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鹿

第143章


快跟老奴回房,不然陛下责怪下来,老奴怎么担当得起啊……”
  欢儿沁儿见势不妙,撒腿就想跑,却被一群宫人围得严严实实,在他们手里挣扎着嘶喊:“放开我,本公主命令你们放开我……”
  即恒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搞得莫名其妙,但稍稍转动脑筋便能明白怎么回事,不禁对那个已长出几缕白发的老嬷嬷生出十分的同情。倏尔转念又想到,不知和瑾当初年幼时又是怎样的“盛况”,想来肯定不会逊色。
  “喂!矮子哥哥!”欢儿被七手八脚抗走,仍拼尽了劲头,挤出头来冲即恒威胁道,“都怪你,你给本公主记着,本公主不会放过你的!”
  另一边的沁儿则向他投来求救的目光,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泪花闪闪,我见犹怜,她哭咽着喊:“我们不想被带回去,哥哥救救我们吧……不然我就向父皇告你的状!”
  即恒嘴角抽了抽,无语地望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来,又手忙脚乱走。欢儿沁儿的威胁声此起彼落,直到他们走远,转过几个回廊才逐渐消失。
  恶劣,太恶劣了……他就不该对皇室中人的品德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收场,即恒再也没心情胡思乱想。他回到和瑾在沁春园的正院,却被宫女告知郡主正和公主谈心,任何人不得打扰。即恒只好悻悻离开,为自己清晨一时的失言而后悔万分。
  回想起来,当时说那句话的确是他心中所想。和瑾贵为公主之尊,又是待嫁之身,她不顾及形象颜面的行为放在平日里都要受到陛下严厉监督,更别提在这个特殊的当口,让陛下再抓到把柄的话,谁知道那个男人在打什么主意……
  然而和瑾隐忍着怒意的眼眸浮现在眼前,还有狠狠踢向他的那一脚都在提醒他,尽管他为自己的出口伤人找了十足的理由,伤人仍旧是伤人。
  矛盾又挣扎的心情让他愈发烦躁。
  午膳在一种压抑而诡谲的氛围下结束,每个人都仿佛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就连成盛青和柳絮都不曾恍若无人地你侬我侬,反而持起碗筷食之无味,神情分外凝重。
  饭后陛下提议到后山一赏春日海棠,自是没有人提出异议。
  如果说沁春园的精致与艳丽就像一件鲜艳的锦衣华服,那么后山铺盖的海棠林就是那长裙飘逸唯美的后摆。满山的花林将视野渲染成一片片统一的色泽,入目所见,极尽娇艳。海棠花多姿多样,红色花朵花姿潇洒大气,白色花朵以娇小为美,也有不少垂丝海棠自枝叶间倒挂下来,娇怜如美人垂泪。
  海棠是天罗的国花,沁春园后山的海棠林乃十六年前居于此地的玉妃亲手所植。传言玉妃出身不凡,乃是甄一门的嫡传子嗣。寻常百姓人家必然对甄一门闻所未闻,但行内人提起甄一门,无不是如雷贯耳,奉为始祖。因为甄一门自千年前起就开始推演天道命轨,得天命而书之,著《天书》流传世间,道尽中原大陆千年来的大小变革,皇权更替。
  神权天授,这是每一个当权者所持有的最傲慢的仰赖。无人敢质疑甄一门在皇家背后的地位,也无人敢质疑玉妃所植的这一片海棠林,必定有着非凡的意义。
  只可惜十六年前瑞王逆天而行,举兵叛乱。代表着天命之言的甄玉棠命丧于战火,她的死不仅令沁春园海棠林的秘密永远被带入坟墓,也激起了天罗皇室对瑞王不义之举的愤慨。玉妃死后不到数月,丧心病狂的叛军却像突然抽去了脊梁骨般,被皇室军队镇压了。
  逆天之人,天必灭之。叛军被剿灭,百姓大为称快,可是伊人一缕香魂断黄泉,却再也无力回天。
  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腥风血雨,如今在重建的园林里已经看不到分毫。那些真真假假,黑白颠倒的阴谋与掠夺,更是被尘封在腐朽的泥土之下,永无见天之日。唯有这片海棠林在战火中幸存,时到今日,花开得艳,艳得慑人。
  和瑾多少听说了一些关于自己母妃的事,她步入海棠林中,环视母妃当年亲手所植的花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梦境里那场大火就是十六年前被焚毁的沁春园吗?如果传言都是真的,母妃是因为叛军而被屠杀,那么她梦里的那个女人又是谁?那个想杀死尚在襁褓的她的人究竟是谁?
  纤长的手指扣在喉间的触感格外真实,即便是现在和瑾都能清晰地回忆起梦里窒息的痛楚。她不相信这只是个单纯的梦境,如若是梦境,未免也太真实了。可如若不是梦境,刚刚出生时的记忆,她又怎么能记得住?
