然,在他们俩八卦的时候,子清有些落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压着嗓子小心问道:“将军,能不能斗胆请求您让我多留一天?”
  成盛青百感交集,纵然有万般期望早点动身,可是面对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子如此微渺的乞求,他又怎么好意思拒绝呢?妨碍人家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最后他只得同意多留一晚,明日一早鸡鸣之时即刻动身,不得延误。
  那一晚他们都没有睡。
  临近黄昏的时候,清和殿的宫人已经陆陆续续结束了自己的工作退去了。夜色渐渐暗下来,清和殿里悠长的花廊上一盏盏宫灯被依次取下,火折子打亮后点燃了油灯的灯芯,继而重又挂了回去。
  火光一点一点照亮了冷清的夜色,同时也缠绕在点灯的两人之间,在墙上打下难舍难分的暧昧叠影。
  “让我来吧,你的手臂伤还没好。”子清轻声说,执意接过麦穗手中的宫灯,将它重新挂回廊沿上垂下的铜钩。
  麦穗便安静地守在一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包着绷带的手掌,似是有万千言语都尽在不言中。她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子清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她微仰起头,露出弧度优美的脖颈在灯下仰望,看着他挂好才徐徐转身走向另一个,中间跳过的那只则孤零零地在月下静谧着,散发着无声的寂寞。子清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隔一只点呢?”
  麦穗回过头,微笑着答道:“因为公主不喜欢太黑暗,这样她看不清藏在黑暗里的影子;但她也不喜欢太明亮,如此她便会不得不面对不想看到的东西。”
  子清在心里默默琢磨着这番话,这听起来像是和瑾在宫中的生存之道,只是以子清对她的了解,她断不会将这些细节放在心上。那位小公主不过是任性罢了。
  他跟着走上前,寻思着可以聊起的话题。但他从来没有同女子在这样的环境单独相处过,有些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没话找话道:“这么多灯每天都是你在点吗?怎么不让其他人来帮你?”
  他并不知道麦穗在清和殿里是不能被提及的隐形人,便随口这么一问。
  麦穗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微微一笑,将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孤寂自眼底抹入,淡然道:“有时候是和宁瑞一起,不过她个子小,够不着上面的钩。”她掩唇笑了笑,眼里唇边满是对妹妹的怜爱之意,“点灯这样的事,公主是不放心交给其他人的。”
  子清实在不能理解和瑾的思维方式,让两个女子夜夜不息地点灯,麦穗受了伤也不让她休息,为什么其他人就不放心呢?任性也该有个限度。
  他心底掠过一丝微微的痛楚,真的很想为眼前的女子挡下一切风雨,让她安心地在他的臂弯守护下静静开放。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喜欢有多少成分是惊艳于她的美貌,可是此刻想要尽全力保护她的心情也绝不是虚的。
  空气又陷入不尴不尬的冷寂。周围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就像昨日夜里一样,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和她,在清冷的深宫中被黑夜吞噬。
  子清望着冷冷清清的清和殿,想到白天还有宫人来来往往忙碌不停,像一个个被安放在既定轨道的木偶一般,而一到夜里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不见,身上不禁冒起一片鸡皮疙瘩。“其他的人呢,都去哪里了?”
  麦穗将点燃的灯递给他,淡淡笑道,火光在她异色的脸上投下忽闪忽灭的光芒,她的声音也就一起淡在若隐若现的虫鸣声中:“他们自有他们的去处……”
  子清茫然不解地看向她,一边在她专注的注视下将最后一盏灯挂上。今夜的例行公事结束以后,麦穗凝望着夜空中一轮皎洁明亮的下弦月陷入沉默,一滴泪珠不其然划过脸庞,在暧昧不清的夜里迅速被吞没。
  子清回想起昨日她为食人鬼求情时痛苦的模样,以及和即恒之间莫名其妙的对话,即恒还说这不是他所能干涉的事。他心里有许多疑问想知道,同时也有许多话想对她说,千万句言语一齐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温柔的慰藉:“别难过,即使没有他,还有很多人会陪在你身边。就算所有人都离你而去,我……”他紧张得有些结巴,脸涨得通红,鼓足了勇气说下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麦穗怔怔地望着他,眼泪沾在眼捷上都忘了掉下来。她垂下目光,有些无所适从。沉默更加尴尬地在两人间蔓延,子清不禁屏住了呼吸,在一片沉寂之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次次迅猛地砸着胸腔,叫嚣着要从喉咙口跳出来。
  许久,麦穗才抬起头,那颗沾在她眼捷上的泪珠便落了下来,划过子清的心间留下一道惨烈的痕迹。手指忽地触到另一个略有冰凉的指尖,麦穗握住他受了伤的手掌举到眼前,轻轻呵着气像在为他取暖。她破涕为笑,泪意未干的脸庞绽开一丝温暖的笑容,轻声说道:“谢谢你。陈公子,你是个很好的人,是我……”她顿了顿才说下去,“是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最后的半句话淹没在她的唇边,子清没有听清。从麦穗的第一句话起,心脏就已经如悬空而落的巨石,在胸腔的底部发出一声轰鸣,他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清了。眼眶有些湿热,鼻尖酸涩得难受,一股苦涩的味道充斥在嘴里,令他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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