  这个梦已经困扰和瑾好些时日,并且在越接近沁春园的地方,就越难以释怀。她有一种预感,真相一定就在沁春园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有谁还记得这两只萝莉?不记得算了,她们纯粹是打过酱油;记得也请算了,设定发生了变化……原本设定成三四岁,后来觉得年纪太小,不方便吐槽(这是什么奇葩理由),凭空拔苗成七八岁。于是借着改设定的机会,鼓起勇气翻览了一下前文……难以直视啊,各种的  = =!!
PS:双子公主的名字合起来是一首很欢快的纯音乐,乃湾湾音乐人林海老师所作~~XD
PS的PS:某菲找了新工作,上手这段时间会比较忙,如果不能按时更新的话,还请姑娘们原谅。至少周更是能保证的!(弱弱地握个拳o( ̄ヘ ̄o* ))
☆、红色的兔子
  “今日真是赶上了好时节。”陛下与南王行于前,举目观赏婀娜多姿的花叶,不无感慨道,“这片海棠林历经十六年风雨,如今在这片土地扎根,开枝散叶。正如我天罗国自动乱中崛起,也象征天罗的运昌盛。昔日玉妃娘娘手植花种,莫不是一起种下了天道命途对天罗的祝福与拥护?”
  他转过头,对南王微微笑道:“皇叔你说呢?”
  “斯人已去,仅留这些遗留之物供人怀念,她当时的心境与用意,我们也只能凭空揣测罢了。”南王淡淡地应和。
  陛下淡然笑过,转目望向身后跟随的一群孩子不禁又是一阵感慨:真是人生百态,各有千秋。浓情中的成盛青和柳絮偎依着游离在赏花队伍的边缘;冷战中的和瑾与暮成雪并排横行在中央,各自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寒;以及安于人群末尾的那个死孩子,身边一直有两个小脑袋左右来回地攒动着。
  ……小脑袋?陛下止步转身,凝目望去。
  果不其然,沁儿跟上即恒的脚步,歪着脑袋天真地问:“哥哥,哥哥!听说你赤手空拳打倒了大老虎,是不是真的呀?”
  灿若星辰的大眼睛在群花中分外清澈璀璨,即恒扯起嘴角微笑道:“公主过誉了。卑职没有赤手空拳,也不是一个人。”
  谁知他话音刚落下,另一边相似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就说嘛。那只老虎比人都要大,哥哥这么矮怎么可能打倒它?”
  欢儿露出“你看吧”的得意眼神,无视沁儿的失落与不满。她仰起头,两只梨涡在她唇边若隐若现,小脸蛋在姹紫嫣红的垂花掩映下,更为可爱动人。然而脸蛋有多可爱,口下就多没德,她攥了攥即恒的衣袖,仰起的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问:“哥哥你真的是妖怪吗?”
  即恒额头上的青筋瞬间跳了一下,他按捺住心头的恼怒之意,迎着两双纯洁无垢的眼眸,终是说不出什么狠话,只好苦笑回答:“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卑职怎么可能是妖怪。”
  “呵,怎么不可能?”
  一个意外的声音赫然闯入这场童言无忌的谈话,即恒抬起头向前望去,眼底深处闪过极快的厉色。众人听闻不约而同停下眼前的事,向即恒投来不解和诧异的目光。陛下噙着笑意,眼里满是蓄意的嘲讽,不紧不慢地话锋一转道:“以你这种闯祸的能力,朕怎么甘心把你当做普通人?未免也太辱没朕的皇家护卫军了。”
  他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着责难的话,不止是即恒不明白他意欲何为,就连成盛青也不禁提起了心,急忙上前打圆场:“陛下,美景美人相伴,何必提起这些煞风景的话,搅了您的雅兴?”
  陛下不置可否,回头对成盛青笑道:“盛青不必慌张。”他眼角向即恒瞟过,淡笑道,“朕要惩罚一个犯了错的人,哪会等到风平浪静以后。当日事,当日毕;当日刑,当日行……自古圣人教导的品德不正是这样吗?”
  背上的伤口因为这句充满恶意的嘲笑而隐隐发痛,即恒沉下眼眸,藏于身侧的双手不动声色地握起。跟这个男人的多次交锋落败,他已经明白,绝对不能再与他发生任何的正面冲突了,即便是忍也好,无视也好,不能再因此拖累成盛青与和瑾。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不知道自己已经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踏破冰面落入深潭……而那把敲破冰面的铁锤,就悬在他的头上。
  “……陛下教训得是。”即恒垂下眼帘,听到自己的声音说。他讶异于自己竟能一再又一再地退让,可除了避其锋芒,他别无选择。
  陛下挑起眉头,似有些意外,他望了一眼小女儿因为疑惑而露出的怯意,轻轻笑了起来:“既然两位小公主这么喜欢你,那么今天,朕就将她们交给你照看。”
  他缓步走近,爱怜地揉着女儿垂落的柔软髫发,笑意凝聚在眼底深处,对少年道:“欢儿和沁儿是朕的掌中玉,你若敢让她们伤到一根汗毛,朕绝不放过你。你可明白?”
  阳光越过山脊,透过层峦叠嶂的山峰之间铺落在海棠林里,将娇嫩的花瓣轻笼上一层金色的薄纱,极尽呵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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